“嗯。”她点了点头。 一行白鸽在四四方方的天空上飞过。垂柳轻扬,虞明窈在这酷暑难耐的时节,愈发感到闷得很,心也烧得慌。 会没事吧?一定会无事的吧…… 虞明窈抬眼看向天空,眼中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忧。 没等多久,裴尚很快就来了。 许是一听到消息,就立马紧赶慢赶来,他额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虞明窈望着眼前这个略有风尘之意的男子,不知为何,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一身黑袍。 漆黑如墨,可这墨色,是上辈子的裴尚,不可能沾的颜色。裴尚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蹙眉看向裴尚,刚开始因见着他而带笑的脸,也沉了下来。 “你可有事瞒我?” 她语气很厉,可裴尚听了,就跟没听到她话中的指责一样,痴痴盯着虞明窈的脸看。 “窈妹妹……” 他唤着她的名字,身躯却并未上前去。这两月,他来的次数并不多。自打那日家中想替他娶亲之意,透出口风之后,他就再也不能那般无拘无束,再以稚童之心,来看望她了。 他想要钱权,想做能当家作主的人,想封所有反对他娶窈妹妹的人的口。他想护住她,不止只是口上说说。 “你最近身子可还康健?他闹你了么?” 裴尚将目光放到虞明窈凸起的腹部上。上一次他来,她还看不出有身子的痕迹,现才多久,她的肚子,就跟吹了气一般,一下鼓起来了。 想必再要不了几月,便能瓜熟蒂落。那人的血脉,便能在这世间诞生。 裴尚眸中闪过一丝伤怀,这丝伤怀极快,一下就没了踪影。但虞明窈没有错过。 她只是心伤,她爱慕的,曾经爱慕过的人,都在她看不见之处,飞速成长了。唯有她,像一株离了大树就没办法生存的藤蔓。 她很害怕,害怕极了。 虞明窈走近,伸出双臂抱住裴尚。这是她自从那宅子里逃出来后,第一次同裴尚这般亲近,两人衣衫紧紧贴在一起。 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感受到他的心跳。他那股带着些辛味与暖阳的气息,在她鼻尖萦绕不散。 虞明窈在这刹那,心中的渴望像被巨石压了许久的野草,在暴雨中破土生长。 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我们离开京都,寻一无人之处,男耕女织。 她不想裴尚经历那样悲痛的变故,让这个心无城府的儿郎,一夜之间成长。 下一息,裴尚落在她耳旁平和的话语,粉碎她的希望。 “窈妹妹不安是么?我叫他来陪陪你吧,他总归是孩子的父亲,你该让他 知晓。” 浓厚的悲伤,像一盅泛着蜜意的酒液,在裴尚眼底流淌。 虞明窈放开他,给了他一耳光。 “啪”一声,满室寂静。 裴尚捂着脸,却没将自己写满悲伤的眼调转过来,他怕他看见虞明窈眸里的难过,会心软。 现今局势动荡,他怕自己都自身难保,更不用说护住她和她腹中骨血。那人虽面善心黑,可谢国公府简在帝心,三任谢国公都是手握重权之人,谢濯光的外祖镇西大将军,镇守边关,是朝中猛将。 他,护不住她。 裴尚咬了咬牙,舌尖被咬破一个口子,血腥味在他舌尖上流淌。 - 冰凉的潭水向她涌来,四面都是暗黑,一股又深又重的力拖着她往下,她胸口像是被巨物压了一般,沉甸甸喘不过气来。 手脚呢? ——手脚也不知被什么禁锢住了,她使劲挣脱,可那股力太大了,她如蜉蝣般撼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着看着自己,被那巨物拽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谁来救救我?救我! 口鼻都被水淹住不能呼吸,胸腔中气体一点点消失,就她在彻底绝望之际,一道光出现在她面前。 光中,伸出了一只手! 是谁? 虞明窈一惊,满身大汗惊醒。 “小姐?” 她半起身子,神魂未定,听得外间的雁月疑惑出声。 虞明窈拾起寝衣的袖摆,往额上擦了擦汗。 “无事。” 她胸膛起伏明显,原本这两月丁点动静也无的小腹,突然传来几下阵痛。虞明窈皱着眉头,不觉惊呼出声。 她这反常的动静,让先前被那阵挣扎吵醒的雁月,一下彻底惊醒过来。雁月顾不得其他,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走上前来。 “真的无事么?要不要请大夫?或者是……” 这几月,不止虞锦年,雁月也苦补了些医书上的常识。譬如有孕在身的妇人,最好夜中也有夫婿相伴,胎儿有父母在身旁,也能发育得更好。 尽管从谢世子那宅子,将小姐接回来都两个多月了,这两月,虞明窈也丁点没在她和虞锦年面前,提过谢濯光。可雁月,还是恍恍惚惚有种预感,自家小姐,是希望谢世子能伴在身旁。 只是……她不想将自己有孕之事,告诉他。 满室昏暗中,虞明窈板着着脸,神色莫测。 她不是忧心自己,主要除了裴尚那边,还有京都变幻的局势。若今上一驾崩,那底下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若不是她是重生的,谁能想到正而立之年的今上,会因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失了性命。中宫所出的皇子尚幼,还未还来得及册封为太子。 几位在外就藩的藩王,年强力壮,虎视眈眈。 一想到这些,虞明窈胸口就沉沉的。她一时也不顾得那么多了,握住雁月的手即道:“传信给谢世子,叫他来一趟。” “务必要来。” 虞明窈也不知自己为何说到最后四字,眼里竟泛起泪光来。或许有身子的妇人,较往常总是格外敏感些,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自己和谢濯光,此后不会那般顺利。 她正站在歧路,浓雾弥漫,前途未卜。 次日晨起,虞明窈仍旧心神不宁。侯大厨的厨艺一如往昔,可她一点用膳的心思都没有了,味如嚼蜡。 调羹刚放到嘴里,催促雁月的话,就险些要说出口了。雁月见她这样,伺候她好些用膳的心思也没了。 “既然小姐这般忧心,那奴婢就先去了。你可万万要顾着自个。” 四五个月前那一幕,又在雁月脑海中浮现。若有选择,雁月实在不想抛了虞明窈,就这么一个人独自离去。 她心里有阴影了。 桌上四五样早膳,几乎未动一筷。虞明窈夹起一块火腿金丝卷,想再竭力吃点。可筷子刚沾上这些膳食,一股恶心干呕之意,就从她食道深处,汹涌而上。 虞明窈捂住嘴,几乎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世子受伤了!” 雁月刚到谢国公府,就听到这个消息。因有程青上次的吩咐,她没有拜帖,也没被门子为难,很顺利就进入到府中。孰料,小厮领着她还未走到霁竹轩,程青迎面而来,就跟她说了这话。 雁月心中一紧,不知谢濯光伤得严不严重,自己又该如何同虞明窈交待。 程青倒是不慌不忙,将来龙去脉都说了。 原来是谢国公奉旨巡查,孰料人刚至陕甘地界,就被刺客刺伤了手臂,还好当时有谢世子在旁,帮他挡了一剑。不过纵然这般,两父子也都是负伤在身之人了。 说起谢濯光的伤势,程青面上不自觉带上愁容。 “伤势倒是不大致命,不过伤在心口处,再偏差些,命就没了。要不是这般,今上怎可能将差事,又分了一半出去,没让国公爷这般操劳。” 这话,直到雁月坐上回程的马车,还在她脑中回响。
第82章 锦囊“你千万,要记得。” “雁月姑娘?雁月?” 见她发呆,程青伸手,在雁月面前摆摆,将她的神智唤了回来:“你此番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雁月一张嘴,正准备托盘而出。话到了嘴边,转念一想,谢世子都伤成那般了,还让他为小姐一个噩梦,来回奔波,实在不该。 她想了想,只说了一句:“没甚大事,就是我们小姐有点想念……原先那个厨子了。” 雁月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程青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实在摸不着头脑。 虞宅。 虞明窈正焦急等待雁月归来,不知为何,明明雁月去的时间也不长,可她硬生生,就是有种度日如年之感。 她面上焦灼丝毫没有掩饰,虞锦年见了,不知缘由,也将疑惑问了出来。 虞明窈看了他一眼,没理。 虞锦年挠挠头,便知自己这是又撞妹妹枪口上了。可现今每日都寻寻常常,有什么要紧事他还不知道的呢? 他心下不明,但还是陪着虞明窈,坐在正对宅子大门的正厅里,等雁月归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人的心愈发提了起来。 “见到人了么?” 雁月身影一出现,虞明窈手中扇子都忘记摇了,她激动得扇子掉落在地,都未察觉,看向雁月的眼,里面满是期待的光。 面对这对灼灼的目,雁月将脸转到一边,闷声道:“没,谢世子受伤了,伤得还不轻,在府中养伤,我就没好意思继续打搅了,只让程大哥给我带了个话。” “什么?那家伙受伤了!” 虞明窈面上一惊,将话说出口的,却是虞锦年。虞锦年瞪着一双大眼,蹙眉看向雁月。 两人一下全都向她看来,雁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捡紧要的说了。 “是。谢国公也受伤了,据说还是因公负伤。我刚去他们那,国公府门外门可罗雀,没几个人,我们上次去,可还满满当当一堆人。” 听到这,虞明窈眉头一蹙。 “慢着,”她看向雁月,“就几个人?具体是几个?” 雁月见虞明窈神情严肃,也不敢瞎讲,仔细回想,才斟酌答复:“不是三个就是四个。” 她的话掷地有声,虞明窈的脸,听完愈发沉了。 上一世,她操持中馈七年,对于京都这些勋爵人家的来往,最是清楚不过了,一个小小的伤情,不至于让门外宾客,冷落成那般。除非…… 她眉 头紧皱,是出了她不知晓的风声,类似裴家那般的大难,才可能让那帮人精这般! 思及此,虞明窈赶紧将发散的思绪收了回来,见不到谢濯光,还有裴尚! 自己必须要再见裴尚一面,另外…… 她眸中闪过一丝幽光,上一世,可还有个老熟人没有声响,如同阴暗地底的毒蛇一般,正伺机给她来上一口。 裴玉珠……许久未见了。 被虞明窈心心念念的裴玉珠,此时正大张旗鼓,坐着马车回裴府。 “李庆,你守在这作甚?可是公子又有何吩咐?” 几名围在门子处的小厮,见李庆一反常态,既没有去赌坊赌钱,也没有去那勾栏酒肆玩女人,不由地调笑道。 几人都是这府中的家生子,和李庆一条裤子穿到大的交情,何曾看到李庆这厮这般收掇自己,穿了新衣还不算,甚至头发都梳得油光。 “去去去。”李庆摆手,“你以为老子我是你们这等没心肝的?我可是奉了令,来这替大小姐接风洗尘的。老太太挂念了多久大小姐,你们这些家伙哪里能知晓?” 众人哄笑:“是是是,就庆哥前程远大,还望您在尚少爷那儿,替我们几个美言几句,谋个轻松点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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