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点头:“昨日刚好收到胡玉成递来的军报,他已暗中打入海寇内部,与海寇首领的妻眷达成协议,如果一直顺利,很快就能收尾。” “照胡玉成的本性,他应该会有所要求。” “不错。他有犯过事的证据在我手上,还有与严家父子暗中交往的亲笔书信,因为与军报同时送过来另有一封私信,他委婉提出让我给他免罪。 “说的是免罪,其实也是半带要挟,我若不允,这战事恐怕还能拖下去。” 陆阶叹息般地拖长音:“打仗要耗银子的,虽说严家倒台充实了国库,可几十年来朝中积疴成疾,不但花费精力,要用银子的地方也多了去了。 “还是不能让他拖下去。索性回复他,若他能够在一年之内平定东南,不但可以不论他过往之罪,还将为他论功行赏,请封个爵位。 “你这人素有贤名,一言九鼎,他定然会信服的。” 第434章 后世会如何骂我?(求月票) “你倒会捧我。”沈博瞥了他一眼,“谁说我不想这么做呢?但你也知道朝中有那么一小拨人,总是擅长于见风使舵。 “胡玉成虽然征战有功,但毕竟曾为严颂门生,如今严家倒了,等战事完结之后,他们必定会跳出来指控胡玉成是严家一伙漏网之鱼。 “有些人需要以参倒官员为自己赚取仕途资本。 “有污点的胡玉成就是现成的对象。” 总之,为胡玉成免罪可以,有他与严颂那层关系在,想为他请功,则不是三言两语能办妥的事。 到时若执意如此,朝堂之上又很容易形成两派。 一旦有两党分化的苗头,就会有人推波助澜,企图从党争中获利,历史又将重演。 一朵雪花飘入三寸宽的窗缝,紧接着百千朵雪花也跟风飘过来。 陆阶把窗户关上。 这时候陆珈带着个太监从连栊那边匆匆走过来了: “父亲,宫中出事了!” 说完他把太监让到前方。 太监颤抖着声音:“小的奉太子殿下旨意前来恭请二位大人从速入宫! “皇上他,他恐怕要不好了!” “……” …… 沈陆两家人同赴宫中时,恰恰在宫门之下遇到了贺平。 他还穿着日间上陆家赴宴时的衣裳,带着酒醉清醒之后残余的一丝朦胧。 看来实在也是情况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彼此都不曾多说,彼此抱了抱拳之后,即共同赶赴乾清宫。 宫殿内外站满了卫戍军。 昏黄的宫灯照射着殿门内外矗立的宫人,盛太医率领着全太医院的太医严阵以待,整座殿宇充斥着哀穆之色。 李泉双眼红肿,匆匆在殿门外迎到了众人。 “这一向虽说虚弱,倒还是能坐起来用膳的,早起时就不太对劲,手足冰凉,老身去搀扶时,关节都不活泛了。 “勉强喂了一些参水粥食,昏睡了有小半日,太子殿下原本打算去陆府为首辅大人添些喜气,换好了行装都未曾成行。 “太子与太子妃寸步不离守到了傍晚,皇上倒是醒过来了,老身还喂食了半碗稀饭,还吃了半条素日钟爱的鳜鱼。 “后来太妃娘娘来了,相互说了会儿话。 “盛太医说已然油尽灯枯,瞧着如此,说怕是回光返照,太子殿下听到皇上问起今日今日是否首辅大人的寿辰? “要下旨赏赐。 “便让殿下下旨请陆阁老入宫,随后又让下旨沈太尉和贺指挥使,恐怕,恐怕也知道大限已到。” 李泉说到此处,已然泪水纵横。 他陪伴皇帝一辈子,纵然曾被疏远,到了此刻,到底也狠不下这副心肠。 众人便齐齐入内。 皇帝躺在床上,两颊潮红。 太子陪伴在侧喂食参汤。太子妃子陪伴太妃娘娘坐在帘栊之下,俱都眼窝潮湿。 李泉上前扶皇帝坐起来。 松垮的黄袍随即垮下去,宛如裹着一身骷髅。 所有人尽皆跪地,高呼万岁。 皇帝道:“我只活了一甲子,马上就要去见先皇了,哪有什么万岁?那都是骗人的。” 众人都看了他一眼,又喊了一声万岁。 皇帝道:“陆阶,你是首辅大臣,今日你四十大寿,我有赏赐予你。” 他看向左侧。 太子便拿出了一份圣旨。 宣读完毕之后,李泉又接过去念了后面的礼单。 皇帝看着他们所有人:“你们都是我的心腹重臣,还能赶上相互再看一眼,很好。 “日后还望你们依然好好辅佐太子,——沈遇,太子十分信任你,我也看着你长大,你是个才干超群的。 “你也要像你的父辈一样,忠君爱国,好好的对待太子,也善待黎民百姓。” 这些年,大家暗中腹诽皇帝不少,尤其是严家倒台之后,更是对皇帝有些不以为然,但此时却也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众人跪拜领旨。 紧接着外间传来了脚步声,原来是后续接到圣旨的百官也陆续赶到了,正跪在庭外等候。 陆阶近前劝道:“皇上安心养身,您当万寿无疆啊。” 皇帝却打量着他:“听说你娶了严家的义女?昨儿严颂提到了这个来着。 “你这身朱袍真好看,以后就日日穿着。 “严阿庆也想穿,但他不是进士,没资格入内阁,他想穿穿不着。” 这是糊涂了。 大家面面相觑。 陆阶想了想走到旁侧,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然后拿着走过来:“皇上,那胡玉成是严阁老的学生,却在背地里骂严阁老,说他是皇上的走狗。” “胡玉成?”皇帝脸上有些茫然,“他不是个小小将领吗?怎敢对朕的人如此不敬?” 陆阶把纸递上前:“这是他要认严阁老为义父的文书,您看批吗? “他如此藐视皇上的首辅大臣,还配当严阁老的学生吗?” “不配!”皇帝挥起了手,脸上潮红更甚,“不要让这样的阴险小人得逞,你去告诉严颂,他不配为严家的学生!” “遵旨!” 陆阶高声回应,然后把朱笔递到了皇帝手上:“请皇上朱批!” 大家屏气凝神地看着。 皇帝接了朱笔,却一挥而就。 陆阶双手接回了这张纸,扭头交了给身旁的沈太尉,目光又滑过旁侧目瞪口呆的太子和李泉等众人:“都听到了,皇上有旨,胡玉成不是严颂的学生,与严家没关系!日后任何人不得乱议! “还请李公公速速落印。” 沈太尉心眼明亮,立刻向不明情况的太子和贺平示意:“诸位请随我来!” 大家走开了。 陆阶喂皇帝喝了两口水,皇帝又略清醒。 道:“我恨严家入骨。” 他咳出两口血来,又道:“宜娘娘,宜娘娘!” 宜太妃哽咽上前。 “朕愧对祖宗。” 太妃抚了抚他的额头。 皇帝瞪大双眼,定定地望着她:“江山在我手上四十余年,终落得人人怨声载道,后世会如何骂我?” 宜太妃含泪沉息:“皇上,你就放安心去吧。” 皇帝悠长地吐了一口气。突然又睁大眼睛:“皇后带着火球来接我了!” …… 第435章 终章(求月票) 皇帝驾崩的消息是凌晨传来的。 丧钟响起之后,全城的灯都亮了。 各家各府的官员匆匆翻箱倒柜寻找麻衣,管家们号令家丁给朱漆大门刷白。本来打算第二天递交的折子,都塞回了书房。 睡到半夜的寿服铺的掌柜趿着鞋子爬起来开铺子。顷刻之间。就挤满了前来购买白纸麻衣的官户与百姓。 绸缎铺里也提前行动,所有“五彩”缎子通通下架。 一夜之间,举国行丧。 沈家和陆家的男人也都忙碌起来了。 皇太子即位守孝,所有朝政尽归于手,没有人敢闲下来。好在大家都防备着这一日,有些东西提前都做了预案,因而忙中有序,一切都按部就班。 只是沈轻舟早出晚归,那二十七日里,陆珈几乎看不到他。而她自己每日也要与各府命妇入宫跪拜。 太子妃奉命主持丧仪,但她有孕在身,实在不宜操劳,宜太妃便请陆珈从旁协理。 陆珈年纪轻轻未曾接手如此重大差事,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一路边做边学,倒也不曾出什么差错。 皇陵尚未完全建好,皇帝在殡宫里停灵了几个月后,移去了皇陵祭殿里临时停放。 而皇太子服孝期满后便依制举行了登基大典,改年号“昌隆”,同日册立太子妃为皇后,尊宜太妃为太皇太妃。立皇长孙为太子。 严家的倒台与皇朝的更迭与前世有了翻天覆地的不同。 前世此时,陆珈还在严府内宅里煎熬,沈轻舟还在背着沈博密谋,陆阶仍与蒋氏作戏,从严颂被行刑那日起,历史就彻底拐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登基大典之后,新皇大赦天下,除了先帝在时平过反的杨家等,如今又有许多当初被先帝捉拿下狱的直臣谏臣被赦免。 赦免的官员里极大一部分被新皇重新任用,提出了不少有用的举措。 皇帝又减免了天下半年赋税,正值国库还算充盈,还拨了款项加固军防。 秦老将军的长子秦谦,就领下了这一任务,前往西北大营成为了新一任的守城大将。 朝堂之上,新皇仍任命陆阶领内阁首辅大臣之衔,封太子太傅。 加封沈博为太子太师,而沈博请辞兵部尚书,愿留在吏部为尚书。 皇帝几次相劝,但他另外举荐了合适的人选担任,同时又举荐了几位年轻有为的将领给皇帝,并承诺但逢战事,仍会出席参议。 贺平仍然担任锦衣司总指挥使,授太子太保。 由于当初救驾有功,皇帝还想要报答报答这几位,想来想去不知再赏什么合适,便给贺平长子赐婚皇后的娘家侄女,成就了后来的一桩美满姻缘。 又从中得到了启发,想到给陆、沈二人也各赐一门婚事。 他给沈博的是一位守寡的进士夫人,贤良淑德有口皆碑,但被沈博推辞,于是改赐了许多良田。 陆阶倒是没反对,就是十分挑剔。皇帝把进士夫人转为介绍给他的时候,他说对方太贤良了,娶回去只能供起来,自己配不上。 皇帝又撮合他跟武威将军府的二十六岁的老闺女,陆阶又觉得人家在娘家掌中馈,家里家外都没一个敢犯错的,那肯定脾气不好。 而皇帝也算是摸到了他的臭脾气,索性撂了挑子。 只是后来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武威将军府,由此陆府门外骂街的队伍之中,又多了一位武威将军府的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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