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安一时没明白,傻傻坐着。 李靖瑶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怎么舍得让她受苦:“欢儿的性子摔好了,但还是鲁莽不然不会有今日下场。” 常安听得这话,不由静下心来仔细思索。 “欢儿锋芒太盛,官场上忌讳的就是锋芒毕露,你要我现在同意让她跟着陆生良,我还真是不放心。” 陆大人的脾性也自由洒脱,要真让欢儿跟他学,还真不定将心性越修越野。 李靖瑶倒了杯茶,眼神沉了下来:“我会去一趟少府,你好好照顾欢儿其他的事不用担心。” 沈常安忙伏身拜下:“常安知道了。”
第64章 妥协 沈丹青从梦中惊醒, 外面的天空已经黑到极致。 李靖瑶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是沈丹青从未见过的憔悴。 沈丹青起身盘腿,握着她的手。 “静媛和我说的, 想必你也知晓了。”李靖瑶道。 白天和沈常安说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二人鬓角皆有了些银丝,细看自己的妻子面容却还是一如当年模样, 风韵犹存。 李靖瑶红眼已经哭不出, 屋里微弱的烛光打在她脸上, 连说出的话都如同这光一样微弱:“明日, 你带我进宫吧。” 他知道她的意思。 能救欢儿的唯有陆生良。 沈丹青虽有心让家中女子入仕,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说它巧,真是老天爷开眼;说是孽债, 也让人愁苦。 一旦送欢儿入少府, 无意中就将陆生良拉到了帝盟里。 “要怪就怪我,是我的业报,明日我去求陆生良。”沈丹青道。 李靖瑶摇了摇头:“你陪我一起去。” 明明两看生厌,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已交付出真心, 看他的心情胜于当初的欢喜。 瑞和元年,李靖瑶与陆生良相识, 陆生良十三, 于朝堂崭露头角, 李靖瑶不过十岁。 同年, 李靖瑶随父出征戎狄, 神策有功, 一战成名。 沈丹青那时还未有功名, 只能远远看着她与陆生良坐在一起。 为了博得美人一睹, 沈丹青几乎是一年一升, 越来越得先帝青睐,之后有了司徒家和徐家的扶持便开始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天昭四年,沈丹青位尚书令,求娶将军府长女李靖瑶。 时年李靖瑶二十一,沈丹青二十五。 这个年纪的女子在坊间都是老姑娘了,出嫁都不能太过风光,不然会被百姓说闲话。而李靖瑶嫁入尚书府那天,光是从李家迢迢运来的红妆就绵延了五里,出手堪比帝祖嫁长公主时要更阔绰。 李靖瑶被陆生良追了七年,最后嫁给只看了三眼就喜欢上的白面书生。 世事无常。 次日,沈丹青自是告假未上朝议政。 因着尤衍放了傀烟被南齐的探子看到,边疆多少有些骚动。除了早朝,百官用了午膳便自发集结到勤德殿外请帝听政。沈丹青特意避开,燕帝反而大方给了一天假。 李靖瑶立于少府内院,看着经年未变的花草树木,缅怀着流年岁月。 院主人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些许兴奋喜悦。 李靖瑶沉静地看着陆生良。 他还是当年的样子,一点没变。看见她,冰冷的脸上会突然变得很丰富。 陆生良一下子走到李靖瑶面前,二人只有寸步距离。 用七年捂一块石头都能有余温,陆生良的七年在李靖瑶的心里也有了余温。 只是眼前人终究不喜。 既然心不悦尔,又何必耽误。 李靖瑶少时在沙场上见惯了生离死别,对感情早就大彻大悟。 陆生良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做什么,见李靖瑶温婉一笑,离自己远了一步。 “沈李氏拜见陆大人。” 陆生良面色僵了僵,机械地放下手背在身后,原本喜眉笑眼突然没了生气,连声音也变得平淡:“沈夫人免礼。” 李靖瑶调转了自己的视线理了理衣襟,径直跪了下去。 陆生良欲扶住她,最后也只是弯了弯腰,透心的悲凉:“你这是何苦?” 李靖瑶生出一丝恍惚:“求大人救尽欢。” 过堂风吹的他有些沮丧,俯身将李靖瑶扶起,从心口哈出一口气:“你竟真来找我。” 李靖瑶眉眼染上笑意:“看来大人都知晓,容你笑话。” 那笑意发自内心,让人看了心底温暖。 陆生良什么都没说,愣愣地抬头:“是我失言了。” 李靖瑶看着陆生良,触及那眼底的失落和懊悔。 陆生良知她能看透自己,正是这种感觉让从前的他痛不欲生,晃以为觅得知音可半世欢。 居然是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制造机会,补救二人之间的感情。 沈尽欢的嗓子用的是他的药,这种毒在北燕也只有他能解。 陆生良从不救外人,但倘若他收其为徒,救她就说的通。 沈丹青要子嗣入仕,他要和李靖瑶重修旧好,听上去倒是很合算的买卖......但却是他和司徒月的买卖。 陆生良忘不了李靖瑶,也终究对不她起。 “孩子如何?” 这次是唯一让李靖瑶松口的机会,也是沈尽欢的机会,更是他的机会。 “哑了…”李靖瑶内心还是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这两个字几乎是咬出来的。 “我可以救她,不过…” “若大人能救好欢儿,我愿让她拜大人为师,师父救徒弟,应该不算坏规矩。” …… “不算。” 陆生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李靖瑶行了礼,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背影,“臣妇告退。” 先自少年心意,为惜殢人娇态,久矣愿成双......二十多载,望风及尘,千万语,与谁说。 朝廷命妇和大臣见面,已经非常不合规矩。李靖瑶一口气跑到府门口,望及台阶下正站在那等自己的沈丹青,鼻子一酸扑到其怀里。 沈丹青憨憨一笑,“咱们回家。” 天昭四十一年元月二十五日,正午 东堂教书亭 入二月的太阳将东堂犄角旮旯都照的通明,教书亭旁边的地里已经冒出了瘦瘦弱弱的野草,外头风刮猛一些就会连根拔起。 东堂里养了两只猫,一公一母,都是黄白花色的。看来午膳用的很好两只都圆着肚子,这时候半迷离着眼睛趴在廊下扶栏上晒太阳。 亭内倒是冷的很,丝毫不受太阳的感召。 沈常安对面坐着太子,二人正在针对沈尽欢是否还有监管东堂的权利进行辩驳,当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大人今日来过尚书府。”沈常安冷不丁说道。 沈常安认真的表情让邵尘心头一紧。 见邵尘一脸凝重迟迟不开口的样子,沈常安唤了一声:“殿下?” 邵尘回了神,淡定道:“不知陆大人去尚书府何事?” 沈常安道:“陆大人下帖收尽欢为徒,不日便会前往宫中行拜师大礼。” 太阳底下飘过一朵白云,阳光阴了阴又照进亭里。 “殿下心中明了,我便不打哑谜,”沈常安坐直了身子,合上摊在二人面前的书卷又道,“尽欢与铲除贼寇有莫大的关联,家父家母遍寻帝京名医无果,只得求上陆少监。” 邵尘知道沈常安喜尽欢入骨,怕是天底下最希望尽欢能大展宏图的人。 “东堂监管之权可交殿下,但是尽欢入少府已板上钉钉,还望殿下日后不要为难她。”沈常安道。 到这,邵尘心中明了。 “沈姑娘一向沉稳,怎么犯了糊涂?” 邵尘本就不愿让她卷入暗黑无底的朝堂纷争,即便知道结局是陌路,只要能护她这一世安稳,也无畏当一世坏人。 “殿下若能治好家妹的嗓子,臣女即刻回府替她回了那桩事。”沈常安目光锐利,好似在警示沈家是辅佐他太子之位的重臣。 他当然不能。 当然不能为了一个女子大动干戈。 沈常安审视适度见邵尘嘴角扯了扯,也知道不必多说,伏身拜了拜:“臣女逾越,望太子恕罪,常安告退。” 等沈常安走了,泽宇才走到邵尘面前坐下:“殿下,沈姑娘刚才说陆大人要收三姑娘为徒,我没听错吧?” 邵尘白了一眼泽宇:“聋了就叫太医看看。” 泽宇尴尬地朝邵尘摆了摆手:“如果陆大人真想收她为徒,你要是想拦也拦不住。” 邵尘看了泽宇一眼:“不要再让我听见你议此事!” 泽宇突然觉得自己多了嘴,乖乖退到一边。 尚书府 之彤推开窗,书阁里一下子充斥了新鲜气儿。 沈尽欢抬手翻了一页书。阿姐从东堂回来和阿娘在商量事情,自己出现多半不合时宜,倒不如在书楼上看看书清静清静。 上午陆生良来府下帖让她有丝惊讶,没想到母亲会有一天为了自己低头去求他,更同意自己拜他为师。 原本想要好好花心思筹备的事情,现在一下子被好风助力,意外之喜来的太快,她还没好好捋清楚。 沈尽欢回了神,余光见桌前人影,仔细看了,来人正是邵尘。 四目相对有些尴尬,赶忙起身到他面前行礼才想起自己说不出话。 邵尘摆了摆手也不言语,走到她方才的座位坐下,草草翻阅面前的《礼记》。 刚想询问,见对方低着头毕恭毕敬站着,眉间萦绕着淡淡幽怨。 邵尘道:“三姑娘此次立了大功。” 沈尽欢皱眉,隐隐觉得他话中有话。 邵尘正用嘉许的目光看着她,陌生又疏远。 之彤在此前抱怨了三四遍,都说自己中毒那天全府上下焦头烂额,李云褚抱着她赶回来身上内衫整个都被汗水浸湿。这种情况下太子还未派人来看一眼,真当她是火箭筒子,放完就不管了。 她倒觉得正常。 自古无情帝王家,帝王家要是能随意展露心迹岂不是要乱套了。 邵尘见她不说话,又唤了一声。 沈尽欢浅笑,侧身引来之彤手中托盘,提笔写道:“不敢求赏赐。” 邵尘接过那纸看了一眼,就将它扔在一边,起身走到沈尽欢面前,冷冷地看着:“将嗓子治好,回来安分做你的尚书千金,趁早丢了做政绩的心思。” 沈尽欢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了那么多,邵尘还是要阻拦她,他当真拎不清拉拢少府将来对他有多大的好处吗? 要不是现在她说不出话,肯定要帮他好好洗洗脑子。 沈尽欢避开他眼中的警告和威胁,接着写了一句话:“殿下且做好自己的事。” 她不知自己写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理,只觉得手抖得厉害,心中有怨气要破口而出。 毛笔的笔尖开了岔,可想而知她写时用了多大的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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