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索性不想了,胖娃娃对刘邦的态度一如往昔。今日师傅们大发慈悲地放他一天假,刘越觉得自己不容易,计划睡到日上三竿,吃完早饭,再好好地逛一逛长乐宫。 他打探了,母后今日没有行程! 一口一口,把早饭吃了个精光,他嗷呜一口咽下酱肉,迈开胖腿出了椒房殿,往大夏宫的方向行去。 始皇帝熔铸的十八铜人立在那里,极其巍峨壮观,他也习惯了在那里消食,还能时不时偶遇哭包四哥。宦者们深知小殿下的习惯,不远不近地缀着,走路恍若无声,却忽然见小殿下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低矮的游廊。 不远处的游廊,传来不高不低的交谈声,伴随着阵阵笑声,清晰印入他的耳膜。 “戚侯有所不知,陛下最是宠爱赵王殿下,奴婢从未见过有哪家父子是这样相处的,就连平凡人家也比不上二位主亲昵呢。”一个头戴宦帽的宫人躬着身子,笑吟吟地与面前进宫的戚坪攀谈。 戚侯? 戚坪指着他,半晌哈哈大笑:“你这张嘴呀。是哪个宫里伺候的?” 这几天戚宅宾客不绝,一如赵王聪慧,陛下宠爱的吹捧,他都听腻了。可如此大胆,如此戳到他心坎的吹捧,他还是第一回遇上,听听,这阉人叫他戚侯! 那宫人大喜,赶忙说出自己当差的殿名,如若能到赵王身边伺候,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指不定能凭赵王的信任封爵。 这宫中的人事调动,一向得经过皇后身边大长秋的手,可戚夫人若要插足,大长秋还能反对不成? 见戚坪无所谓地答应下来,宫人连唤三声“戚侯”,露骨好话更是不要钱的冒,听得戚坪舒爽至极,如同三伏天喝了一大盆冰水。 见时辰不早了,他罕见地不嫌弃阉人身份,拍拍宫人的肩:“夫人召我,本侯该走了。遇上我这太子舅父,是你的福气!” “诺,诺……” “太子舅父”四个字一出,便是吹捧的宫人都停滞了一瞬,随即陪着笑,恭送戚坪远去。 说时迟那时快,霎时有数位身材高大的宦者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将他们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似是没料到这样的状况,戚坪愣了,宫人咯噔一声,在心里大叫不好。 只见一个长相精致,如小仙童似的胖娃娃走了出来,抿着嘴巴,目光沉沉,望向戚坪的目光如看着一个死人。 “绑起来。”刘越开口了。 宦者们犹如令行禁止的武士那般,只犹豫一瞬,飞快地将戚夫人的兄长绑起,扔在小殿下面前。 戚坪瞪大眼,疼痛让他的五官皱成一团,就见小仙童捋起袖子,伸伸胖腿,朝他脸颊重重踹了过来! “砰”的一声,戚坪嘴巴一歪,哗啦啦淌出了血。
第26章 血迹滴滴答答地染红青砖, 想攀赵王高枝的宫人浑身瘫软,跪在了地上。 刘越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停顿几秒, 又是一脚踹了出去! 太子舅父, 好一个太子舅父。 这次踹的是上半张脸, 只听咔嚓一声, 戚坪的眼睛, 鼻梁青肿一片, 嘴角鲜血流得更欢, 连惨叫也叫不出来了。 皇子越…… 他怎么敢? 戚坪不是武将出身,也没有跟随皇帝南征北战, 养尊处优多年的身体如何受得住重击!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像死狗般弓着身, 眼底残留怨毒与不敢置信,却因求生的本能, 还有痛到极致的麻木,呜呜呜地往远处爬—— 没爬动。 身上的捆绳束缚了他。 大长秋选出来的宦者会武, 又有一身绑人的好手艺, 戚坪抽搐着趴在那里, 堪比一条待宰的鱼。跪着的宫人已是抖若筛糠, 半晌, 从喉头发出一道气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刘越转头望去,小奶音上扬:“你认识我?” 明明是三头身的胖娃娃, 看在宫人眼里却如修罗降世,灰黑色的眼睛冷酷,凶恶, 不带半点甜软。 宫人拼命点头,就见殿下瞥开目光,不再理会他,紧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噌”地一下,横在了戚坪的脖颈上! 他白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跟随刘越的宦者同样心跳失衡,不由自主咕咚一声,傻在了原地,小、小殿下这是要亲自解决戚夫人的兄长吗? 刘越面无表情,缓慢地压进剑刃。只见一道细细的血丝飚出,戚坪霎那间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陡然之间,从彻骨的疼痛中醒神。 不……反了天了,皇子越他怎么敢?! 戚坪是真的怕了。 他也明白了妹妹为何同他说皇子越“邪性”,哆嗦着歪嘴,拼尽全力地往后缩,在心里拼命乞求有人过来,不管是陛下的人还是妹妹的人,只要有人出现,他定要向陛下求个公道,处置皇子越这个生性暴戾残酷不仁的兔崽子! 戚坪的乞求成了真。 见哥哥久久不来,戚夫人略微生疑,以为戚坪在宫里耽误了事,便派遣贴身近侍前来找寻。来到游廊处,近侍瞳孔骤缩,只觉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缙阳君……” 缙阳君是戚坪的封爵,再进一步就是关内侯。 胖娃娃耳朵动了动,转瞬收起了剑。 下一刻,那近侍嘶声大喊道:“来人,来人!!” …… 永寿殿里,刘邦正翘着腿儿,与重臣将军们谈话。 粗粗望去有二三十位,丞相,御史大夫与九卿悉数到场。淮南王英布近来小动作不断,听闻淮阴侯授首的消息,仿佛再也控制不住异心,刘邦有着预感,不到年底,他又得亲征一趟。 他叫来丞相他们,也是为了商议此事,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恢复淮南国的安稳。正商讨到一半,今日当值的宦者匆匆而来,与殿前拜道:“陛下,戚夫人与赵王求见。” 出大事了。 赵王刘如意得知消息,当即向师傅们告了假,戚夫人更是咬牙切齿,哭成了一个泪人。她没有让医者给兄长治伤,而是用担架抬着,将不住痛哼的戚坪抬来了永寿殿! 此言一出,君臣停下了交谈。 刘邦扭头看他,见宦者神情凝重,霎时奇了。 夫人和如意?这是出什么事了? 瞧见陛下面上的异色,萧何心领神会,揖手道:“臣等先去偏殿等候。” 禀报的宦者忙道:“戚夫人说,请求陛下允准于她,让诸位大臣评评理。陛下……” 刘邦腿不翘了,慢慢坐直身体。 片刻摆手道:“那就依了她。丞相,你们就坐上一坐,看要评评什么理?” …… 不多时,鼻青脸肿的戚坪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嘴巴淌血,脖间还有一道细细的血线。 殿内刹那间变得安静,刘邦皱起了眉。 连几位将军都露出了诧异之色,他们从前征战沙场,不是没有见过断胳膊断腿,甚至平阳侯都留有刀疤,可天下安定之后,这么凄惨的外戚还是第一例。 戚坪虽未封侯,也是有官职爵位在身,他近来春风得意,谁人不知晓。 莫不是什么报应? 得知戚坪是在宫中受的伤,大臣们更吃惊了。长乐宫本就庄严,谁敢在宫中做这样的事,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刘如意面色沉凝,戚夫人无声地流着泪,指着戚坪的脖颈道:“还请陛下为妾做主,为如意做主。妾的兄长断了鼻梁,更差点没了命,若是近侍去晚一步,您就要给他……给他收尸了!” 刘邦拉下脸,不悦至极地问:“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在宫中对朕亲封的缙阳君下狠手?” 还有没有把规矩放在眼里,把他放在眼里? 戚夫人哭着摇头,显然是到了伤心处,再也说不出话。刘如意深吸一口气,骤然下拜道:“父皇,不是别人,是如意的幼弟。” 话音落下,殿内安静化为了死寂。 刘如意苦笑起来,又有些微红了眼眶:“父皇,如意怎么也不敢信。可事实如此,越拿着父皇赠的生辰礼,差些杀了如意的亲舅舅!舅舅被寻到的时候,绑着手脚不能挣扎……” 不消他继续,刘邦沉默半晌,看着大怒:“去把刘越那臭小子带来。传朕命令,只他一个人,不许皇后跟着他!” . 永寿殿的门槛比椒房殿略高一丝,刘越跨得并没有这么轻松。 他孤身一人,慢吞吞地战胜门槛,抬起头却没料到有这么多人,萧师傅和陈师傅也在。 刘越:“……” 那他踹人刺人的事情,岂不是都瞒不住了? 又望了一眼便宜爹,嗯,怒发冲冠,好像是来真的,他想了想,重新迈开脚步。 尽管事情闹得这么大,胖娃娃半点也不见紧张,看得戚夫人攥紧手心,止不住的冷笑与怨愤。 刘如意闭了闭眼,心中浮现出厌恶,还有深深的忌惮。 小小年纪便如此狠毒,不愧是皇后生的儿子。此番必要让父皇惩戒,让天下人都认清刘越孝顺背后的真面目! 刘邦面色含怒,指了指半死不活的戚坪,问小儿子:“是你动的手?” 他猛然想起上林苑,戚夫人同他哭诉刘越动手的事,连眼角都抽搐起来。 刘越诚实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萧何不急不缓地开口:“陛下,缙阳君受伤,其中是否有误会。殿下纯孝,定不会无故下此重手,恐怕今日之前,连缙阳君都不认得。” 可爱学生居然是个两面派,萧师傅震惊万分,震惊过后的第一反应,却是为刘越辩解。 陈平沉声道:“臣以为丞相说的是,陛下怎能不问上一问,就把罪过归于殿下?” 从商周至今,自古有将相不辱的传统。戚坪一未谋反,二未对君主大不敬,还是拥有爵位的朝臣,便是皇帝也不能毫无理由地将他打伤,陈平心知这点,暗嘶小殿下真狠的同时,想着如何把学生摘出来。 刘邦听进去了他们的建议。 他盯着小儿子的眼睛:“说吧,为什么动手打。” “不是用手打,是踹。”刘越绷着脸纠正,“他以太子舅父自居,我听见了,难道不该踹吗?何况宝剑是御赐之物,自然有权教训恶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刘邦尚未反应过来,戚夫人哭着跪下:“陛下,兄长他如何敢这般自称?如今他躺着开不了口,还不是皇子越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太子舅父,陛下向来不喜因言获罪,单单凭一句莫须有的话,就能割破兄长的脖子吗?!” 因言获罪…… 陈平俊美的面容微变,为戚夫人话间的含义。其余功臣皆是不忿了起来,他们自然更相信皇后所出的小殿下——太子舅父,好一个戚坪,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可偏偏戚坪说不出话,殿下又是孤身前来,如何斗得过戚夫人与赵王母子。萧何拧紧了眉,看戚夫人哭得梨花带雨,赵王更是言辞恳切,他们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不轻易动怒的丞相都有些怒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15 首页 上一页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