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哪里都好,就是人太聪明,涉猎广,不好糊弄。胤礽叹息一声,干脆说实话:“朝廷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户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历史上治理无定河是在两年之后,那时候噶尔丹已然被剿灭,国库稍有盈余。可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胤礽的命运轨迹,也改变了于成龙和无定河两岸百姓的命运轨迹。 改变历史说起来容易,之后引发的蝴蝶效应有时候很可怕,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责任她必须担负起来:“银钱缺口是多少?” 胤礽说了一个数,石静想了想,道:“先用我的嫁妆补,补不上的,找人去催债,把朝臣欠国库的钱讨回来。” “治理河道是我的差事,怎么能用你的钱!”胤礽不知道石静的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大事上聪明,遇到小事就糊涂。 现任户部尚书是陈廷敬,兼任詹事府的詹士,是他的人。给河道总督府拨款自然极为重视,缺口并不大,用他的私库满够了。 大不了让户部打欠条,等国库有钱了再还。 为了安抚疏浚河道的民夫,他已经拿了银子出去,之所以特意告诉石静一声,不过是怕她心里惦记。 本想敷衍了事,哪知道根本瞒不住,这才说了真话。 “不过你也提醒了我,该我承担的,我责无旁贷,不会推诿一分,但该别人承担的,谁也别想跑。” 民夫哗变这事,固然有治水方法本身的问题,也有国库空虚的问题,但更多的原因,还在户部的统筹和划拨,以及有人假装民夫带头闹事。 据他留下的侍卫讲,身死的那几个民夫身上都有功夫,他们带头袭击官兵,这才被就地正法。 世人只道,考科举花费不菲,殊不知习武更贵,普通民夫哪里有钱请师父习武。 回京之前,他先给陈廷敬写了信,让陈廷敬彻查户部,趁机把户部里的钉子全都拔了,同时交代留守侍卫顺藤摸瓜,找到闹事民夫背后的主使。 结果陈廷敬这边才进展到一半,弹劾于成龙的折子已然被递了上去。 所幸侍卫手脚够快,查出幕后主使,而陈廷敬那边也将与此事有关的害群之马揪了出来。 指使家丁冒充民夫闹事的人,是前户部尚书余国柱的女婿。 在处置余国柱的时候,是他心慈手软,没有祸及其女,才招致今日之祸。 如今余国柱的女婿撞上来,正好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而户部故意拖延划拨钱款的害群之马,是余国柱女婿家的姻亲。 余国柱本人曾是明党的中流砥柱,若说这事与明珠没关系,胤礽不信这些人有胆量给余国柱招魂。 奈何余国柱已死,再难攀上明珠,胤礽正在想怎样让明党付出代价,被石静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连夜写了一封奏折,把自己垫钱给河道总督府的事说了,并提议皇上借机追缴朝臣们的欠款,最后举荐大阿哥领衔。 石静看完奏折还不满意,又给他出主意:“为显公平、郑重,把四阿哥和八阿哥的名字也添上。” 四阿哥正在户部行走,添上他的名字勉强说得过去,八阿哥才刚上朝站班,衙门都还没分配,如何能做讨债的事。 石静当然不能说,等大阿哥倒了,就这俩反太子党蹦跶得最欢。 打弟弟要趁早。 “这种得罪人的事,大阿哥肯定不会尽心尽力去做,你得给他寻两个称职的监工。” 石静换了一个角度解释:“四阿哥性格刚毅,做事一丝不苟,八阿哥初出茅庐,自然想一展才华,没有人比四阿哥和八阿哥更适合给大阿哥做监工了。” 还有一层关系,石静没说,相信胤礽也能想到。 八阿哥的生母良嫔,哦不,如今还是良贵人,住在延禧宫,得惠妃照拂。八阿哥本人在住进阿哥所之前,养在惠妃屋里,视惠妃如母,视大阿哥如嫡亲的兄长。 让八阿哥去查大阿哥 ,若查出来,肯定会与大阿哥之间产生龃龉。若查不出来,第一次在六部行走就表现出无能,肯定会给皇上留下绣花枕头的印象。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不管八阿哥怎样做都是错,都对胤礽有利。 胤礽按照石静的意思将奏折改好,想了想没有直接呈上,而是拐了一个弯儿送到陈廷敬手里。 “皇上也太偏心了!河道总督府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就因为牵涉太子,居然只罚了于成龙一年俸禄。”时任礼部尚书傅伦坐在明珠府上的厅堂里,气得山羊胡子直抖。 时任工部尚书的熊萧叹气:“太子似乎早有准备,在朝会上拿出来的证据十分严谨,无可辩驳。如此短的时间,一边调查取证,一边垫钱安抚民夫,将民变压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知晓内情的人,除了你、我,便是明相和大阿哥的岳父科尔坤,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底下办事的全都只知一隅,便是走漏消息,也不可能让太子窥见全貌。” 傅伦不赞成熊萧的说法,也不愿意承认太子能力拔群:“不过仗着手底下人多好办事,不说别的,只詹事府里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辛苦筹谋了两个月,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一下爆发出来,过程顺利,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无定河边闹出民变,死了好几个人,河道总督于成龙被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只罚了一年俸禄。 倒是弹劾于成龙的御史因为言语不实,贬官一级。 两相比较,勉强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明珠对打平手的结果并不满意,听完傅伦和熊萧的话,淡声开口:“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想办法让那个御史以死明志。” 傅伦和熊萧都曾做过左都御史,那个弹劾于成龙的御史正是傅伦从前的手下。 “河道上死几个民夫倒也不值什么,御史可是朝廷命官。”傅伦闻言吓了一跳。 熊萧也有些迟疑:“闹事民夫的事可以推到余国柱的女婿身上,让御史以死明志,恐怕不好办呐。” 事其实不难,关键是让谁去办。 御史不比民夫,是朝廷命官,不管自戕还是被杀,朝廷肯定要追查。 太子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都能把河道上发生事的查个七七八八,此时已然打草惊蛇,恐怕没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明珠才说了一句,门外忽然传来管事的声音:“大人,吏部尚书科尔坤大人到了。” “此时正是官员年考的时候,他不在吏部坐镇怎么跑出来了?”傅伦不解地看了熊萧一眼。 熊萧摇头,与傅伦一起看向明珠。 科尔坤很快被人请进来,一口茶水没喝,便将陈廷敬刚刚递上去的奏折告诉了明珠。 “什么?”不等明珠说话,傅伦先跳起来,“户部没钱,找得着别人吗,凭什么让大阿哥领衔去催债!” 国库里的银子是皇上借出去的,借的都是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借时并没说什么时候还,国库空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凭什么河道缺钱就要找人催债! 河道缺钱,即便要催债,也应该找太子,关大阿哥什么事! 钱好借,债难还,催债明显是要得罪人的,陈廷敬推荐大阿哥可真敢想。 “大阿哥年后就要随皇上亲征了,陈廷敬专挑这时候递上奏折,是何居心?”明珠心中一动,紧接着右眼皮狂跳。
第66章 悲喜事机枪打靶子,肯定能中。…… 大阿哥是庶长子,虽然居长,却在出身上矮了太子一大截。 太子的头脑随了皇上,课业比大阿哥优秀。莫说大阿哥,便是其他皇子全都加在一起,也难望太子项背。 勤奋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所幸大阿哥的骑射功夫与太子不分伯仲,皇上御驾亲征,太子被牢牢绑在监国的位置上动弹不得,等于将军功让了出来。 这也是明珠看好大阿哥,并且愿意押宝的原因之一。 大清以弓马得天下,八旗不看出身,只看军功。 不然太祖薨逝之后,留下那么多嫡子,为何最后是庶出的太宗皇帝继位。 另外皇上有了春秋,而太子锋芒正盛,太子越强,皇上越容易生出猜忌之心。 六年前皇上御驾亲征噶尔丹,太子监国几乎没有纰漏,唯一可指摘的是自作主张救了灾。 政令下达之快,到位之精准,救灾之及时,便是皇上亲自来也不过如此。 太子过分优秀,既说明了皇上教子有方,也向世人证明朝廷有皇上没皇上都一样,太子早已具备了治理国家的能力。 只等皇上驾崩继位。 要知道那年太子才十六岁,皇上也才三十六岁。 所以才有了太子奉召侍疾,遭皇上训斥,中途被遣送回京的事件。 皇上对太子的戒心早已有之,按照历史的发展规律,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加深,直到全线崩盘,废黜储君。 一切都有迹可循。 若大阿哥能在围剿噶尔丹的战场上立下战功,以皇上偏爱平衡术的性格,与太子此消彼长之下,未必不能一争。 大阿哥的本钱在军功上,若这时候被人釜底抽薪,明珠有些后悔搞事情了,急急撤回一条让弹劾御史以死明志的决定。 “皇上怎么说?”明珠站起身问科尔坤。 科尔坤是吏部尚书,不可能看见平级呈上的奏折,除非皇上把他找去说了此事。 科尔坤重重叹气,都不敢看明珠的眼睛:“皇上说治理河道是百年大计,总不能因为国库空虚搁置,同意了陈廷敬所请。” 完了! 皇上今年四十一岁,打完噶尔丹不可能再有御驾亲征的机会,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皇上第一次御驾亲征的时候,大阿哥才十八岁,难免贪功冒进,几场仗打下来,功过相抵。 过了年大阿哥二十五岁,正是当打之年,却因为自己人搞事情丢了上战场立军功的机会。 明珠跌坐在圈椅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缓了半日才道:“来人,更衣,我要进宫。” “皇上心意已决,明相万万不可!”科尔坤几步上前,顾不得尊卑一下按住了明珠的肩膀。 撤三藩,收。台。湾,围剿噶尔丹,哪一样不是力排众议,乾纲独断,皇上决定的事,满朝文武都反对也无济于事。 当年如日中天的索额图为何被拉下神坛,明珠又是如何体察圣心得到升迁,到如今有了与索额图分庭抗礼的实力,朝野上下心知肚明。 抛开个人能力不谈,索额图靠出身靠太子,明珠所依靠的不过是圣心。 谁忤逆圣心,他都不能。 这一点科尔坤看得明白,傅伦也很快意识到了,跟着劝明珠:“日子还长,请明相三思。” 熊萧更有城府一些,换了个角度劝:“催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大阿哥能办好,照样可以在皇上面前露脸,说不定还能分治理河道的一杯羹。”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20 首页 上一页 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