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悚然的声音道:“你。” 皇后的手猛然一颤,本能的想要将手收回,却被沈俪死死握住,她看着眼前的女儿,忽然觉得陌生。 她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不像是在看着自己的额娘,像是在看着一道食物,亦或是说,救命的仙丹。 她这才抬头向四处打量,透过纸窗,瞧见外面黑压压的一片,细听门口处还有她来时带的那两个宫女细碎的抽泣声。 她缓缓闭上眼睛,方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她感觉到手上的黏腻,满屋血腥,是她与她的血混合。 她逃不掉了。 她的一生,整个东昭王朝最尊贵的女人,竟已这样的方式收场。 是她的依仗,结束了她的性命。 这日深夜,公主府灯火通明。 次日早,宫中便传出皇后娘娘因忧心公主病情,薨逝安宁公主府。 几日后,安宁公主的病奇迹般痊愈,民间都在传老天开眼,念公主刚刚逝母,不愿再收其性命。 东武帝也赐的不少财帛,以慰安宁公主大病初愈却发新丧。 皇后的葬礼也是按照东昭最高规格来办的,宫中祭坛摆了七日,朝臣命妇纷纷前来祭拜,而后才葬入皇陵。 皇帝也因此罢朝三日,极尽哀思。 连民间茶馆里都是皇帝与皇后感情深厚的佳话。 沈泠将喝了一半的茶放下,转身就走。 一国之母突然轰逝,就这样被糊里糊涂的按下,她这位皇兄连真相都不愿查上一查,会做戏的紧,好一出追悼亡妻,深情不悔的戏码。 她有些厌倦这座城了,茶余饭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那些人的传闻,可还有人记得她的父皇与母后。 真相被埋在白骨之下,重见天日的路难之又难。 十几日一晃而过,转眼已是九月初。 后日便是皇家围猎的日子,各部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然而安宁公主府却乱成一片。 ‘嘭’又一只白玉瓷瓶被摔在地上,碎瓷片炸的满屋都是,下人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谁也不敢在这个关口去劝阻,更何况,前日她们这位殿下,当着满府下人的面,处死了前些日为她献计解毒的那位府臣,也不是那位府臣犯了何罪,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那个老贱人,我母后新丧才去了多久?竟撺掇的父皇将她那个草包儿子放出来参加秋猎。” 她气急,抬手将桌上的摆件全部抚倒在地,又是一阵瓷器碎裂,金玉碰撞的声音。 今晨父皇将她招进宫,说什么你母后去了,皇室人烟越发稀薄,暂时解了你皇兄的禁足,让他来参加秋猎,也好热闹一些。 见她想要反驳,又立刻说沈栋亦挂念皇后,有心想要祭拜,正好趁这次出来也好去皇陵祭拜一番。 真是可笑,沈栋母子好盘算啊,刺杀她竟用了那样阴毒的药,害得她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如今还能破例来参加狩猎,父皇还拿孝道来压她。 也是,别人要来祭拜她的母后,她作为孝女,如何能拒绝? 她死死咬住牙,齿缝间流出两个字,“沈栋。” 第29章 大皇子要参加狩猎的消息很快便传出。 今日大皇子府的禁卫军撤了大半,说是等秋猎结束后再重新关禁。 沈泠放下手中的竹简,垂眸半刻,吩咐道:“去给大皇子府送些补品,预贺他秋猎一举夺魁。” “是”侍卫领命就要出去,沈泠又叫住了他。 “送礼品的声势大些,最好能快些传到安宁公主府。” 她起身将半开的窗子全部推开,带着些冷意的风肆意地吹进来,吹的人灵台一片清明。 沈栋能参加狩猎一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东武帝对这对母子的偏宠可见一斑。这次是因为狩猎解了他的禁足,下次便能因为新春贺岁再解他的禁足,再下次呢? 或许用不了多久,沈栋便能重回朝廷了,这兄妹二人的纷争势必愈演愈烈。 她万不能在此时绞进去,明年会试与殿试前,这是非之地她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此刻沈俪遇刺一事,账完全被算在了沈栋母子头上,她片叶不沾身。 可与其在这里等着被他们的战火侵扰,倒不如寻个由头提前脱身的好。 此刻她派人去沈栋府中送贺礼,落在沈俪眼中,便算是趁她丧母,趋炎附势,怎能放的过她? 她逼她主动出手,也能有个防备,总好过来日的冷箭难防。 明日便是九月初六,太金山猎场还有出大戏等着她看呢,她将最后一个呈报看完,便回了寝殿休息。 不知怎的,或许是今夜月色太暗,她弯弯绕绕走了许久却总也走不到寝殿,身旁的粟玉也不知去了哪里,粟玉是何时走的?她竟一点也未察觉。 她越走越累,脚下像灌了铅似的,她拖着沉重的腿,一步一步往前,却步入了一个她全然没见过的院子。 是府丁新辟出来的吗?景色倒是雅致,这院子的主殿中亮着一盏灯,昏昏暗暗的。 她累极了,此刻只想找一个安身之所暂且休息一下,她轻轻推开殿门,瞧见里面没有人,长长松了口气。 里间有一道屏风横在踏前,她路过时瞧了一眼,那屏风上刺着白鹤的绣样,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屏风后面是一张檀木塌,站在塌前便闻道一阵清冽的松露清香,榻上的棉被整洁的叠放在床尾。 她眼皮子开始打架,管不了那许多了,伸手扯过被褥,准备先小憩一会儿。 然而她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门外两道熟悉的声音。 是温行和沈栋。 她猛的睁开眼睛,屏住呼吸,想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无论如何沈栋此时怎会在她府中?还单独来找温行,他们二人何时这样熟悉了? 她起身想要走到门口听一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门却突然开了。 她慌忙躲到纱幔后面,隔着纱曼她瞧清了进来的那人。 是温行。 温行何时换了住处? 他像是对这里十分熟悉,进来后便径直往内室来,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寝衣,又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下,搭在木施上,只留了件底衣,隔着那层底衣,她甚至能瞧见他肌肉的轮廓。 底衣单薄,他的肤色也浅浅地透出。 她的心跳的有些快,移开了眼睛。 不过一会儿,侧间传来水声,是他在沐浴。 确认沐浴那处看不到这里,她才从纱曼后轻轻移步出来。 她仔细的打量着这件屋子,摆设、挂件都像是温行会喜欢的。她按下心中的疑惑,想着先出去,派人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说。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殿门口,又轻轻的取下门栓,拉门。 却拉不动。 她稍稍使了些力,还是拉不动,她有些急了,用力拉着那明明已经放下锁栓的门,却依旧是拉不动。 陡然间,浴房那里的水声停了,他应该是要出来了,她顾不上拉门,再次跑到方才的纱曼后躲着。 果然,她将将躲好,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透过纱曼,她瞧见他从浴室出来,朝着木榻的方向去,像是要就寝了。 走到一半,他却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她藏身的纱曼,她心头一惊,手紧紧地揪着那层纱帘。 他不会发现了吧? 像是为了印证她心头的想法,他就朝着她走来,走的不算快,一步步却像踏在她的神经上。 他的头发质地极好,沾了水汽,此时还未干,柔柔地披散在他脸颊两侧,有一缕还沾在了他唇角。 或许是方才沐浴被热气烘的,他的嘴唇与脸颊都透着嫣红,看起来魅惑极了。 他离她越来越近,她再次屏住呼气 。 他停住了脚步,他与她之间仅一帘之隔,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 她垂下头,闭上眼睛,祈祷着自千万不要被发现。 良久,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是走了吗? 她慢慢睁开眼睛,抬头却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眼神与他此刻尚有些嫣红抚媚的脸及其不符合,他眸中形如枯槁,没有一丝光亮,眼底也沉着一层霜。 “是错觉吗。”他声音很轻,在喉间低语。 半晌,他放下纱曼,自嘲的一笑,再次转身朝木榻走去。 她舒了口气,很快又拧起眉。 他看不见她吗? “殿下,殿下。” 她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粟玉放大的脸。 “殿下,快起来了,秋猎祭山仪式就要来不及了。” 她慌忙坐起来,一把推开粟玉,环顾四周,是她的寝殿没错。 原来是场梦,只是这场梦境太真实了,她有些恍惚。 粟玉看她这样,也不再催促,有些担忧的道:“殿下,您怎么了?” 她捏了捏额头,道:“无事,替我梳洗吧。” 太金山秋猎是东昭历代皇帝都十分重视的皇家狩猎,各位皇子公主还有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女皆可参加,会将猎到的猎物中最佳的献于皇帝,一来以示孝心敬意,二来猎到到的猎物多少,也是自身实力的展现。 猎到猎物最多者,可获得皇帝赐予的金玉碟一副,凭此玉碟,不问缘由无论尊卑,凡四海之内有的,皆可像皇帝讨要。 只是太金山地处皇城最北,山后连接的是延绵不尽的原始森林,那片森林树木遮天蔽日人迹罕至,一些凶猛的野兽也会那片森林出没太金山。 因此若想在狩猎中拔得头筹,除了需要自身箭法了得,还得有足够的勇气。 太祖皇帝时,便有一位皇子与他携带的那位随猎侍卫只身深入密林深处,直至次日夜幕渐近秋猎结束也不曾回来。 太祖皇帝派人在那密林深处找了三日,最后在一处洞穴内发现了那二人的尸体,白骨森森,据说那位皇子的尸骨被带回时,颅骨已不知所踪。 故而从那之后,每至秋猎,诸位皇子公主除了被允许自带一名随猎外,皇帝也会亲自再为他们安排一名随猎,只是皇帝安排的这位狩猎不参与狩猎,只负责狩猎安全。 沈泠无心去挣那所谓的头筹,也无心去要东武帝的金玉碟赏赐,毕竟,她想要的东西,东武帝是赐不了的,她要的是东武帝的命,是他的江山,只能靠她自己去夺。 所以她每年都是随意选一个随猎,只在山脚下近处游荡,不往深处去,倒也是安稳的很,从不曾负过伤。 沈泠收拾妥当便朝府门外去,今日她没有穿公主服制,专门换上了适合骑马狩猎的骑装,,三千青丝也被高挽在头顶,只插一根银簪, 她本纤细,今日却显得英姿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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