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匪窝的总部在白洪山,只是白洪山并非只是一个山头,而是十万连绵大山,丛林沼泽遍布,常年毒瘴弥漫,想彻底将他们剿灭,谈何容易? 若不是如今民意积怨已深,影响到朝纲,东武帝也不愿兴师动众地去剿匪。 上一世,沈栋剿匪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山匪被灭了后数月,谏议大夫突然上柬弹劾沈栋,说那山匪头目现竟在我朝任命,还成了我朝一方将领。 东武帝大怒,此事令朝廷颜面何存?本是要下令严惩沈栋,不知温行使了什么法子,最后只罚了沈栋在府中禁足三月,且这期间朝中事务他一概不曾耽搁,反而是上柬的那位朝臣不久后便被贬入狱。 那谏议大夫是沈俪府臣,自那后沈俪便与沈栋剑拔弩张。 她也是那时才知,原来他们兄妹二人也不像表面那样和睦。如今看来,那事不过是他们关系破裂的导火索。 只是前世沈泠丧父丧母后在宫中孤苦无依,又深觉武帝并不像表面那样喜她。那时她只以为是因为自己与皇兄非一母所出的缘故,所以他与她之间才总隔着什么。 故而从未想过去争夺,只想安稳度过一生。 因此也没有去深究白洪山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在后来还是听府中下人议论,说还是大皇子更得圣心。犯下这样的事,还明贬暗生,竟将刑部也交由他管辖了。 那时她并不知道,无论她再怎么小心谨慎,百般退让,东武帝父子都不会让她一直活下去。 或许,在他们眼中,她早就是个死人了。 书案前,李振还在陈述着白洪山之事的种种细节。 沈泠也稍稍回神,还好今生她早早就为自己丰羽翼,赋铠甲,磨长剑。 这四年多,除了救下温行二人以外,她也在朝中为自己铺了不少路。 她本就是先帝嫡女,虽父母俱亡,母族势力渐微,但世家大族关系盘根错节,母族中残余势力尚存。 那些势力虽不能直接助她颠覆这王朝,但如今她愿意站出来争一争,他们自然是追随她的。 既然退让只有死路一条,那么此生她便与他们斗到底。 此间事了,已是深夜,宴席早已散了,府内又重归寂静。 碎花满落,夜凉如洗。 沈泠自书房出来,几片花瓣砸落在她肩头,冷风一吹,头晕晕沉沉地,她拢了拢衣襟,脚下有些踉跄。 刚才李振临走时问她,为何这样不信任温行? 她没有回他缘由,她无法告诉任何人,上一世温行是沈栋的肱骨之臣。 这一世,虽然是她救了温行,可上一世的一切历历在目,她必须要将温行与沈栋之间的关系斩杀个干净,方可放心。 粟玉扶她回寝殿就寝。 今日酒饮的多了些,得一夜安睡。 次日,沈泠是被殿外的嘈杂声吵醒的,其实也不算早了,日头早就高悬。 沈泠伸手撩开床榻前的帘子,外头日光照进来,晒在脸上,她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刺眼,复又松手放下帘子。 缓了一会儿,抻了抻胳膊,起身问道:“外头是何事在扰?” 侍女见她醒来,忙进内殿,奉一盏温茶,“回殿下,是挣公子与行公子,还带了许多书卷和些许衣物。” 沈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 是了,她昨日是答应了温行,让他二人迁居长公主府的。 来的倒是快。 沈泠接过茶喝了几口,宿醉的燥意下了些许。 依旧是侍女伺侯梳洗上妆。 今日无事,沈泠简单绾了个单螺髻,并未施粉,只淡淡涂了层口脂。她本就肌肤如玉,如此反而愈显剔透。 依旧是着白衣,裙角衣边暗纹点缀,双臂挽着绛红色帔帛垂于身后,仿若将将出水的莲花,不染纤尘。 打开寝殿门,就瞧见殿前立着的那人。 熹光落在他身上,那双眸子在看见她时亮了几分。 少年松风水月,当真是公子如玉,此间无双。 “殿下。” 温行轻声唤她,几步迎到她面前,眼睛里漾着笑意,星星点点。 沈泠莫名被他的笑意感染,也浅浅牵起唇角,“怎来的这样早?这么多东西,怎不等本宫派人去接?” 温行低头轻笑,“左右不过是些书卷衣物,并不劳累,殿下不必担忧。” …… 不过一句客套话而已,她有什么好担忧的…… 正想问他温挣怎么不在,粟玉便从偏殿那边小跑着过来。 还没到跟前,就听到她的声音,“殿下,挣公子在偏殿歇息。” 粟玉矮身行礼后,立在沈泠身侧继续说道:“今晨殿下还未醒两位公子便到了,您昨日还未来得及赐居,奴便想引两位公子至偏殿稍歇。” 沈泠瞧着粟玉一脸怒冲冲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也没有打断她,就由着她说。 粟玉忿忿道:“挣公子倒是去了偏殿,行公子却非要立在这里等殿下。” 说着白了温行一眼,接着道:“大清早的来了位公子,殿下未醒,便一直侯在殿下寝殿外,挪步都不肯,惹得众人争相来看。” …… 怪不得一大早乱嘈嘈呢 沈泠抬眼去看温行,却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 见沈泠看自己,又垂首道:“是温行错了,扰了殿下清净,下次不敢了。” 是认错的话,可却听不出丝毫歉意。 沈泠张口想说些什么,他又是一脸无措,十分乖巧。 这下好了,态度诚恳,表情到位,倒叫沈泠一时说不出怪罪的话来。 这孩子自白洪山回来就怪怪的,莫不是伤到了脑子? 少年人的心思难猜,沈泠也懒得去管。 “府内落枫院还空着,那处十分雅静,正适合你二人温书。”沈泠直接跳过了先前那个话题,给他指派了住处。 “谢殿下。”温行眸中的星子更亮了几分,与昨日相差甚大。 住进长公主府,有这么令人高兴吗? 先前住进来的那两位谋士也不曾像他这般啊。 果然是年纪小,藏不住事,这连升迁都算不上,日后他若是入了仕,升了官,那不得笑出声啊…… 他这连头角都还不曾展露,就对自己日后的前途有如此高度的重视,一直等在殿外是为了显得他更加虔诚吗? 怪不得前世他能以他国逃犯的处境,发展成为沈栋的心腹,进而成为东昭朝堂的重臣。 确实是细致入微地勤勉。 她有些无奈,转过头不再看他,吩咐道:“粟玉,去请挣公子。” “是,殿下。” 待粟玉走后,又对立在一旁的侍卫道:“将正厅里的书卷和两位公子的衣物,都抬去落枫院。” “温行,你也随我去,看看你们日后的新住处。” “是,殿下。”温行乖顺地应道,跟在沈泠身后往落枫院处走。 沈泠喜花,长公主府内栽种了不少花木,花瓣随风落在地上,人踩过,步步生香。 她边走边对身后的温行道:“你此去白洪山二十余日日,如今回来了便抓紧温书,明年就是殿试了,若有不解之处可向你兄长请教,他近日温书颇勤,病中也不曾耽搁。” 沈泠又例行公事地关心温行课业。 说完,身后却没回声,她扭头朝后看,恰好对上那双眼睛。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分辨不出情绪。 沈泠停下,转身道:“怎么不说话。” 他这才微微错开眼神,“是,温行记住了。” 沈泠转身往前走,身后又传来声音:“殿下很关心兄长。” 第5章 他不是在问,是陈述。 这话听在沈泠耳中,就是对她莫大的认可,也不枉这几年她来回折腾着往 九曲院跑了。 他终于感受到她对于他所珍视的兄长的关切了。 “是啊,昨日的龟龄集可给你兄长带回去了?”沈泠接着他的话关切的问。 身后又是一阵沉默,正当她想转头看时,背后出了声。 “嗯。”依旧辨不出情绪。 莫名其妙,他不想搭话,她也没再多言。 她与温行到落枫院时,粟玉和温挣已在院内了。 落枫院内左侧有一汪池塘,边上不远处有一颗老枫树,这树估摸着有些年头了,树干两人展臂环抱不下,每年秋日枫叶飘落,满地金黄,落枫院便如天外金殿一般,十分别致。 温挣一袭暗紫衫立在院中,见她进来,俯身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阿挣不必多礼。”沈泠唇角勾起,眸中却无笑意,别人看不出,那是只有她本人才能察觉到的疏离。 “兄长身子不适,我扶你去歇着吧。”温挣还未来的及回话,就听见温行突兀出声道。 温行几步过去扶起温挣胳膊,又对沈泠道:“还望殿下体恤兄长体弱,莫要怪罪。” 啧。 温行是怎么回事?竟如此没眼力劲儿,正说话呢,就扶他兄长去歇息了?这关心兄长身体是不是也太过了些。 这先不说,怎还当着他兄长的面说他体弱?这温挣好歹也是成年男子,脸面还是要的。 这究竟还是温行吗?莫不是去了趟白洪山被调了包? 沈泠轻咳两声,道:“无妨,身子要紧。” 温挣也有些诧异盯着温行,但温行并没有理会他的眼神,径自‘扶着’他往室内去。 沈泠莫名其妙,见他二人都进去了,便也转身准备回去。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温行又叫住了她。 沈泠停下。 他匆匆追了上来,到她面前站定,“殿下怎知我兄长小名?” “嗯?”沈泠一头雾水。 “方才殿下唤我兄长阿挣,家中父母尚在时,便是唤兄长阿挣,唤我阿行。”语气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说完便盯着她。 ……巧合了不是,她不过随口一说,没想道竟是温挣的小名。这次她看清了,温行脸上的酸涩之意过于明显。 懂了。 他这是吃醋了。 定然是觉得他去白洪山这二十余日,她抢走了他兄长的注意力,以为他兄长连小名都告诉了她。 长兄如父嘛,她懂。 沈泠赶紧解释,“想必你是误会了,这不是你兄长告诉我的,是是我自己猜到的。” 温行不吭声,半晌,涩然道:“殿下与兄长还真是心有灵犀。” 沈泠头大,突然发觉自己拿捏不准与温挣之间的关系了,她默了片刻,重新梳理了一下,如今看来,她还是要拉近与温挣的关系,但却不能抢了温行的风头。 只是此刻温行就站在她面前,她又不能撇开与温挣的关系,一时又想不出其他的话,忽地想起那日在九曲院,温挣的那番说辞,硬着头皮斟酌道:“咱们也算相识四载了,总叫名字有些生分,这样叫亲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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