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公主真好啊,有肉吃。”那个坚持五香牛肉干最好的孩子感叹道。 郑云起也笑了。 对于底下人而言,丰功伟业固然吸引人,但多少有些飘渺。她自己见过高楼起、高楼塌,因此感受更明显。 公主的手段说实话并不很高明,相反质朴得有些直白。可是,倘若跟着她,即使是最底层的包衣,也能有衣穿、有肉吃,不会随意挨打骂、受欺凌,即使在这样风沙肆虐的大漠,她也决不会轻易放弃你。 追随这样一位公主,怎么不是一件幸事呢?
第37章 生气 晨钟响遍京城之际,一骑红尘入城…… 晨钟响遍京城之际, 一骑红尘入城门。 驿马所载的公文箱里,是四公主递给皇帝奏折与信。 康熙皇帝一瞧见那奏匣,就知道这是四阿哥教出来的手笔。这孩子递奏折递信, 总爱密封得严严实实,没想到如今四公主也学了这一手。 这一对行四的兄妹在路上相处得似乎不错, 康熙心想。 他将奏匣打开,一封信, 一封奏折。 信里写了几句家常话,比如汗阿玛我初次见识长城景色雄伟云云。家常闲话, 倒也温情脉脉。 康熙捏着信纸,瞧着这一手秀丽小字, 眉头舒展不少。 四丫头性子内敛,比起凑到他跟前说话, 借助信纸反倒更显女儿情怀些。 看罢信,他打开奏匣将奏折取出。 奏折的口吻则明显严肃许多, 全然是臣子该有的姿态。先言所见走西口之现象,再提她认为此举有利之处,可安定边地, 最后提到她想请汗阿玛赐归化城土地与她作为胭脂地,开垦田地吸纳口子内移民,所得粮食可就近供应驻扎士兵。 末了, 还附上了一张地图, 大致描绘了一下哪片地区的土地适宜耕种。 康熙翻着地图,笑了一下。 长进了,知道实地勘验之后,再言之有物的提要求了。 要些胭脂地问题不大,从前孝庄太后所生公主亦在所嫁巴林部附件有田地五百顷, 比照着这个来即可。走西口现象方才引起他的注意,值得让南书房的人讨论一番。 康熙往奏折上批了个准字。又另起了一道旨意,御笔朱字,写明了赐四公主归化城清水河沿岸四百顷田地。 他把手在玉扳指上摩挲,思索着,把兵部大臣召过来问:“如今漠北喀尔喀地区的驿路如何?” 听见这个,兵部大臣就有些为难。 那一片地带哪里有什么驿站?前些年漠北还不服朝廷呢,后来被漠西准噶尔打惨了,一路撵到漠南,方才老老实实称臣。如今战事结束不过一年,连土谢图汗并大喇嘛 也是前几个月才回到王庭库伦。那里就能立刻变出驿站来? 不过万岁爷既然这样问了,大约就是有想在那边建驿路的想法。兵部大臣硬着头皮回答了没有,又说了一些实际困难,比如路途不熟悉啦,这一路太远建驿站得建几十个、成本太高等等。如果只是简短沟通,或许直接派人带足口粮带信过去也可。 观察着万岁爷的脸色,兵部大臣最后补充道:“……不过如今漠北归顺,确实要将建驿路之事提上议程,臣回去就召集人手考虑此事!” 康熙和蔼地点头:“知道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漠北如今连个正经驿路都没通,四公主却要到那种地方去。不由得也有些愧疚之情。 四公主呈上的地图仍摊在桌上,康熙的指尖落在在归化城的字样上,想起四公主未嫁时鼓起勇气所言,另外拟了一道旨意,让新任归化城将军寻觅合适建公主府地方。 到底是抚蒙,这张婚事是彰显朝廷对土谢图汗部的恩宠。于情于理,四丫头都得去婆家住些时日,等过两年归化城府邸建好,再让她住过去,也算是成全了他这个做阿玛的爱女之心。 当康熙的旨意从京城传出时,暮雪一行人正在穿过茫茫戈壁。 连日的劳累,骆驼的驼峰都小了些,软趴趴歪着,整匹骆驼瞧着也无精打采的模样,只有停歇喂豆饼时,骆驼才能有短暂的欣喜神气。 连向来精气神足的五阿哥也蔫了,见今日又是烈日炎炎,索性跟暮雪一起坐车。 他拿一把宫扇猛扇,仍嫌弃不凉快。 “唉,要是此时有冰用就好了。这个天气,在宫里,太后会做冰酥乳酪,冰凉凉的,浇上酸甜果酱,那滋味别提了。额娘也会做冰梅汤,吃了又清爽又畅快。” 五阿哥这么一说,暮雪也想起宜妃做的冰梅汤来,越想越渴,喊人翻出一罐盐渍梅子,同五阿哥一起分食。 “这是最后一罐了。”暮雪拿出一粒梅子,吃得很慢,试图让味道延续的更久些。 到了库伦,在商路全面繁荣之前,她估计是吃不到这盐渍梅子了。 这几日郑云起自发忙起了与商人沟通的事,她这样的年纪身份,同哪个商人打交道都方便,不至于像太监那样一看就是宫中出来的人,令人不敢多言。 她是个很灵活的性子,因前半生经历多,什么话题都能聊上两句,加上从暮雪这里支取的经费,在商人队伍当中混得如鱼得水。 范家是最上道的,不动声色帮着郑云起与其他商户熟识。 郑云起大致弄清楚后,再一一回禀暮雪。这首批去漠北的商人共有十二家,卖粮食的,卖药材的,另外还有卖丝绸布匹的、卖金银铜器的……莫衷一是,后头骆驼拉的货也是杂乱杂乱的,虽有些商户原先是卖茶或者什么出名,但或许是因为首次去库伦跑买卖,全然没有分得那么清楚,基本上是掌柜估摸着什么好卖,就带什么货来,预备着看到时候卖得如何,再行调整。 先前的风沙,着实使一些商人丢了点货,他们正发愁万一未来的路若是再遇上风沙又该如何,幸而公主仁慈,准他们跟着陪嫁人口一起走。人多了,好歹也有个照应,譬如不会遇到路匪马贼之类的,前边那么多八旗旗帜,远远看见就跑了。 暮雪听过之后,怕忘,拣重要的用拼音英文简体字混合记在手记上,猛一看上去乱七八糟,以为乱写,但她却能明白。 到库伦之后,她预备将这些商人组织起来,作为她可利用资源的一部分。在漠北驿路尚未完全建立之前,这些流动的商人倒可以充当传信的一环。 另外,公主直接出面开商行这事,听起来容易让人觉得不妥,朝廷内外大臣也许会以官不与民争利为由唠唠叨叨。可若有个代理人,多了一道幌子,许多人却宁愿接受了。 那个范家,看起来有成为她明面上代理人的潜质,只是需再观察观察。 她心里想着事,吃东西的速度也慢些。吃了三粒梅子的功夫,五阿哥已经吃了十粒。 五阿哥见暮雪似有心事,又摸了一粒梅子,关切道:“你是不是跟敦多布多尔济吵架了?” “嗯?怎么这样说?”暮雪回过神,看见他吃了这么多,立刻把那罐盐渍梅子收拢在怀里,“喂喂喂,我说你口下留梅。回京你有得吃呢,好意思抢我的。” 五阿哥小声嘟囔:“这么凶难怪敦多布多尔济生气……” “谁生气?” “你额驸啊,”五阿哥道,“他这几天骑马也不说话,也不跑来找你,你没意识到?” “不是,他为什么生气啊?” 五阿哥道:“你的额驸,你问我我问谁?哎呦,感情人生气了好一阵,你一点都没觉着?” 暮雪眨巴眨巴眼,她这些天都忙着呢,还真没太意识到。 她有对他做什么不太好的事吗?没有啊,不都好好的。 为了确认,暮雪后头问了问荣儿与伍嬷嬷、赵妈妈,要他们帮着想想。 荣儿一直贴身陪着她,闻言,心里有点数,小心翼翼道:“公主,风沙那日后,额驸来寻过您一次,可是……您正忙着议事,请他回去。似乎自此之后,额驸就没来主动寻您了。” 赵妈妈在后宫浸润多年,一阵见血道:“额驸大概是有点伤心,觉得您不在乎他。” 真是稀奇,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只在年轻宫妃身上出现,觉得皇帝忙于朝政少来看她,因此赌气。 暮雪使劲回想,想起了那时风沙,多尔济将她护在怀中,虽然此举也有可能是带着做给四阿哥五阿哥看的因素,但那一瞬间她确实因吊桥效应很感动来着。 只是后来急着她的陪嫁人口的安危,忙着忘了这一茬。 所以,他是为了这个生气吗? 暮雪觉得很新奇。 一个人,因为她没有第一时间重视他,所以生气? 敦多布多尔济瞧着不是这样容易纠结的性子啊,为了这点事生气?这反应也不像是出于联姻恩爱夫妻的考虑,那是为了什么? 她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夜深千帐灯。 多尔济在灯下,漫不经心地翻着汉语兵书,却难以完全投入进去。 这样安静的夜晚,公主这时候在做什么? 他忽然有了这个念头,然而下一瞬,却为了这个念头生气。 吃饱了撑的,想这种小事,还为这种小事生气,哪里像素日的他! 男子汉大丈夫,如何会这样小家子气! 他是生了什么毛病不成? 这个女人简直是捂不热的冰!多尔济恨得牙痒痒。算了,以后就按照该有的礼遇待她就好,旁的什么再不提! 正心烦意乱间,听见帐外蒙克欢欣雀跃的声音:“公主来了!” 多尔济下意识要起身,然而停住了,端正坐好,脸色如冰,一心只看兵书。 即使公主进帐来,他也没动,只垂眼看书,冷冷道了句公主吉祥。 “你真在生气吗?” 公主凑到他身旁,发丝垂在纸上,扰了人看书。 多尔济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发丝遮住的那个字。以行动沉默表明他的态度。 公主又凑得近些,语调满里是笑意。 “你是真的很在乎我,是不是?” 多尔济侧过身去,不看她,冷冷道:“我在不在乎,反正公主不在乎。” 他这样侧着脸,美好的轮廓与高鼻梁全然为灯影所烘托着,因不笑,更是好看。 好像有点难哄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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