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铃杏愣愣地抬眸,入目的是少年紧绷得清晰分明的下颔线,精致如玉的喉结突出,软而薄红的唇抿得发白,稍显些许强压着怒气的冷硬。他秀气的眉压着眼时,狭长的凤眸便勾勒出几分凌厉。 司见月很少这般动怒。 甚至是被铃杏威胁着要和离的时候,他也是神色淡淡,仿佛早已习惯了铃杏的任性妄为。 可现在,他好像真的快要气死了。 铃杏没想到地上这个倒霉蛋这么有用,还没等混进穴里呢,就把目标的那条蛇引出来了。铃杏抓紧了司见月的玄色衣襟,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司见月垂下眸,冷冷瞥来一眼,伸手拎着铃杏的后衣领从怀里扯出来,然后拉开了些距离。 “太、太子殿下,是属下有眼无珠,属下罪该万死,竟不知这原来是您的人啊。我我我……”那魔修紧张得嘴都瓢了,没了门牙说话也漏风。 “闭嘴。”司见月厉声打断。 是以告饶都没机会了,司见月眸若寒星,红瞳凶戾,神情冷得似要将人冰冻三尺。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那魔修的脖颈立即被凌空握住,只稍稍使了些力,后者便惨叫着口吐鲜血,目眦欲裂。 司见月轻易就掐断了他的脖颈。 这一幕对修士来说其实不算很血腥,却还是分外残忍的,对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铃杏略显慌乱地别开了视线——她知道,她是杀人帮凶。 尽管是这魔修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就凭他做过的那些肮脏事都够他投几回畜牲道了。但他并没有对铃杏造成过实际性的伤害,却因她而死,肯定会种下因果,铃杏很在意这世间的因果轮回。 司见月垂在身侧的手还滴着血,从冷白的指尖顺势往下落,而那只手刚刚才不是很轻柔地揽在铃杏的腰间。他微微偏眸,脸色臭得十分可以。 “季铃杏,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是吗?”司见月的眼神也可怕,仿佛恨不得将她碎尸拆骨。 铃杏哑口无言。 她有些局促,不知该怎么开口。 司见月肯定知道铃杏跑来魔域是找他的,这毋庸置疑,只不过方式不是很正经,还好死不死,刚巧让他给瞧见了。铃杏寻思着赶紧的找个补。 于是便道:“我想你了。” 司见月闻言一凝,侧首望来,冷淡寡然的凤眸泛起些微涟漪,却深浓地蕴出危险的意味。他像是在警告铃杏:要是还敢骗我,掐死你信不信。 “我说真的,我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觉,天底下再找不到比你更会暖被窝的男人了。”铃杏发表着她真挚的表白,虽然她好像不怎么会表白。司见月听完脸更臭了,她又忙道:“我梦到你了。” “……”司见月顿了顿,“继续说。” 见他松动,铃杏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拽住他质感冰凉得像玉石般的手,完全不在意那上面还沾着脏污的血。铃杏说:“我这段时日自我反省,确实是我太没良心,对你不好,让你受苦了。” 司见月不悦地蹙了下眉,想要挣脱,却又没用多少力,好像挣脱不开似的。他便没再管,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道:“……说你的那个梦。” “哦,我梦到外面下雪了,然后你又一个人偷偷跟着我,接着突然出现把我抱住……” “谁偷偷跟着你了?” 司见月脸色骤沉,抵死不认:“别自作多情了好吗,谁要偷偷跟着你了,你做梦。” 铃杏摊手道:“是在做梦啊。” 司见月一下子抿紧唇,不说话了。回想着自己是抹掉了铃杏的记忆没错啊,她怎么还记得? “别生气嘛,我还没说完呢。”铃杏眉眼弯弯地挠了挠他的手心,“梦里你抱着我,你说你其实也很想我,只是怕我对你不好,所以躲着我。” 这本来是句甜蜜的好话,司见月却并没有丝毫动容,反之更冷漠了。铃杏便知又说错话了,反应很快地把话倒转来说,补道:“好吧,你一点儿也不想我,你还恨我。是我太想你了,所以我才跑来魔域找你,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我们不和离了,好不好?” 司见月的喉结滚了滚,乌睫颤动,像被风雨吹得飘摇的蝶。铃杏不怎么会表白,也不会撒谎,她来这里是为了杀他的,才不是为了哄他回来。 在这层糖衣的包裹下,其实是一把剜心刻骨的刀子。铃杏来找他的真实目的,两个人分明都清清楚楚。有些事小时候不能理解,觉得成年人为何长了张嘴,却总是不说话,直到长大了也沉默。 装懂,或者装听不懂。 原来有些事真的很难张嘴说出口。 就像现在,司见月知道铃杏是在骗他,铃杏也知道司见月知道是在骗他,可是没人把这个拙劣的谎言揭穿。铃杏仗着被爱,所以才有恃无恐。 可是,可是…… 司见月没有办法,他承认他很想听到铃杏这些谎言般的话,他很需要她。司见月是一日不被爱意浇灌就会枯萎的小花,他很脆弱,很需要她。 哪怕明知是谎言,也再信一回吧。 司见月默默想着丢下的那根救命稻草,或许还足够被铃杏折腾一回,他也骗了铃杏,而铃杏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不过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骗久一点吧,再骗久一点吧。 司见月的胸膛深深起伏了几下,终于再次说服了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他还冷着脸,却反握住铃杏的手腕,用力拽了铃杏一把,转身就走。 铃杏猝不及防,踉跄着跟上去。 司见月身高腿长,步伐迈得很大,又像是怕被什么人看见似的,走得相当快。铃杏根本没有被顾及到,好几次险些踩着裙角摔倒,有些狼狈。 偏偏是她理亏在先,只好咬牙忍下了。 但铃杏忍不到三秒钟,便开了口道:“喂,司见月。”铃杏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咱俩是拜过天地的合法夫妻,不是偷情,你慌什么呢?” “闭嘴吧。”司见月不想理她。 直到铃杏第十七次被裙角绊了脚,这次她没能稳住身子,猛地扑倒在司见月的背上。鼻尖撞上了司见月稍微突出的蝴蝶骨,他太瘦了,骨骼也硬邦邦的,铃杏当时就捂住鼻尖,疼得出了眼泪。 司见月终于勉为其难地停下来,大概是也被她撞得有点儿疼。铃杏摊开手心,低头一看,脾气顿时点着了,嚷道:“都怪你!我出鼻血了!” 司见月:“……” 看他似有破功的趋势,铃杏趁火打铁,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扬言说:“你这算家暴了,我不想跟你走了,除非你愿意抱着我走的话。” 司见月:“…………” “要公主抱哦,我喜欢你那样抱我,虽然有点辛苦你了,但还是要辛苦你。”铃杏补充道。 司见月气极反笑,突然有些呼吸困难,背过身摁着胸口喘了会儿。铃杏很隐蔽地斜眼瞄他,深怕司见月又被气跑,真把自己丢在这儿不管了。 好在他还是没有这样做,司见月的脾气整个天底下都难见。铃杏看他转回身来,松了口气。 但司见月似乎也不想惯着她。 司见月俯身朝她伸出手,铃杏下意识就要去抱住他的脖子,可情况出乎所料。司见月攥住铃杏的手腕猛拽了把,拉到了他的肩头,直接扛起。 “欸?你!”铃杏被硬生生扛到肩头,司见月的肩胛骨硌得她腹部生疼,哇地一声叫出来。 “别这样吧!你这样不太好吧!” “你要杀了我吗?我快吐了,真的!我马上就要吐了,吐你一身脏兮兮的就不好洗了!” “唔!!……你这王八蛋!” 司见月充耳不闻,板着清俊的脸,昳丽出尘的眉眼间不含丝毫烟火气。他像扛了根木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魔域里招摇过市,看得四周的魔修和魔使们一愣一愣的,瞪直了眼睛却不敢吱声。 少年身形清瘦颀长,绣满着繁复魔纹的玄色衣袍加身,只在掐了道荣显矜贵的金线,衬得他皮肤更加苍白冷郁,犹如前来索命般的玉面阎罗。 围观的人愈发得多,铃杏一路嚷着,后来也不太好意思了。她尴尬地低下脑袋,不敢抬头。 可恶啊,好你个司见月。
第一百零四章 果不其然, 铃杏被颠吐了。 司见月刚把她在寝殿里放下来,铃杏便横冲了出去,大吐特吐。喝多了扣喉都没这么痛苦。 司见月没多看她一眼, 径直离开了此处,身影很快消失在寝殿门口。铃杏吐完回来,发现整个寝殿连带着外院都被下了结界, 她出不去了。 啊这, 似曾相识的感觉。 铃杏自愿跑来要当司见月的小金丝雀,便也没有转头就后悔的道理, 而且这个笼子还挺豪华, 感觉是为了给她住才建造的。铃杏很肯定地想。 不然怎么会连屏风都这么合她眼缘。 铃杏找水漱了下口, 桌上摆着几叠糕点,有桂花糕、桃花酥和杏仁饼,粉嫩嫩、黄澄澄的, 卖相就很精致。都是她喜欢的口味,便吃了些, 甜而不腻,唇齿留香,但莫名地感觉味道有点熟悉。 吃饱喝足,铃杏很不客气地睡了下来,躺在司见月的床上。她又摸了摸袖里的神陨木, 发愁着怎么放松司见月的警惕, 才能哄得人剜出魔蛊。 铃杏以为,司见月不会任她宰割。 铃杏对曾经被囚在魔域的事情有印象, 只不过心态和曦凰时期不一样了, 这次她是自愿的。一回生,二回熟, 铃杏平和得像是回到了自己家。 寝殿还是那个寝殿,人也还是那个人,却仿佛角色调换了,总是冷言冷语的变成了司见月。 司见月一连几日都早出晚归,身上魔气深重得几乎要凝成实质,眸底铺着骇人的凶光,衣袍沾满了血点和污泥。他以前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如今活像个阴晴不定的暴君,满手鲜血,面无表情。 他如同掉进了深渊里,足以吞噬掉自己。他无尽地去怨恨,去杀戮,去搅得天下不得安宁。 逐渐地,曲小棠背负的骂名和非议,都转移到了司见月的身上。他是魔域太子,众矢之的,世人唾弃他,都想杀之而后快,却又拿他没办法。 失踪的铃杏也成了叛徒。 铃杏知道师父肯定会很失望,诃竹真人带她回来的初衷,并不是让她与魔域太子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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