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彦,”李星娆平静的看着他,缓缓道来,“其实一开始时,我十分痛恨自己被你欺骗这件事,我气自己傻,气自己笨。” “可是过了很久很久,当我重新想起过去种种时,才忽然意识到,你之所以能骗到我,是因为除了你接近我的目的,其他一切,或许都是真心。忧我衣食是真,怜我苦难是真,爱我李星娆,也是真。不是有人说吗,最厉害的假话,是真一半假一半,我被你真心的付出打动,所以从未怀疑虚假的那一半。” “可是现在,这虚假的一半已不再是秘密,你要如何?” 这一刻,裴彦似乎完全被她掌控了,情绪思维都跟着她的引导走:“你要我如何?” 李星娆的手落在他肩上,隐隐含了力道按住。 “阿彦,你的来历目的,我都不再追究。现在,我要实实在在拿回属于我和皇兄一切。你已陪我走过半程,却是带着一半真心和一般背叛,接下来,你可愿全心全意陪我走下去?” “全、全心全意?” “是,全心全意,没有欺骗背叛。”李星娆定定的看着他:“如此,我们倒也可以试一试,把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裴彦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确定了刚才这些话,的确是眼前人所说。 他缓缓开口,声音被情绪浸润的略显暗哑:“若走不到头呢?你可知他们已筹谋了多久?你的母后……你的……”意识到这些话可能会刺激她,裴彦连忙改口:“阿娆,这条路很难,比现在还要难一千倍,一万倍。若有闪失,你可能会……” 话未说完,一双手已经交叠按在了他的嘴上,手动封口。 李星娆含笑看着他,慢慢松手,将自己一双手掌亮在他面前,展示般看了看:“看到了吗?” 裴彦怔然扫过她洁白无瑕的手:“看……什么?” 李星娆粲然一笑,凑近了,神神秘秘道:“本宫出生时,可是有高人替本宫算过,本宫是大富大贵之命,哪有那么容易被阴险小人暗害致死!一句话,你应是不应!左右我已看穿你们的戏码,叫他们知道此时,只有死路一条,但自己搏一搏,至少生死五五开。或者……” 李星娆眼锋一厉:“你也可以现在去告密,让他们舍弃我这颗棋子,至少你能保住自己……” 话没说完,嘴又被捂住。 裴彦的情绪几度起伏,直到这一刻,方才有些往常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似是憋了许久,语气有些激动:“没有‘你们’,只有我们。” 李星娆打掉他的手,伸出小指:“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裴彦伸手,直接拉住她的手往后一带,将她整个人拉进怀中,紧紧抱住。 今夜的长宁公主,与以往格外不同,即便知道了如此痛心的真相,她也并没有被一击即溃,她坚定而乐观,且以新的立场,向他发出了邀请。 而今夜的裴彦,也是不同的。 一路走来,每当她看向公主时,目光都是坚定沉着的,他不会在她面前露出一丝慌乱无措的样子,可此刻,他紧紧抱着她,是极度矛盾后骤然释怀的轻松,一句说过了很多遍的话,到这时才真正的毫无杂质,真切且轻松:“我会陪着殿下走下去,不论生死,我都在殿下身边……” 无论生死,你都在吗? 金戈铁马之声骤起,震耳欲聋,李星娆猛然惊醒坐起。 崔姑姑凑过来:“殿下醒了?” 李星娆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不止头很沉,身体也酸软无力,且这里不是她昨夜下榻的营帐,而是马车之内。 对了,今日是进原州城正是启程远赴古牙的日子。 “本宫是什么时候上的马车?”说着又拉开身上盖着的披风,方才发现礼服凤冠并未加身。 李星娆心念一动,伸手就要拉车帘:“这是去什么地方?” “殿下小心!”崔姑姑扶着李星娆查看,才刚撩起车帘,李星娆便被橙登登的日落晃了眼。 现在已经黄昏了? 视线中的光晕褪去,外面景物变得清晰起来,她心头发沉,转头拉过崔姑姑,眼神冷厉:“本宫问你这是要去哪里!谁指使你的!” 话刚说完,马车停下,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南诏安抚使姜珣,恭迎殿下。” 听到声音的瞬间,李星娆神色骤变,转而伸手撩起马车门帘。 马车外,青年一身异族服饰,脸色微微苍白,礼数却做的周到。 李星娆下了马车,拢着披风来到青年面前,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是该说魏义那一刀刺得太浅了,还是你的命太硬了?” 姜珣微微一笑:“是殿下福泽深厚,让微臣沾光了。” …… 永嘉十九年,古牙举全部兵力攻占原州,向大魏提出和亲之请。 宣安侯裴镇主动请缨领兵退敌,然出兵前夕却遭古牙行刺,重伤不治,大魏长宁公主深明大义,为免原州战火自请和亲,且于一月后抵达原州。 古牙得公主,如约退出原州,并迎公主入古牙,却在出原州后遭遇南诏兵马伏击,死伤惨重,丢失公主。 古牙怎么都没想到南诏竟有如此实力,当即向大魏送去八百里加急书信。 要说这人不要脸,也是天下无敌,古牙咬死了公主虽未抵达古牙,但两国联姻是大魏皇帝亲下圣旨承认的,如今大魏应当出兵帮助古牙击退这异军突起的南诏兵马,将公主夺回。 结果,没等大魏作出回应,南诏的书信也送到了大魏。 话说这南诏一国,自北部叛乱平息后,新王乌音夺得大权,开始重整南诏,且迅速壮大。 此前,古牙曾多次骚扰南诏北部,甚至联合了北部叛军生乱,得知古牙对大魏先兵后礼无耻请婚后,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新王当机立断,决定抢婚。 南诏王的书信中言之凿凿,表明抢婚绝非无理取闹,而是有来历说法的。 古牙素来有抢婚一说,若有人对一桩婚事不满意,只要能战胜对方,就能得到对方的新婚对象。 昔日,古牙尚能厚颜无耻不择手段侵犯南诏,如今南诏只是友善的参与他们的传统习俗,一切按照规矩来,又有何不可? 有本事,他们自己抢回去啊,打不过就摇人,还是摇别国的人,怎么,你们古牙没人了吗? 不止如此,南诏在嘲讽完毕后,立刻向大魏送来求亲信,表示南诏既然已经按照规矩顺利抢走了公主,那与大魏和亲的一方,自然就该是南诏了,南诏若能娶得长宁公主,其在南诏的尊贵程度绝不亚于本国,将享最高尊荣。 至此,大魏终于给出了官方回应——原本答应和亲,就是为了避免原州百姓遭遇战火,大魏作为中原大国,君主言而有信,一言九鼎,答应和亲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那么问题来了。 大魏按照约定送出了公主,古牙也的的确确接到了出嫁的公主,在和亲一事上,大魏并无出尔反尔一说。 古牙遭遇伏击抢婚,是在离开魏境之后的事情,大魏是不是可以质疑,古牙的兵马疏于防范,甚至对公主的安危颇有怠慢,这才令实力不如古牙的南诏得了手? 古牙护公主不利在先,不思索如何抢回公主,倒把抢回公主的责任推回给大魏,大魏不得不质疑古牙求亲之诚意,也同样质疑公主抵达古牙之后会是何等待遇。 就这样,大魏将球一踢,使得大魏和古牙的矛盾,忽然变成了古牙与南诏的矛盾。 眼看着若不救回公主,极有可能给大魏一个发难的理由,古牙不得不举兵向南诏讨回公主,可没想到,在经历过北部叛乱之后的南诏非但没有元气大伤,兵马竟像是源源不绝一般涌上来,直接踏过了古牙地界,俨然有直逼西北牙帐的趋势。 这熟悉的配方,令古牙终于反应过来。 南诏若有如此兵力和骁勇善战的猛将,何以在过去那么多年被古牙频频骚扰,还引起北部叛乱?这新起的南诏王来势汹汹,分明有人背后相助。 古牙环顾一拳,拳头硬了。 除了大魏,还能有谁!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冗长筹谋,口头道来不过滚两回水的功夫,姜珣提壶斟茶,忽然咳了起来,他连忙放下茶壶,侧身舒缓,半晌才虚弱道:“正如殿下所言。” 当初李星娆答应和亲,是不想让原州再掀战火,若答应了又反悔进攻,大魏也有失仁义道德,可随着南诏加入战场,将战场转移到原州之外,既保证了百姓安定,也顺利阻隔了这桩亲事。 照姜珣所言,南诏请婚不过是有意为难古牙,此次与古牙一战,南诏有大魏暗中相助,必定一直会打到底,一改多年来被动弱势的境况,而大魏给予这般大的助力,南诏也会铭记于心,自此向大魏俯首称臣,公主的去留,大可等战事了却后自行决定。 李星娆抓住重点:“自行决定?” 姜珣已缓和过来,点头道:“是,自行决定。殿下是为和亲而来,若和亲作罢,殿下理当回到长安,但若殿下本身并不愿再回长安,总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李星娆看着面前热气袅袅的茶盏,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何为合适的理由?” “殿下会从和亲古牙,变成和亲南诏,当然,此和亲非彼和亲,不过是一个对外的说法。” 说到这,姜珣看了公主一眼,笑道:“殿下若不想继续留在长安,不一定要背上和亲责任,真正身无挂碍,才得轻松自在。” 李星娆眸色微变,抬眼看向姜珣,没有应他刚才那话,而是反问:“驻南诏安抚使?” 姜珣笑了笑:“南诏得大魏相助,愿俯首称臣,总不能空口白话一句了事,太子殿下这番安排,也是为日后着想。” 李星娆:“看来不想再回长安的,不止我一人。” 姜珣:“新王初立,广纳人才,微臣不过寻一个机会罢了。” “王是新王,人才未必是新人,驻南诏安抚使,的确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这话意有所指,姜珣愣了半晌,释然一笑:“殿下所言极是。” 李星娆提盏浅饮一口:“身上的伤如何了?” 姜珣:“已修养月余,无碍了。” “接下来……如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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