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再怎么小口,一杯水还是很快见了底。 朱标始终沉默,等待解释的意思,非常明显。 常乐稍稍抬起眸,撅起嘴,“天那么冷,雪那么厚,我都要冻成一座冰雕了。” 她也不想装晕,更不想怼朱元璋...... 等等,她什么时候怼朱元璋了? 她一点儿没有,她全程恭恭敬敬,老老实实。 常乐委屈地双眼发红,“我也太难了。” 朱标低叹一声,轻轻以指腹擦去妻子眼角的泪水,当时,她肯定吓坏了。 常乐顺着他的胳膊依偎进他怀里,“父皇还要关了我的研究所,我没办法,只能发毒誓以证清白。” 朱标深深蹙起眉,爹也过分了。 乐儿把研究所看得比命还重要,他竟然要关她的研究所?! 坤宁宫。 朱元璋一脚踹开殿门,怒着张脸,气冲冲闯进来。 马皇后的心头咯噔了声,立即扬起抹笑,迎了过去,“重八......” 但朱元璋目不斜视,带着身凛冽的风雪直接越过了她。 马皇后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她垂了垂眸,片刻,回过身若无其事道,“重八,晚膳有你最喜欢的......” 她话还没说完,朱元璋突然把手边的茶盏砸了过来。 白瓷茶盏瞬间四分五裂,马皇后没敢躲,任由茶盏的茶水溅湿她的裙角。 朱元璋怒色稍敛,方才高高扬起却被常氏躲避掉的巴掌,似乎终于落到了实处。 马皇后嘴边笑意未变,她提着裙摆绕开瓷盏碎渣,亲自拧来帕巾,仔细给帝王擦手。 帕巾如一朵柔软的云,拂过从冰雪里来的手掌,那温热穿过皮肤,沿着血管,直达四肢百骸。 朱元璋倚进圈椅,舒服地喟叹了声。 马皇后蹲在他脚边,轻声问,“重八,要传膳么?” 朱元璋闭着眼,“传吧。” 天寒地冻,而一道道御膳仍冒着热气。 马皇后亲力亲为,亲手舀了碗热汤捧到丈夫面前。 朱元璋喝了碗热腾腾的排骨汤,全身暖意流窜,方才完全由怒火支配的脑子也重新开始转动起来。 他夹了块红烧肉放进马皇后的碗,“妹子,多吃一些。” 马皇后感动地红了眼眶,“重八......” 朱元璋笑了笑,自己也夹了一块红烧肉。 既然常氏如此在意那些所谓的研究所...... 朱元璋扔了筷子,“来人。”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悄无声息跪到殿中央,“臣在。” 朱元璋闭着眼令道,“即刻派人封了常氏在郊外的研究所。” 毛骧头也没抬,毫无犹豫应了声是。 那速度,那态度,朱元璋耳边骤然响起那没有半点起伏的“儿媳遵旨”四个字。 顿时,一股子怒火猛然蹿入心间。 朱元璋连续给自己灌了三盏冷茶,勉强维持住冷静,“莫要大张旗鼓。” 一来,常氏代表的是标儿和雄英的脸面,他没法给人安罪名。 二来,常氏喜欢来阴的,那他也要让她吃个哑巴亏! 朱元璋:“今夜便去,事成之后即刻汇报。” 他倒要看看那研究所在一夜之间倾覆后,常氏会痛苦成什么样。 光是想一想那画面,朱元璋已觉得身心舒畅。 马皇后略略皱起眉,欲要张口,但看着丈夫的脸色,到底还是忍住了。 但愿乐儿早有准备,否则...... 自己的丈夫自己了解,那研究所怕是要被夷为平地。 腊月的夜,寒风、冰雪,如墨染的浓黑。 三更更漏声声,朱元璋裹着披风来回在寝殿内踱步,他是不是地看向门外。 马皇后掩嘴打了个哈欠,“重八,熬夜伤身,今晚先休息,等明天......” 朱元璋皱着眉,“要睡你先睡,别烦我。” 他满脸的不耐烦,马皇后抿了抿唇,没有再劝。 当然,她是不可能先睡的。 她要是先睡了,那就得有段时间没法过安生日子了。 四更更漏声响,天地间又飘起了雪,可依然没有消息。 朱元璋又灌了盏冷茶,“来人!” 毛骧立马出现在屏风外侧,“臣在。” 朱元璋耐着性子问,“可有消息。” 毛骧:“暂无。” 朱元璋闭了闭眼,片刻,“你亲自去看看。” 毛骧:“是。” 一阵轻风刮过,殿内再次恢复安静。 朱元璋坐进圈椅,微阖起眼帘。 烛火如豆,一颗晕黄。 也不知道是不是烛火映照的缘故,只见他面色蜡黄,泛着潮红。 马皇后蹙了蹙眉,明儿是不是该请个太医? 等待的时间极为漫长,可再漫长,天际还是泛起了鱼肚白。 而朱元璋熬至天明,仍然没有等到事成的消息。 春和宫。 朱雄英又是一个独自用早膳的清晨。 他的太子爹和太子妃娘,已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早膳桌。 应该是皇爷爷自告奋勇承担了繁重的奏本批阅任务后,他那向来勤勉的爹堕落的一发不可收拾。 但也挺好,爹操劳了那么多年,合该趁着这回生病好好休息,好好养养身子。 至于皇爷爷么,向来健朗,批些奏本而已,想来费不了他多少精力。 朱雄英咀嚼完最后一颗小笼包,披上大髦,出宫读书。 骏马拉着车穿过宫门,行驶在北平最热闹的街。 朱雄英拢紧大髦,稍稍掀起车帘一角。 路边来往都是行色匆匆,为生活奔忙的普通老百姓。 他是皇太孙,他有责任让每一个老百姓都有饭吃,有衣穿。 朱雄英每个清晨经过这条街,每次都要看看他的百姓,他的子民。 蓦地,一辆马车迎面疾驰而来,惊得百姓慌不择路,而后飞速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朱雄英楞了楞,“晚月姑姑,方才似乎是十叔的车架?” 晚月收回远眺的目光,“回禀太孙,奴婢瞧着也是。” 朱雄英又往后看了一眼,十叔匆匆进宫,鲁王府发生了什么事? 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该闹市急行! 鲁王朱檀还不知道自己刚与大侄子擦肩而过,他下了马车后直奔春和宫。 朱标和常乐被晚星从睡梦里生生唤醒,两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着哈欠。 朱檀气都没喘匀,呼哧着声道,“大嫂,咱研究所昨晚进贼了!” 都多少年了,他们所竟然进贼了,还是一大帮子贼。 常乐打到一半的哈欠猛地呛在喉咙里,“进贼?” 还有贼敢光顾她的研究所? 哪里来的毛贼,要钱不要命了? 常乐饮了口热茶平缓呛在喉咙里的那声哈欠,“那贼还好么?” 朱檀想了想院子里白里透着红的积雪,“应该不太好吧......” 研究所四周的围墙都是铁质的尖利倒刺,那伙贼人刚跳上墙,两只脚就被扎了无数窟窿。 即使有侥幸的,即使安全入了院子,迎接他的还有还有刀阵、箭阵、火炮阵...... 他们研究室别的没有,各式各样的机关最多。 常乐点点头,没太在意的又打了个哈欠。 她在研究所设置的机关,哪怕是军队来,也得付出点代价,何况是区区毛贼而已。 朱檀:“可是有个毛贼一路过关斩将,闯到了最后一道门。” 常乐来了兴致,连撑着脑袋打瞌睡的朱标也醒了神,竟有人能闯到最后一关? 朱檀摸着自个拉碴的胡子,“说来那毛贼还有点眼熟,在哪见过呢?” 常乐和朱标对视了眼,武力值强悍,且鲁王有点眼熟的毛贼? 那伙人是毛贼么,那该不会是...... 朱标轻咳了声,“十弟,那最厉害的毛贼现在在哪儿?” 最重要的是,还活着么? 朱檀还在使劲从记忆里找对应的人,但是毫无头绪。 毕竟,他已有四年没有回过京师。 朱标扬了扬声,“檀儿?” 朱檀回神,“大哥放心,我给送知府衙门了。” 朱标和常乐同时松了口气,还活着就行。 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直接给人弄死,叫朱元璋的面子往哪搁? 朱檀没看见他大哥大嫂的神情,略有些兴奋道,“那毛贼的胳膊被我两枪贯穿,以后再也别想危害四方了。” 哈哈哈,他的枪法又进步了。 朱标:“......” 常乐:“......” 到底是自家弟弟,朱标叮嘱道,“檀儿,年前没什么事,你就现在府里待着吧。” 朱檀很懵,“大哥,我怎么了?” 朱标无语半晌,“也没什么,你知道那毛贼是谁么?” 朱檀:“是谁?” 朱标:“他是父皇......” “殿下,不好了!” 院子里突然传来喧哗声,打断了朱标的未尽之言。 没一会儿,小全子急吼吼跑进来,“殿下,皇上晕倒了!” 朱标腾得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寒冬腊月,小全子跑得满头满脸的汗,“皇上晕倒了!” 朱标抬脚就要往外,常乐眼疾手快拉住他胳膊,“天冷,先穿衣服。” 室内装了地暖,一件寝衣足矣,外面可是冰天雪地,而且他还正生着病。 他背部的疽正在化脓,原本是不应该裹太厚的,免得压倒疮口。 可朱元璋晕倒了,他作为太子,作为儿子,必要前往。 朱标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张开胳膊,由小全子服侍着穿衣。 常乐从梳妆台里挑了盒妆粉,在两边脸颊拍了拍,原本白里透红的皮肤瞬时转为苍白。 她昨日因惊惧昏迷,都还没来得及恢复,瞧瞧这毫无血色的小脸蛋。 常乐满意地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遍,太孝顺了。 如此虚弱,依然还要冒着风雪去探望生病的公公,实在太孝顺了。
第84章 寒冬清晨, 风雪飘摇,整座北平城笼罩在白雾茫茫间。 朱标和常乐到坤宁宫时,戴思恭正在为朱元璋请脉。 须发皆白的老御医微闭着眼摸脉, 朱元璋静静躺在床里,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室内静默一片,良久良久,老御医仍摸着脉,且他眉间褶皱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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