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的视线偏了几分,从她的脸移到了她小巧的耳垂上,烛光下,映得通红。 他微眯了下眼睛,丢开了手中的桃子。 薄唇微启,他凉声道:“退下。” 这深更半夜的,周嬷嬷哪能放他们孤男寡女待在一处,是以她并未依照容锦所言行事,直到慕云卿开口:“……嬷嬷,您和一两先出去。” “小姐!” “不必担心。”容锦既来了,她躲是躲不掉了,总要听听看他有何贵干。 慕云卿压根没想过要劝说容锦离开,她自然知道他夜探香闺不合礼数,可他本就不是讲礼的人。 不光不讲礼,而且不讲理! 周嬷嬷拉着眼巴眼望得一两走出房间,只虚虚掩上了房门。 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刹那,慕云卿莫名有种自己再次落入容锦手心的感觉,顿觉气氛压抑,呼吸都变得不再畅快。 她暗戳戳地往远离容锦的方向挪了两步,然后才启唇道:“不知小王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你再退就踩到猫尾巴了。” 慕云卿一僵,想都没想便回头去看,可身后空荡荡的,哪里有踏雪的影子! 与此同时,身前传来了一阵低低的笑声,沉沉的,很是悦耳。 容锦的眸子黑灿灿的,映着烛光,隐隐含笑:“唬你的。” 慕云卿愣住,神色错愕。 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容锦……记忆里,有他云淡风轻夺人性命的样子,也有他守在她榻边忧心忡忡的样子。 她曾避他如蛇蝎,也曾心下感动一时妥协。 可唯独没有像今日这般,让她不知如何面对是好。 容锦不知她心中所想,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等慕云卿退开,他便忽然将握拳的手伸到她面前。 慕云卿抬眸,不解其意。 他摊开掌心,只见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珍珠耳坠,正是慕云卿丢的那个! “可是你的?” 慕云卿拿起,指尖不经意间触及到容锦的掌心,她并无所觉:“这……怎会在小王爷那里?!” 容锦收回手负在身后,默默攥紧,拢了一手虚无的气。 他语气随意:“许是猫叼回去的。” “小王爷养的那只猫……日后还是要多加看管为好,侯府之中不许养猫,若哪日它再跑来侯府,被哪个不知情的下人伤了就不好了。” “它若来,必是寻你。” “……民女在这府上也只是客中,不是每次都能护它周全。” “有我呢。” “小王爷……” “你是不喜欢那猫,还是对我避之不及?”容锦眉心微沉,眸中漫上一抹失望:“你不记得我了?”
第10章 难道他当真是重生的 你不记得我了? 慕云卿想,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那短短一生,容锦绝对是当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从来没有像那样被人掌控过,纵然初时在侯府受人愚弄,后来她也施计报复了回去,可唯独容锦……她斗不过。 最初被囚禁时,她恨过他,也真真畏惧他,可不知从何时起,就恨不起来了,面对容锦时复杂的心境她自己也理不清。 她唯一确定的就是,他于她心间扎根很深…… 粉唇微启,一声轻叹逸出唇间。 容锦的那句话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如石落渊泉,惊天巨响后,让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余韵难消。 他为什么会那样问她? 难道他当真是重生的?! 还是说……他们从前真的见过,只是自己忘记了? 重生以来,慕云卿本就极少安眠,纵然睡着也总是噩梦连连,今夜更是连睡都睡不着了。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容锦说话时的样子。 失落那样清晰地刻在他的眸中。 慕云卿当时惊愕地愣在原地,容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不再等她的回答,抬脚离开,经过她身边时,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叹息,轻飘飘的,竟莫名有些缱绻的感觉,但更多的还是苦涩和无奈。 但那可能吗? 从前那般铁血手腕的容锦也会有那般无奈的时候? 实在是静不下心来,慕云卿又翻了一次身。 周嬷嬷听着里间的动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放轻声音问道:“小姐还没睡着吗?” “……嗯。” 周嬷嬷微微掀开纱幔的一角:“可要奴婢去点些安神香?” “不必了。”左右也睡不着,慕云卿索性从榻上坐了起来。 周嬷嬷面有忧色:“小王爷走后,小姐便一直心神不宁的,不知他与您说了什么?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慕云卿微微摇头:“嬷嬷只需记得,日后见到康王府的人躲远一些,像今日这般顶撞小王爷之举也断不可为,我知嬷嬷是为了我好,只是他不是咱们能招惹得起的。” “是,奴婢记下了。” 周嬷嬷服侍慕云卿也有些年头了,还从未见过她如此避讳某个人,但回想在江南的那些年,她不曾见过自家小姐与那位小王爷有何纠葛,缘何这般对其避之不及,却又似乎很了解对方性情的样子? 回过神来,周嬷嬷见慕云卿慵懒地倚在迎枕上,眉间似有倦色,便柔声道:“小姐纵是睡不着,也还是躺下养养精神的好,总这么熬着身子要吃不消的。” 不想让周嬷嬷为自己悬心,慕云卿便依言躺了回去。 一夜辗转,直至天明时分方才打了个盹儿。 翌日晨起,慕云卿的脸色便有些苍白。 用过早膳,周嬷嬷本想服侍慕云卿再歇一会儿,不想老夫人身边的如意来传说,说是让慕云卿去趟宝墨堂,有要事。 一两在旁边听得皱眉,小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待到如意走了,她忍不住嘟囔:“呸!什么要紧事能要紧得过我家小姐的身子!” 慕云卿失笑:“罢了,去瞧瞧。” 她倒也没有那般娇弱。 何况比起歇在房中闲着没事,她倒愿意去看看老夫人那边又起了什么幺蛾子。 一路出了客院去宝墨堂,慕云卿发现今日侯府安静得很,下人们都默默做事,各个噤若寒蝉的样子。 行至宝墨堂廊下,她竟见有小丫鬟拿柳条沾了水掸在各处。 慕云卿不动声色地扫了两眼,心下微思。 她曾听过一句老话,叫“柳树枝打鬼,每打一下短三寸”,这是叫鬼魂飞魄散的法子。 心下百转,慕云卿面上却未露分毫,缓步步入宝墨堂。 秦氏和孙氏都在,连同两房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小辈们,人属实不少,却都静默无声,不似往日热闹。 慕云卿一一见礼,而后方才落座。 老夫人将身子歪向一侧,对慕云卿道:“叫你过来,是有件事与你说,这府上近来不太平,你兄弟姊妹他们接连出事,你大舅母呢又病恹恹的,她恐是府中风水不好,想请个道长回来瞧瞧。” “外祖母可是需要卿儿做什么吗?” “哪里用你做什么,只是你才来这府上便兴起看风水这档子事,我恐你这孩子多心,是以提前知会一声,免得你又胡思乱想。”老夫人状似嗔怪,实则却似爱护。 慕云卿垂眸,浅浅一笑:“外祖母用心良苦,卿儿省得的。” 老夫人这才放心地点头:“老大媳妇那便依你所言,去请个道士来府里瞧瞧,看究竟是不是风水的问题。” “是。” 秦氏应了一声,当下便吩咐下人出去请人了。 等那道士来的工夫,慕云卿安然地品着茶,不着痕迹地打量房中众人。 沈拓目不能视、沈妙诗缠绵病榻、沈妙菡脸伤未愈……是以那兄妹三人皆未到场。 再有没来的,便是已经出阁的嫡女沈妙茵。 除了他们,大房之中就只剩下一个庶出的小姐没来,行五,名为沈妙欢。 她下生时生母便难产去了,秦氏嫌她命硬并不似沈妙诗那般教养在身边,只由得她自生自灭,是以她一贯在府中存在感极低。 像今日这般她没在场,似乎也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倒是二房那边来得齐全,两位公子和两位小姐都到了。 四公子沈晏是庶出。 五公子沈奕年方十岁,与四小姐沈妙薇和五小姐沈妙芸一样,均是二夫人孙氏亲生的。 慕云卿漫不经心地扫过他们,心下暗忖,比起大房一干有勇无谋的人,孙氏教导出的这几个孩子城府可就深多了。 慕云卿正想着,忽闻婢女的声音响起。 “老夫人,道长请回来了。” 因着厅中女眷众多,是以那道长并未贸然进来,而是隔着屏风向老夫人问了安:“山人道号清虚,给老夫人、二位夫人并各位公子小姐请安。” 老夫人喝了口茶,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道:“嗯,有劳道长了。” 又寒暄几句,清虚道长才由婢女并一名小厮引着,在府中各处转了转,尤其是当日沈妙诗落水的那个湖还有二房姨娘投的那口井。 其余人皆在宝墨堂等着。 对于清虚道长这号人物,慕云卿也算有所耳闻,近来京中最炙手可热的道士怕就是他了,各府上若要做何法事,多是请他去。 慕云卿初闻他大名的时候还想,他或许当真有些本事。 后来发现,那都是些骗人的本事。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清虚道长方才回来。 老夫人叫人奉茶,他没喝,语气沉重道:“府中风水倒好,只是有邪祟作乱,若不除去,贫道难以安心。”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唯有慕云卿,垂眸挡住了眼底的笑意,心道果然,就是个老神棍。 一两也不信,小声嘟囔:“邪祟个粑粑……” 倒是秦氏,立刻紧张兮兮地追问道:“邪祟?!这府中竟有邪祟?” 清虚道长沉吟一声:“此乃恶灵夺舍,若不尽早除去,日后恐生大患,只是它如今附了体,贫道若要除它也须得费一番工夫。” “附体?!” “是。”清虚道长言之凿凿:“大凡那等恶灵冤魂,多是前世心有不甘,因执念太重方才逗留人间,寻机报复。” 慕云卿听得一愣。 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只不过……她并没有心有不甘,也不觉得自己执念深重。 上一辈子她虽年纪轻轻就死了,但她是病死的,死前容锦也帮她报过仇了,是以她并非含恨而终,重活一世,她自己也意外得很。 原本今生该过安稳日子的,可怪就怪她偏偏重生在了爹娘遇害之后,是以她想着,大抵是老天爷想给她一次手刃仇人的机会。 老夫人道:“方才道长说那恶灵附了体,不知附在了何人的身上?” 不待清虚道长回答,秦氏便急切地说:“老夫人细想还能是谁!不是媳妇说句难听的话,原本咱们府里太太平平的,可自打表小姐来了以后,这大灾小祸的就没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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