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血。”陶玠眸若深潭,定定凝着她近在咫尺的雪肤花貌。 “哦。”杜袅袅松了口气,攥了攥帕子收回来,手腕却被他温热的掌心握住,抬眼见室内一空,倏然微红了脸,感到丝羞赧。 “夺回了丰宁城,呼延宗瀚应该也不远了。”她眨了眨眼,转移话题张口就来。 陶玠低“嗯”了声,“等着他来。” 杜袅袅看过呼延宗瀚的资料,心知陶玠和呼延家族的血海深仇。当初俘虏陶玠的父亲,致其不堪折辱绝食而亡的,正是呼延宗瀚的父亲呼延昊,那场战役,呼延宗瀚亦有参与,被他当作丰功伟绩之一,时不时地就拿来称颂吹嘘。 “呼延宗瀚以刚猛著称,未尝一败,自视甚高,此番失利,又长途奔波,必定盛怒非常。若以言语激之,其心浮气躁之下,易败。” 陶玠从杜袅袅关切的神色不难发觉,她正为自己担忧,他莞尔浅笑,“我记下了。” 杜袅袅想到他父亲的过往,扬起羽睫,叮嘱道,“见到呼延宗瀚,一切小心,切莫意气用事。” 陶玠目光温柔,“放心。我自有分寸。” 青草郁郁葱葱,离城时铿锵有力的马蹄,归来时却是沉重疲软,甚至有不少马匹力竭而亡,瘫软在地,口吐白沫。有的士兵跑着跑着体力不支,从马背上栽下来,猝死者不在少数。 呼延宗瀚看在眼里,痛心又愤怒。若说此前追击颂军,主动权还掌控在他手里,可此时丰宁城的驻军危在旦夕,容不得他驻足不回。 那可是呼延部族的两万精骑兵,培养多年才有如今的规模。 以颂军此前斩杀羌军的态势可知,他们不动平民,对于羌军却绝不仁慈,因此,他只能以最快速度赶回丰宁救援。 此时,他率领的四万人马已是疲累至极,他却丝毫不敢让大军停歇。 眼看着士兵们眼底发黑、困乏难熬的神色,他只能暗自隐忍,期盼着自己带大军赶回时,丰宁城还没有被攻下,届时内外夹击颂军,将颂军彻底歼灭。 有副将坐镇,两万兵士守城,坚持个六七日,应该不难。 呼延宗瀚心想。 他们呼延军团的精兵,又不是阿氏部族那帮没用的废物。 可当他率军赶到丰宁城下时,他却失望了,城楼上迎风招展的是颂军的旗帜,一名年轻的武将,白袍银甲,威风八面,立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呼延宗瀚大怒,“果然是你,陶玠!你一介使臣,竟跑来领兵,颂国无人了吗?除了隐匿逃走,背后偷袭,你还会什么?” “兵者,诡道也。攻其无备、出其不意。(1)呼延宗瀚,你自以为将帅之才,实则浅陋无知,一介粗鄙武夫,平庸之将,难识计策,又何怨他人。”陶玠声调沉缓,与呼延宗瀚的气急败坏形成鲜明对比。 “常言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是你亲手葬送了驻守丰宁的两万精兵,你身后跟着的这些兵,只怕也都是强弩之末了吧。” 呼延宗瀚环视左右,脸色难看几分,朝着城墙喝道,“陶玠,你既做了武将,只站在城楼之上叽叽歪歪算什么本事,你父亲虽然兵败如山,好歹也算真汉子,你该不会只是个武艺不精、靠嘴打仗的窝囊废吧。你若算个男人,就在两军阵前,与我先战一场如何。” 面对他的激将法,陶玠低头若深渊凝视,眸沉如水。 “古之名将,统帅万军,料事如神,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靠嘴打仗,又有何耻乎,呼延宗瀚,你率领数万精兵到达河西,辗转半月,未立寸功,河西四城,尽数沦陷,你率领大军如蚂蚱一般被吊着东征西跑,却连一座城池也保不住,岂非连窝囊废都不如。” 哪壶不开提哪壶。 呼延宗瀚几乎目眦尽裂:“你……” “至于我算不算男人,你很快就会知道。”陶玠唇线轻扬,“放箭。” 作为攻过两次丰宁城的颂军,对于如何守这座城,早已胸有成竹。以逸待劳等候呼延大军的这些时日,他们加固了城墙薄弱之处,重兵布局在最易遭受冲击的位置。 云梯、投石机、弓箭、石块,那都是兄弟们玩剩下的。 城楼下的四万羌军,若是在全盛之时,两军尚有一搏,而今羌军明显力不从心,虽做出凶猛之势,实则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安宁郡主跟随大军亲历了几次攻城之战,已能看出些门道。 她站在杜袅袅身侧,低声议论,“呼延宗瀚,激谁不好,非得激我们将军。现在只有挨打的份了。” 她“啧啧”两声,摇了摇头,陶玠那心性,能是激将法奈何的了的吗? 也不去打听打听,陶家长子的仪态风度,那是出了名的泰山崩于前,眉毛丝都不带动一下的,隐忍力可不是一般的强。 她正看又一队羌军从攻城的云梯上坠下,忽听得耳边杜袅袅冷冰冰的声音,“呼延宗瀚,是羌国排的上号的将才,值得火雷问候。吩咐下去,把我们带过来的火雷拿出来试试火吧,让这位呼延将军好好体会一下我们颂人的待客之道。” 安宁郡主微惊,“是,监军。” 此前进攻,都还没用上这些大杀器。 呼延宗瀚啊,你说你都是必败之人了,还骂我们将军干嘛,惹怒了监军,你只能死的更快了。 在碧泉山之时,安宁郡主就震撼于火器的威力,此番能亲自传令,近距离观摩,激动的手脚都有些发颤。 “监军有令,拿呼延军团试试火。” “是。” 手榴弹和火药包很快被调集到位,陶玠侧眸望见杜袅袅专注指挥投掷手的神情,视线停在她的侧颜上,嘴角掠起极小的括弧。 弹药横飞,声势浩大,撼动山城。 城墙下羌军的尸体堆积如山。 当夕阳西斜时,广场之上只余数百兵士,紧张的集结在呼延宗瀚周围,瑟瑟发抖地看着已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颂国大军。 大势已去,呼延宗瀚满眼苦痛,失败的滋味如影随形从四面八方围困住他,钻进他的五脏六腑,煎熬他的内心。 “陶玠!你可敢与我一战。” 在周围士兵劝诫他赶紧逃去的声音中,呼延宗瀚仰天长啸,颂军逼他至此,他即便要葬送在今日,也要激陶玠死在他的手里。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见陶玠独自驱马上前,颂军将士皆劝道,“将军,小心有诈。” 呼延宗瀚亦离开羌国兵士的环卫,手握长/枪,这是最后一次博弈,他绝不会失手。 凝着陶玠清瘦挺拔的身影下马,他握着枪杆的手心沁出薄汗,不等陶玠站稳,率先便冲过去。空气中,两杆长/枪交击,“锵”的一声,呼延宗瀚后退一步,手中乌金色的长枪不停颤动,似发出低声悲鸣。 怎么会? 呼延宗瀚手指握紧长/枪,方才那一击,他心底竟然生出一丝本能的惧意,似被万千气势所压,连喘息都有些不畅。 不可能,那只是陶玠,一个颂国的文人墨客,以风雅著称,即便披上战甲,也称不上强壮的武将,怎么会比得上他这样长巨姣美的勇士。 他忍不住咆哮起来,想要冲破这压抑,乌金色纹路绘着猛兽的长/枪带着千钧之力朝陶玠的脑袋挥去。 然而,却轻易被躲过了。 陶玠身法闪动,银色长枪挥舞,如虎啸龙吟,划破万里长空。 呼延宗瀚只觉得那柄枪挥舞间极快,似卷起千堆银雪,如西北最凛冽的寒风,层层叠叠的冰晶像利刃般同时刺出,铺天盖地,叫他避无可避,利刃割红了他的战袍,他奋力躲避,然银枪一出,势如蛟龙探海,一枪砸碎他周身的盔甲。 银光闪耀,陶玠手中的枪头挑破呼延宗瀚的胸膛,将他整个人抡到了空中。 呼延宗瀚的瞳孔倒映出天与地的反复交织变换,他无力地闭上眼。 败了,他彻底地败了。 凯旋的战报随着报信的一人一马,千里传讯,传入汴京城。 “陶将军率五万大军剑指丰宁,逼得羌国西路军从前线撤离,呼延宗瀚带着六万骑兵赶回,却被陶家军如遛狗一般,跑遍了整个河西路,不仅没收回一城,连大军都尽数葬送于此,陶将军亲斩呼延宗瀚于丰宁城下。蔺将军趁机收复了西线诸城,将羌军拦截在边境线外。” 朝会之时,颂景帝喜气洋洋地向百官发布战报。 “陶家军此番北征,不仅解了晋州之围,还奇袭河西,拿下河西四城,歼敌十一万余人,现在河西路已尽归我大颂囊中。” “恭喜官家,贺喜官家。”河西路那块丰美之地,终于归属了颂国。 五国最大最好的马场,塞北宝马,彪悍健硕的体型,锃光发亮的毛发,以后也能给咱们颂军做战马了,组建咱们大颂自己的铁血骑兵军团。 殿中众臣皆面露喜色,目光崇敬惊喜。 陶将军之将才,竟比他父亲、祖父还要出众。 歼敌十一万!拿下河西路! 这两个关键词如涨了翅膀一般,在众人兴奋的口口相传中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传遍了颂国的每个角落。 “我们大颂终于打了大胜仗了!不是那种小胜,是大胜,大胜啊!”民众们群情激动,自发上街敲锣打鼓以示庆贺。 “陶将军威武,颂军威武!” “陶将军威武,颂军威武!” “以后谁再说羌军不可战胜,我头一个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大颂必胜,陶将军必胜!”
第107章 用计诈降 河西一战, 让颂人挺直了腰杆,也给之前的主和派一记响亮的耳光。 虽说打了胜仗,主和的那些人也跟着沾了喜气, 但这面上却是无光。 谁能想到陶玠那小子孤军深入羌国, 能歼灭这么多羌军, 还能把河西占下来。颂国自立国以来, 还没有哪位将领能做到这种地步, 何况他还是初次领兵, 不算上碧泉山那次临危受命的话, 是实打实的初出茅庐。 刚出山林的幼虎就能站到这么高的位置, 实在让人妒忌。 据说, 打了这么一场大胜仗,颂军的伤亡却是出奇的低。 这还是人吗? 荣禄伯纳闷, 其他曾经主和的官员也纳闷。 老天爷就这么偏袒陶玠? 他成为大颂最年轻的状元还不够, 非得在军事方面也赋予他非凡的天赋, 武力值也是惊人,能把呼延宗瀚这么堂堂一员虎将亲自斩于城下。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37 首页 上一页 1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