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笑得又自嘲又凄凉。 “不然,姑娘觉得为什么奴婢能拿到这么多钱?” 她轻声。 “……这是我娘的买命钱啊。” 早在宋嬷嬷站出来替姜杳作证的时候,她就被盯上了。 只是她们谁也没有意识到。 身处下人之位,房夫人甚至不需要费心布置一个局。 她只要抛出无可拒绝的条件,她们就会心甘情愿赴死。 姜杳这个晚上,跳井爬墙,淌水淋雨,却一直觉得血是热,是烫,是沸腾的。 直到这一刻。 她喉咙像被人掖进去了一把极寒之地的雪。 凉得哽住,却吐不出来。 沉衣闭着眼喃喃:“夫人不叫我们活,我们便只能死了。” 霜浓低声。 “所以你自尽。” “既然不得生……那活一个,也是好的。” 沉衣勉强一笑。 “奴婢这半张脸,以后怕是也没什么出路,又要花钱,又无定所。” 她轻声,“我母亲能干伶俐,她大可抛下我,或更有成就。” 以死破局,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保全母亲的方法。 “以死破局。” 烟柳喃喃。 “可还是个死啊……” “破不了。” 姜杳此时才出声。 “你破不了局,死也是。” 她刚才那一瞬的悲戚和心寒已经被迅速压了下去。 谁也看不出来她曾经片刻的动容。 “我明白你和你母亲为什么不向我求助,坦诚一切——觉得我护不住你们,对吗?” 姜杳眼中隐约可见风雷。 “但就刚才我和烟柳霜浓所说你也听见了。已经有人冒充你娘来做事,而且险些就成功了。” 姜杳紧紧盯着沉衣。 “她不会放过你们。” 她声音紧绷。 “不论你们答不答应,她都不会放过你们。” “既然都是死,为什么不去斗一斗?” “都是血肉之躯,都是人……为什么不反击?” 她气急反笑。 “下人怎么,侍女怎么,都要被人活活逼死了,怎么就不能跟她以卵击石碰一碰?” 这话惊世骇俗。 烟柳看向她家姑娘的表情惊骇万分。 姜杳丝毫没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似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一个活人,连牲畜的血性都没了吗?” 霜浓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有赞同之色。 “姑娘说得有理。” 她看向沉衣,点点头。 “姑娘既然能救你一次,便能救你第二次。你现在详细跟姑娘讲讲,大夫人到底怎么要害姑娘?” 烟柳转头去看沉衣,发现她看姜杳的神色像是在看救星。 烟柳:…… 疯了,都疯了! 但是她心里一边尖叫,一边又觉得兴奋。 有种说不出来的跃跃欲试。 跟当时姜杳坐在台上,风轻云淡,说你若害怕便跟着我往前走一样的—— 跃跃欲试。 一个时辰后,有人披着蓑衣,被重新送出了这里。 姜杳在门口提着灯,以袖掩唇,打了个哈欠。 “记住我们说的话。”她懒声说,“如果你们真的想活。”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烟柳跟着,霜浓留在山漏月。 她有别的事要做。 天仍旧在下雨。 但那个雨夜里飞身暴起的姜杳已经重新披上了半臂,妆容一丝不苟,皎月模样的耳珰和缀链一并在耳畔摇晃。 烟柳为她撑着伞,主仆二人走得都小心,到眠风堂,裙摆袍袖还是沾湿了。 “这雨也是不消停!姑娘……如何沾得了凉?” 烟柳刚想说什么,又收回了话。 “没那么要紧。” 姜杳见她只顾着给自己用帕子擦拭,抬手拂落了她眉和鬓发上的水。 “你小心些,自己不要着了凉。” 这厢二人正说话,门口那边,三个姨娘和房夫人都已经到了。 侍女都在收伞,在里面的青砖上抖落一地湿痕。 房夫人今日穿得贵气。 她肩上笼着色泽鲜丽的披风,耳畔的灯笼坠子摇摇晃晃,在这般滂沱迷蒙的天色里,都折射出了灼目的光影。 姜陶自从挨打后就没出现过,对外说是生了病。 实际系统透露,说是手肿得什么都碰不了,出不了门。 房夫人今日似乎心情极好,居然在在几个姨娘向她行礼之后,主动搭了话。 “这风雨来得突然,前日看还是晴时。” “风又大,衣摆都被吹湿了。” 她声音本就曼妙温存,如今不急不缓说话,听来更是享受。 几个姨娘同时一怔。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越姨娘很快接上话:“可不是!今日来的时候,袍脚都湿透了,难受得很!” 秋姨娘瞥了越姨娘一眼,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攒出了一个冷笑。 乔姨娘不着痕迹一扯她的袖子,恭敬道:“夫人保重身体,万不可添了凉。” 宋嬷嬷刚好前来。 她不知来眠风堂办什么事,眉宇间似有愁绪,听到这句话,迅速提起精神,冲这边恭恭敬敬一福。 “静思堂给诸位们都备了新手炉。奴婢这便去取。” 她体贴道,“是新换的炭和熏香,花样子也是新的。这般烘着些,不至于着了寒气。” 房夫人笑着瞥过她,并未搭话,只是抬了抬手。 “杳娘,好孩子,来得真是早。” 系统:“……” 系统:“你们那时候有没有演技这么好的?” 姜杳沉吟了一下:“不好说,反正被我坑惨了,忍住恼还能这么对我的不多。” 吐槽归吐槽,姜杳面上仍是一派孺慕温存。 她眼睛甚至亮了起来,快走几步,丝毫顾不上自己淋了雨。 “母亲!母亲辰安,昨日睡得可好吗?” 乔姨娘担忧地望过来一眼。 而知道前段时间姜杳眠风堂打姜陶的两位姨娘则都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 但这对不是嫡亲却同样属于嫡系的母女实在太熟谙表面功夫。 “肯定没有你们这些孩子睡得踏实。”房夫人眼底慈爱,“哎哟,我的孩子,怎么袖口衣摆都湿了——颂青?” 她抬了下手,颂青立刻恭敬地向前一步,递上帕子。 “二姑娘请。” 众目睽睽之下,姜杳一定会接。 房夫人的眼睛望着那帕子。 但姜杳笑着去接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短暂相触,颂青的手指竟然不由自主一颤。 风此时恰好袭来。 那帕子柔软掠过两个人的指尖。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风裹了出去。 “哎呀……不巧了。” 姜杳低声懊恼,抬眸望向房夫人。 “是女儿手笨,接不到母亲的抬爱。” “母亲宽厚,定然不会怪我的吧?”
第17章 手炉 房夫人完美得体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痕的裂缝。 她试了两次,才把笑容完整地展现出来:“怎么会呢,我的孩子。” 只是声音多少有点古怪。 她这时候才轻轻瞥过宋嬷嬷,冷了冷声音:“没眼力见的东西,不知道给二姑娘先送上手炉么?还等着她湿着衣服去取?” 宋嬷嬷垂眼应是。 “是,夫人。” 姜杳冷眼旁观,唇边一直带着笑。 她此时上前一步,大不敬似的,手指虚虚一抬房夫人的灯笼耳坠。 “母亲的灯笼耳坠好生精致……对不住,一时忘情了,求母亲原谅儿失仪。” 等到众人都进入眠风堂,通体纯银缠枝花样的手炉才被送上来。 宋嬷嬷递上来的时候,似乎是没站稳,手猛地一颤,那手炉就脱了手! 然后被一双手托住了。 很稳,手指牢牢抓住,没有再掉下去的可能。 她对上了手主人的眼。 含情带笑。 “嬷嬷选好了花样,手就要拿稳。” 姜杳意味深长地一掀唇角。 房夫人冷眼旁观,只是心中冷笑。 且容你再得意一小会……心黑手狠的死丫头! 李老夫人今日心情不错。 她难得有兴致,也说起来这七月忽冷的罕见,提到了大燕建朝时候,姜家是第一户拥立关外燕家的文臣的旧事。 “燕家必起啊。”她笑道,抬手示意宋嬷嬷送过来一个手炉,“燕京不至极北,七月已有这等忽然而至的冷雨,圣祖皇帝那等枭雄,如何愿意久居关外极寒之地?” “且关外清寒贫瘠,如何比得燕京繁荣!” 老人年纪大了,格外怕冷。 这暖炉做得精巧,香气、温度又都正好,让李老夫人心情更愉快了三分。 “好精巧的手炉……这香也不错,静思堂越发上心了。” 她刚夸一句,门口便有人重重甩脱左右阻拦的丫鬟婆子,猛地冲了进来。 “别用那手炉!老夫人!” 那人声音尖利又响亮,极清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手炉的香有毒!手炉的香有毒!!” 眠风堂内,越姨娘吓得脱了手。 清脆的落地声响起。 恰像另一种印证这手炉有毛病似的。 姜杳不动如山,手指仍然放在手炉上。 她悠悠抬眸,恰好与房夫人对视。 这位名义上的母亲耳畔的灯笼坠子摇摇晃晃,眼睛仿佛放了盏烛火,带着说不清的灼人光景。 来了。 “谁在门口喧哗?” 房夫人猛地抬高了声音。 “怎么可能有毒,你是说有人要毒老夫人么!” 这话反而是给她一个进来解释的机会。 眠风堂上下纪律严明,一旦有人大声喧哗就会被立刻请出去,这人根本没有进来的机会,就算是真有人下毒,也没有靠这人指认的可能性。 姜杳挑了下眉。 秋姨娘的眼睛在泰然自若的她和眼底灼灼的房夫人中间打了个转。 她不动声色,却饶有兴致起来。 李老夫人皱眉。 她将那手炉放在一旁,安嬷嬷立刻接过,放得极远,并去叫大夫来。 “谁在喧哗?”她冷声,“带上来。” 进来的人赫然是花晓! 她头发蓬乱,应该是方才经历了一番推搡。 进来第一件事便是向老夫人叩头。 “奴婢花晓,是山漏月的人。” 房夫人讶异地一抬眼。 “杳娘,你的婢女?” “在外干些洒扫的活计罢了。” 姜杳温存一笑,“不知哪里来的如此赤胆忠心,大抵是我从静思堂要来她,仍然心存旧主吧。” “出行如此自由放纵,家规都被坏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75 首页 上一页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