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秋抓了一把葡萄干儿,一个一个的抛进嘴里,哼哼唧唧地道:“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早要孩子,这完全是个意外。我刚刚把注册会计师证拿到手,还准备辞职到美国去进修呢,回来后就可以直接进总行,工资也要涨老大一截。就是不在这个单位,外面也有很多大公司争着要。” 李明秀拿着一把葱头作势拍了一下女儿,没好气地骂道:“只有周里这么惯着你,瞧你说的这话是当娘该说的吗?菩萨送下来的孩子都是有缘分的,你这么口没遮拦明显就是欠收拾。你就是每年挣一百万,也没有我这个小孙子来得金贵。” 贺秋秋自醒,好像自己是有点恃宠而骄。自从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本来就非常将就自己的周里哥脾气更加好得像面团一样,无论自己提什么要求都是一个好字。 才搬到大华锦绣时,有一天晚上忽然想吃淮海路的云吞抄手。睡得迷迷糊糊的周里哥二话不说,套上衣裳就开车去了淮海路。等把云吞抄手提回来时,自己又没那个胃口了,结果周里哥二话不说就把来回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才买到的东西倒了。 李明秀拿眼一看,就见女儿闷闷不乐的坐在一边。又怕自己的话说重了让这丫头存了心思,连忙打圆场道:“我是叫你不要老欺负人家周里,在老家的时候我就觉得周里好像欠着你一样,把你惯得实在不像话。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套房子装得实在是漂亮,我在建南市就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而且下楼买个菜逛个公园,几分钟就到了。” 说到这里贺秋秋不免得意,“这是我和周里哥选了二十多个楼盘才选中的地方,以后肯定会发展得更好。前头几公里远的荒地全部圈起来了,听说要建一个很大的儿童乐园。 ” 李明秀把一篓四季豆放在饭桌上开始摘,“你从小就是个有成算的,只要不犯孤拐性子哪儿哪儿都好。先前周里带我去看了楼下留给我们的那套房子,地板干净得像镜子一样我都不敢踩,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儿都是一水儿的名牌。你老实跟我说,私底下到底贴补了多少钱,别让人家周里心里有意见。” 李明秀这副又想占便宜又怕被人说的样子,贺秋秋是再熟悉不过。哈哈大笑道:“周里哥老早就跟我说过,我的是我的,他的也是我的。我现在是响当当的注册会计师,咱家以后的投资理财自然是我做主。到现在为止,周里哥连他自个儿的工资本都没见过。” 李明秀这才放下心来,自嘲道:“你这妮子从小心眼就多,捡破烂捡回一口破缸,结果一倒腾出去就是几十万。你爸跟我说这回事儿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那几天我去开店做生意都觉得是踩在云里雾里,总觉得不踏实。” 贺秋秋见怪不怪地削了个苹果塞在嘴里,嘟嘟囔囔地道:“这有什么呀,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前些年根本就没有人重视这些东西,要是再过十年二十年,那口大缸的价值还要翻上几番。” 李明秀拍着大腿连连可惜,她如今对女儿的话是深信不疑。 转而扑哧一笑,悄悄道:“自那回后你爸下班儿没事儿的时候,就换了衣服骑一辆破自行车到乡下到处转悠。我瞧那副阵头,也想跟着你学捡一个大漏呢!我说了好几回都不听,后来想反正家里现在有富余,我也随他去了。” 贺秋秋几下把苹果吃完,又抓了一根香蕉慢慢地剥,“也不一定是想捡漏,我爸那个人从前就喜欢这些。说起来这倒是一个极好的爱好,又锻炼了身体又开了眼界。不管收的东西是真是假,只要心头喜欢就是一桩好事。我爸那个身子骨,就是要多动动才行。” 这话倒是真的,贺宗伦从来没有生过大病,因为岁数大了退居二线后反而得了腰间盘突出。这种病是一种慢症,开始只是两边腰疼,慢慢的越来越严重,压迫腿部神经,疼得很了连夜里都睡不着觉。 周里本身是肝胆科的外科医生,但他见多识广,听了贺宗伦的描述后,就建议他赶快到上海来检查。 从影像学发现已经有明显的椎管狭窄,周里立刻就安排贺宗伦在上海军医大的附属医院住下。经周里介绍的老教授治疗后,腰间盘突出的症状得到很大缓解。但是已经不适合长期的伏案工作,所以他自己主动向组织提出了退职申请。 知道女儿怀孕即将生产,贺宗伦本来是想一起过来的,但是恰巧遇到部队例行大检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独自一人留在建南。临行前细细嘱咐妻子到了孩子身边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说得李明秀都烦了。 李明秀看着珠圆玉润的女儿,又看看她圆滚滚的肚子,打心眼儿里头觉得高兴。心想,等自家老头的退职申请报告下来后,一家人就可以好好的团聚了。这东一个西一个的,怎么都担心不完。 看了一眼灶上熬着的乌鸡汤,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赶紧趁热舀了一碗端在女儿面前道:“你弟就没有你这么懂事,有点空闲时间就拉着杨冰冰去搞什么音乐演唱会。我听说那里面可没什么好人,人家杨冰冰的妈给我打了好几回电话,尽说他不着调。” 贺秋秋对于这些倒知道,站在公正立场说了一句公道话,“我弟从小就师从周新洋学二胡,到大学里又学了吉他,算下来有十来年了吧。现在在外面多少有了些名气,恨不得满世界得瑟去,你越紧着说他越不爱听。” 她皱着眉头细细道:“杨冰冰的妈,她的心思我也知道,就是想趁着杨叔叔还在台上把这俩小的工作安排好。头回杨叔叔被人栽赃陷害,虽然最后是虚惊一场却着实把她吓坏了。其实要我说,大致的方向差不离儿就行了,现在的年轻人精着呢。” 李明秀寻思了一下,也是这个理儿,“等下回你张阿姨再打电话过来,我就这样回答她。其实老一辈的想法都一样,总觉得你们有个正经单位,端上国家的铁饭碗比什么都强。” 贺秋秋就奇怪道:“别人说这个话就算了,怎么妈你也这么说?前些年要不是你大着胆子在外面盘下福利社,起早贪黑的开始做生意挣了钱,就凭我爸那点工资根本就养不起我们好吧?” 李明秀一噎,“那是你不知道我在外面受了人家多少白眼,要不是有你爸这根大树在后面撑着,我开的那几家店面还未知开得下去不?听说国家新出了政策,不准干部的家属在商业直接挂名,我跟你爸商量就想把那几家店面盘出去,老老实实地过来给你们姐弟俩带孩子。” 铺了三秋桂子的墙纸上有一架老式的挂钟,因为颜色搭配合理放在那里反倒有一种出人意料的和谐,黑色的指针一格一格的走。 贺秋秋慢腾腾地吹着香气馥郁的浓汤,“有什么不可以的,房子也买了。你要是还愿意开店做生意,附近多的是店面出租。随便写谁的名都行 ,部队里的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我爸现在已经退居二线了,铁定不会这么较真儿的。” 李明秀心里敞亮了,低着头嘿嘿笑道:“这人呐就是要多读书,这眼界要是开阔了什么难事儿都不叫事儿。你看,让我寻摸好久的事到你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我跟你爸这辈子做得正最正确的事,就是把你们姐弟俩都送到了好大学念书。” 亲娘说话这般质朴有趣,贺秋秋往椅背上一靠不由莞尔,心中再无芥蒂。
第199章 女儿 贺秋秋的女儿出生在金桂飘香的季节, 她挣扎了大半夜只感到身子一轻, 有什么东西哧溜一下就滑了出来。 护士抱着孩子过来让她看。 刚生下来的孩子真的有点丑, 脸部扁圆手脚细瘦,几根稀黄的头发软软的搭在额门上。不知为什么贺秋秋一下子就流了泪,这个红彤彤像猴子一样的孩子就是她骨血相连的女儿。 小护士满脸的艳羡, “刚才你生命体征的指数有点低,我不过出去说了一句,周医生脸都吓白了。我们妇产科的主任还跟他开玩笑,说请他进来观摩一下妇女同志的伟大。结果他二话不说就换了手术服, 却死死地抠着门就是不敢进来。” 旁边的麻醉医生也善意笑道:“我认识周医生好几年了, 也跟他搭档过几回, 不管再艰难的手术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结果遇到自己的老婆上手术台, 立刻就变怂了, 连咱们手术室的门都不敢进了。” 妇科主任一直亲自负责贺秋秋的产检, 也算是相当熟的人了。过走过来用手指压了一下她的腹腔, 打断众人的话道:“这些算什么呀,你们不知进手术室时, 周医生特地跑过来跟我打招呼,说有什么万一的话一定要先保大人不保孩子。还像话痨一样不住的唠叨,说他余生有贺秋秋同志一个人就够了,有不有孩子无所谓。” 小护士手脚麻利地给孩子称重,记录下出生的时间。这才转过身笑道:“秋秋姐,你说你家的小丫头要是长大了,知道她亲爹这么说过, 肯定要恨死他。” 在产房当中的众人哈哈大笑,虽然身下还有些筋疲力尽的麻木和难言的疼痛,贺秋秋心里却浮起一丝满足。 被推出手术室后,已经昏昏欲睡的贺秋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周里几乎赤红的眼睛,她勉强举起手道:“我想把这个孩子叫做姗姗……” 在手术室外守了大半夜的周里紧紧拽住她的手,“你想叫它什么都行,哪怕是叫王母娘娘我也认了……” 这段傻乎乎的对话引起旁边发出噗嗤的笑声,但是贺秋秋实在太累了,转眼就昏睡过去。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就看见半掩着的窗户外面天色大亮,隔着自己不远的地方有张小床,粉红色的小襁褓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儿。 她微微侧过身子,用食指抚动那孩子柔嫩的脸颊,轻轻道:“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谢谢你又来到我身边,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 周里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正好听到末尾的话,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把手里的开水壶放在桌子上。 贺秋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良久才慢慢道:“周里哥,我会不会太过自私了?” 这话没头没尾,但周里却明白其中的意思。他俯下身子,像一棵参天大树一样把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拢在怀里,“我情愿你是一个自私的人,如果女人连自己都不爱的话,怎么还会有多余的力气爱别人?” 非常奇异的,贺秋秋也明白周里没有说出口的意思。 那一世的纠葛,从此烟消云散。 她抚弄着女儿纤细的小手,皱了一下鼻子娇嗔道:“明明你很帅我也长得不赖,这孩子怎么生得这样丑,活生生像个猴子一样难看。周里哥,她的鼻子竟然还是塌的,你过去问问是不是把咱家孩子抱错了?” 周里被贺秋秋满脸的嫌弃逗笑了,这时候女儿也开始哼哼唧唧地闹腾。他熟练地抱起女儿,开始换尿布喂温水。一边忙活一边道:“护士长过来看了一下,说你的奶水没有下来,咱妈回去炖下奶的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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