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这副模样,实在和世人所期盼的神子模样大相径庭。 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神子。 “除了那些孩子,还有一人出乎我的意料。”柳聘风道,“一位三十多岁妇人,就葬在念平身边。” 姚环音不忍再听:“你不是说,她早已远离楼家,另嫁他人吗?为何还不放过她?” 楼沧月在这时候,反倒有心情笑了,只不过笑声似苦声,可怖又可怜。 “放过她?她不配为人母,不然为何留我在楼家,又为何生了贪念,送自己的亲女做祭品?”楼沧月声音浸着毒,“我不好过,谁都别想逍遥快活!” 姚环音觉得他偏执的可怕:“如果我留在楼家,怕是要和那些女子一样,成为你欲念之下的牺牲品。” 楼沧月抬起手指,轻轻为自己擦去脸上泪痕。 他眼尾嫣红,像是绽开的荼蘼一片。 绚丽又带着绝望前的疯狂。 到头来,他还是只能自己给自己拭泪。 “晚了。”楼沧月似乎是疯够了,“你以为我没有两手准备吗?既然不愿好好谈判,不如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姚环音听着他逐渐冷静的声音,心头爬上一丝不妙:“你想做什么?” “宁沣渠是在丰渠的基础上改建。说起来,丰渠也有几百年历史了,也是时候好好修理了。” 帐外传来一声闷雷,由远及近,霎时下起倾盆急雨。 “既然阻止不了你们修建宁沣渠,我就不阻止。” 楼沧月稍稍停顿片刻,等待雷声消散,才在姚环音惊惧的眼神里继续道:“只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便帮你们把丰渠清理一下吧。” 姚环音也不顾会不会激怒他了,直骂他:“疯子!你就不怕连累楼家吗?” 楼沧月含着笑,只是笑不达眼底:“你以为我在乎楼家吗?我巴不得整个楼家给我陪葬,柳大人掌握我这么多罪证了,也不差这一桩。” 远处又生出几声巨响。 疾风骤雨之下,听的并不真切,可柳聘风还是快步掀开帐子去查看。 丁庆浑身都湿透了,他身上沾满了泥水,怕是来的路上就摔了不知多少回。 “大人,洪水冲毁了渠上的框架,水位上涨,下面上报说,有人提前破坏了丰渠旧物。” 柳聘风咬紧牙关,抿着薄唇。 他身后,楼沧月问他们:“这份厚礼,我筹谋已久,喜欢吗?” 忍无可忍,柳聘风毫无征兆向他发难,挥拳只朝他面门。 谁都没想到柳聘风会突然打楼沧月。 丁庆自小跟在柳聘风身边,还没见过柳聘风发这么大的脾气。 不管什么犯人,柳聘风都不提倡动用私刑,更不会以个人情感参与案件决断。 无论何种私心,于他而言,都是一种不公。 所以一直到他揪着楼沧月衣领,第三拳已经落在他脸边,丁庆和姚环音都忘了怎么张口。 眼看着楼沧月唇边溢出一行鲜血,丁庆才反应过来去阻拦。 “大人,停手,不可再打了。” ---- 这一卷快结束了
第23章 中毒 柳聘风看似文弱,但丁庆和姚环音两人去拉,都没把人拉开。 他不再顾及什么君子仪行,对付无赖,不需要以礼相待。 虎口收紧,柳聘风手指用力掐着楼沧月的脖子:“你记着,我现在不要你这条贱命,是留着给梁州百姓赔罪。” 他手上沾了楼沧月唇角溢出的鲜血,粘腻恶心。 就着楼沧月胸前衣襟擦了擦手,他犹觉不解恨。 只是现在并不是算账的好时候。 丰渠崩塌,未完工的宁沣渠必定也会受到影响。 柳聘风喊人押走楼沧月,顺带问了灾情状况。 索性,下游的地方此前就常遭水患,所以住户早已迁走。 只是这次水势汹汹,两座水渠都破坏严重,暴雨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息。 若再延续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锦城内也不容乐观。 姚环音感受到他的焦躁,上前搭上他的臂膀。 他原本紧握的拳头舒展开来,把姚环音的手包裹在掌心。 “我不能坐视不理。”他只说了一句话。 柳聘风所读的圣贤书,让他无法置身事外。 哪怕他明明有机会推卸责任。 姚环音从洛阳陪他一路行至梁州,知他是何种秉性,所以不做阻拦。 明明不舍,还是说:“照顾好自己。” 她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帮不了他,只能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 柳聘风深深看她一眼,不顾赶来的官员,以及丁庆惊愕的眼神,附身在她额上烙下一吻。 然后转身离去。 姚环音手指间被风穿过,空落落的,才恍觉失措。 “我等你回家。” 就像以前一样,等不到,她也会等下去的。 所以柳聘风更不敢回头了。 他感觉雨打在眼角,冰凉一片。 狂风骤雨催人,直让他不敢看前路。 他挥了挥手,遁入风雨中。 - 暴雨持续了两天两夜的雨。 河水暴涨,城外情况不明。姚环音心急如焚,但却无可奈何。 锦城内损失也不小,地势稍低的地方被雨水淹没。 锦城内的居民对付暴雨自有应策,可像这样大的水势,也是罕见。 姚环音组织受到暴雨侵扰的灾民入水神庙避难,也并无人阻拦。 反倒是听见有人抱怨楼家新任家主。 都是些不大好听的话,有些是事实,有些却是捕风捉影。 不过楼沧月已经被捕,流言蜚语的,也只能任由他人夸张编排了。 姚环音制止了几回,但架不住人心惶惶,甚至有人说她对楼沧月有私情。 到最后,姚环音索性两耳一闭,任由他们背地里怎么说去。 只是,她心里总是担忧着柳聘风的安危,直至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好在锦城外有人奋力抗洪,梁州内也有调度人手过来帮忙,伤亡并无多少。 雨停水退后,姚环音回家收拾了一番,还是没忍住派人去问问消息。 柳聘风只托人带回四个字——平安,勿念。 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去。 又过五日,她在院中翻晾晒的东西,有人敲响了门户。 姚环音以为柳聘风回来了,急忙撂下手中事务过去开门。 然而打开门,看到的不是风尘仆仆的柳聘风,反而是丁庆。 她有些意外,看了他身后并无一人,但还是招呼他先进来说话。 端来热茶给丁庆后,她还是没忍住问:“子适呢?他还有要处理的公务吗,还是有什么需要他善后?” 丁庆被茶水烫到了舌尖,放下杯子,来不及回答她。 对上姚环音殷切的目光,他终究不忍,偏过头直喊烫。 姚环音敏锐察觉到不对,她起身就要往外走:“你不肯告诉我,我自己去找柳聘风。” 丁庆也不掩饰了,起身拦在她面前,道:“你不能去!” 姚环音心急火燎,没控制住嘴,忍不住吼他:“那你别墨迹啊,告诉我怎么了?总不能是柳聘风死了吧!就算是死了,我也得去给他收尸!” 丁庆见她越说声音越大,越说眼角泪意越汹涌,吓得急忙安抚她:“别,别急啊,我的姑奶奶。大人没死呢,他是生了病,怕病气传染给你,没敢回来。” 姚环音这次脸色是真的白了,她这几日就听闻,前去救灾的人里出了疫病,所以一率不准入锦城。 她刚刚看到丁庆时还在庆幸,以为这不过是流言。现在看来,只是丁庆侥幸,未曾身染疫病。 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远不如现代。 风寒尚且可夺人性命,更何况是水患后的疫病。 “大人说了,为了防止疫病传染给锦城内百姓,未经医师诊断、三日观察,所有人一律不得回城。” 姚环音觉得不对劲,她问:“染病之人多吗?” 丁庆回忆一番,道:“并不算多,且大多数是梁州本地人,外头调过来的反倒没人染病。” 姚环音面色一沉,还想再问些什么,就听见慧娘在门外喊她。 她烦躁,看见慧娘后更觉心中难受,但仍旧好脾气问她何事。 慧娘道:“沨仙人的信徒到府衙外闹事,说是沨仙人发怒了,要神子去平息仙人怒气。” 她说着,不禁带了哭腔。平息沨仙人怒火,不就是要逼楼沧月投江吗? “求求姚娘子,救救公子吧。” 她神色戚戚,几句话间就要给姚环音跪下。 姚环音连忙去扶,道:“你这是何必呢?” 她已经知道慧娘是楼沧月安排过来监视她的。 毕竟,指引姚环音与柳聘风去水神庙看祭神的是她。 能够在夜里悄无声息放念康进来的也是她。 甚至,在念平死后,能够不引人注目,上山藏匿尸体的,也只有身为妇人的慧娘。 至于与楼沧月里应外合给她下药,再到散播谣言,背后无一没有慧娘的手笔。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沧月自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父母不慈,楼府那些人又是惯会踩低捧高的,若我再不肯帮他,这世上就真的没人疼惜他了。” 慧娘说着,哐哐几个响头磕下去,听得人心惊胆战。 “慧娘愿替公子以死谢罪,只求娘子救救他吧。” 姚环音下意识以手护住她额头,连带着被砸了一下,她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看一下慧娘的额头伤得怎么样。 “我没有权力,也没有本事救他。但他确实不该投身沣江。” 姚环音这么一说,慧娘以为有希望了,点点头,原本已经麻木灰暗的眼神里迸射出光亮。 “姚娘子,你若见到沧月,劳烦你为他带些衣物。”慧娘抹泪,“他最好体面,您就当全了他的尊严吧。” 姚环音没理由不答应。 - 丁庆熟悉府衙,又常在柳聘风身边做事,一番银子打点下去,姚环音还算顺利的找到了楼沧月。 慧娘说得对,楼沧月好体面。即便是身在牢狱,也丝毫不见他狼狈。 她把手中衣物递给楼沧月,并无多少怜悯,但也不会出言讥讽他。 对于楼沧月,她如今算是无话可说。 楼沧月叹了口气:“姐姐就这么不愿看我?” 姚环音只道:“你千方百计让我来见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城外疫病来得诡异,她怀疑是楼沧月所为。 这场水患有柳聘风与梁州各城百姓合力抗衡,并未有多少人员损失,为何会有疫病? 寻常疫病,怕是很难不扩散到锦城,可这场灾病太过蹊跷,像是只精准侵扰那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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