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宁神情恍惚地走出院子,忽然一阵狂风袭来,风沙迷眼,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有一组丧事队伍向自己走来,前方是两个穿着麻衣丧服的女子,棺材上头坐着个同穿麻衣的小女孩,手里捧着灵牌。 天空暗了下来,天地间只剩下凄怨的哭声跟锣鸣,阴风阵阵袭来,苏昭宁看到掩在队伍中的自己,他比刚刚自己见到时更加憔悴瘦弱了,不同于旁人的悲伤,他脸上是一片的麻木空白。 出殡队伍越来越近,苏昭宁浑身微微颤抖,因为他看到牌位上的名字—— 亡妻秦临之灵位 亡妻,秦临,灵位。 他认得每一个字,却不懂其中含义。 装着秦临尸身的棺椁从他面前路过,场面猛然一变,秦临浑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 秦临原本与魏玉一般的身高,此刻却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站立着,她歪着身子,左小腿以极度扭曲的方式往后面扭去,像是洗脸时拧的帕子,脚尖朝向后方,那只腿被尖锐的捕猎器贯穿,还插有树枝,鲜血涓涓流出来,整条腿都染成血红色,而她的脸上,树枝插入左眼,鲜血布满半张脸,另一半边脸是死灰色,那只完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苏昭宁,眼珠子凸出,眼神里流露出苦痛、狠厉、决绝。 最后,她伸手掐住苏昭宁的脖子,大喊道:“我要你的命——” 苏昭宁惊呼着醒了过来。 四喜闻声赶了进来,见主子惊魂未定的模样,连忙端了水伺候,将他额头上的汗擦去。 “公子,是梦魇了吧,您总算醒了。” 苏昭宁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跳,梦里的一切清晰地刻印在他脑子里,仿佛那些都是自己曾经经历过一般。 他看向外头黑漆漆的夜,说:“我睡了几个时辰了?此时是几时了。” 四喜神色复杂:“公子,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刚刚亥时的梆子才敲过。” 苏昭宁一愣,他竟睡了这么久。 他只记得当时魏玉淡着脸对自己说了一句话后,他就头痛欲裂,最后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屋内蜡烛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四周寂静得令人心慌。 半晌,他缓慢道:“珍馐阁那事最后如何了。” 四喜早就知道少爷醒来后会问此事,所以他这两日持续关注着,道:“当时魏姑娘不是让那群人走了么,大家伙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呢,哪知魏姑娘其实在来的路上早就做好打算,让成护卫跟着那男的,听说现在查出这伙人背后的指使人是曹舜华。” 没有想象中的开心愉悦,苏昭宁一时间有些茫然,魏玉不是说不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自己么,那她怎么又提前安排好人去调查这些人,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人背后一定有人指点,她全程可都没在现场。 苏昭宁曲起腿,将脸埋在双臂中,有些悲伤地想,梦里她也没出现过。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灭口 成云奉魏姑娘之命出来尾随闹事父女, 一直走到城郊,那二人脚步才慢了下来,她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棵老柿子树后。 走出城门后,那中年男人才开始对女孩说话。 “不是让你在家不要出门吗?你怎么跑出来了!”男人一脸愤怒, 随手掰了根柳条就开始抽打女孩。 女孩躲避不急, 细长的柳条落在她只着单衣的身上,第二鞭紧接着落下来, 她连忙伸手挡, 手臂上立马起了道红印,她哀求道:“爹, 别打了别打, 您走后, 曹府来人让我去珍馐阁找你啊, 说苏家已经报官,让我来助你脱身。” 男人停下抽打,沉默了下,他脑子有些不够用,想了半天才说:“什么报官,你看你来了那么一会儿了也没见官府的人来啊。” 女孩眼角还有泪, 她嗫喏道:“必然是曹家的口信快些,衙门那些酒囊饭袋的捕快哪次不都是争端口角都差不多了才来。” 男人冷笑了声:“你说的也没错,官府里的捕快确实都是酒囊饭袋, 但也是势利眼!不过他们要是知道是苏家报的官, 你认为还会来得那么慢?” 女孩年岁不大,自然没考虑到这些, 她怔愣道:“爹,你是说我被骗了?来给我报信的不是曹家的人?” 男人重重叹口气:“这就不知了, 不过我料苏家这命硬的公子不会以苏知府的名义报官,谁不知道苏府一家子表面上可是都在维护苏光韵两袖清风的清官廉政形象。” 几人一路无言出城后,又鬼鬼祟祟跑到一个死胡同里,出来时脸上堆笑,钱包鼓鼓。 成云留意了发钱的女子,她穿着曹府统一分发的下人服装,特意过了会儿才从胡同中走出,匆忙往曹府方向赶去。 成云暗骂了声畜牲,又补了句蠢货。 三个壮女拿钱后分道扬镳,那对父女二人走进一处破旧的茅房里头。 没过会儿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闷响,她顿了顿,心中暗道不好,连忙飞身跑至茅草屋中。 屋子中只一张木桌,桌上两只破碗,角落里还有近日来秋雨湿漉漉的发霉痕迹。 一股潮湿腐败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男人头朝下倒在地上。 成云先是环视了一圈厨房,支摘窗关着,屋内灰暗无光,一口大铁锅中间锈迹斑斑,柴火胡乱堆着,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贫困的家。 男人是被抹了脖子,鲜血汩汩流出,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形成了一个小血洼。 他在成云手上挣扎了下,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充满血丝,死死地往支摘窗的方向看去。 成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窗户下面的米缸有动静,她跨步上去掀开布袋,下头躲的正是男人的女儿。 女孩头发已被汗水浸湿,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脸上死灰一片,痴痴呆呆地看着成云。 成云看着她身上新添的红印,泛起心疼。 她暗道这凶手手脚真快,想必是早就埋伏在茅屋中,就等二人回家后直接抹脖子了事,为了封口直接杀人灭口,这未必也太过心狠手辣了些。幸亏女孩个子小矫健,凶手在抓女孩的时候恰巧发现成云的赶来,这才放弃从窗户溜走。 成云在脑海中还原模拟了刚刚的案发现场。 总归孩子是无辜的,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说:“孩子别怕,你看到刚刚凶手的样子了吗?” 女孩愣愣的,她双手抱着自己,一副防卫的模样,不说话。 成云生了恻隐之心,想到刚刚女孩不像她父亲那样胡搅蛮缠,决定带着女孩回苏府,届时她也好交差。 苏昭宁的意外晕倒终止了这场闹剧,珍馐阁也因此事闭馆。 大夫诊治后只说忧思过虑,需要调理休息。 魏玉不打招呼便私下让成云去追踪,这事让苏青荔有些不悦。 苏光意匆忙赶回家,了解完前因后果后,同样不解魏玉的做法。 魏玉只好解释道:“想必青荔也看出那伙女人跟那对父女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朋友关系,他们早有预谋、训练有素,今日这起闹事是提前规划好的。这些闹事的不过是傀儡,我打断青荔的盘问,是不想打草惊蛇,让成护卫跟踪他们摸出后面的人。” 苏父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走后一定会与幕后人见面呢?” 魏玉露出略微讥诮的笑:“因为我知道此人自命不凡,刚愎自用,实则头脑简单,狂妄自大。” 苏青荔知道她在心中已有怀疑人选,说:“你直接说是谁。” “曹舜华。” 苏父怔愣了下:“你说是曹家?” 苏光意一掌拍在桌上,怒道:“曹沁碧,又是她,上次果真如月珩所说,那狗东西假借心系国事一说向赵合说查出那樽观音像的去处,要不是我在她之前便向赵合说明情况,估计早就被她摆了一道。” 曹沁碧便是曹舜华的表姨,两淮都转盐运副使。 魏玉微蹙了下眉:“没法确定是不是曹家,但从重阳登高以来,曹舜华一直在暗中使绊子,不过料她的头脑,都是些小打小闹,不足挂齿。” 看来曹舜华格外热衷于造势生谣,她在府学里搞的那些小动作魏玉都嗤之以鼻。不过是些小孩儿过家家的手段,回应她都显得自己格调档次低了。 成云带着女孩回来了。 苏父讶然:“你把她带回来干嘛,她父亲呢?” 成云将所见全都说了一遍。 苏父跌回凳子上,呢喃道:“死了,再怎么也......也罪不至死吧。” 苏青荔蹙眉看着小女孩又看向成云,嘲笑道:“咱们家是慈善机构么,捡了男孩回来又捡个女孩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要做十全大补丸呢。” 魏玉不认为这是曹舜华所为,按照她对曹舜华的了解程度,今天闹事的三个女人肯定是受曹的指使,而那对父女,要么是有把柄在曹舜华手上,要么是收了钱,目的就是搞臭珍馐阁的名声,以舆论造谣的方式来拖垮珍馐阁。 所以为了封口而杀人灭口这事,借曹舜华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魏玉上辈子对珍馐阁前痔疮闹事这一事件并不知晓,所以也不知道当时的苏家是怎么解决此事的,不过似乎此事或多或少影响了珍馐阁在成州的地位,虽然在她会试之前珍馐阁一直营业,但生意大不如从前,或许这其中有苏老二一家搬到京城的原因。 但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毕竟她也没在现场。 魏玉看着那个女孩,她满脸惶恐惊慌,瘦弱的身体一直发抖。 一旁的苏青荔还在与苏父拌嘴。 “爹,您不会又要收养个干女儿吧?” 苏父瞪了她一眼,随即摇头,他可没这种想法。 “跟我走吧。”魏玉淡淡开口,“正好我那儿缺个丫鬟。” 女孩缓缓看向她,对上她漆黑的眸子,不觉打了个冷颤。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细柳 下午的时候天色黑沉下来, 隐有瓢泼大雨之势。 秋季大多都是绵绵细雨,这样的雷雨也只在夏季时才常有,今秋真是反常得很。 魏玉坐在屋檐下,面上表情不显, 凝视着距她不远处的女孩。 女孩没姓, 只说旁人都唤自己细柳,因父亲生她时是靠着一株细柳在院子里降生的, 没有娘亲, 因父亲稍年轻些时候是庆湖小船上的船郎,说白了就是最底层的卖身男倌, 意外怀了细柳将她生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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