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对深宅一时稍有了解,蹙眉道:“其实这样的主子不算少见,他们没把下人当人,心情不好了辱骂鞭打也是常事。” 苏昭宁问:“你这梦......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呢?” 魏玉注视着他,慢慢开口:“梦中虽没提到苏府,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事情发生在整个江南地区,而且我认为这些奴仆殴打主子不仅是因为主子的虐待,还是因为江南一带商业发展,奴仆也不似以往那般愚昧无知,他们有的开窍生智,便组织起来反抗,向主人索要卖身契。” 她想了下,为了让自己的梦更加有说服力:“或许是这次影响大,预示梦做得比较早,所以目前还没有提到苏家。” 有了上次预示童男童女梦的成功,众人不再质疑。 苏父勉强答应:“那就精简成六十六人吧,再不能少了,这算是咱们城中商人里规格最一般的人数了。”他又想到自己对待奴仆的态度,十分坦然,“我对这些下人从未拳打脚踢,想必外头就算造起反来也不会殃及到咱们家。” 这些事全权交给苏父打理,苏母很少过问,她对此没甚意见。 饭后苏父又拉着苏昭宁确认了一番婚礼事宜,魏玉在院子里等了会儿想到待会儿苏昭宁要午睡,便没再打扰回了柳叶巷。 细柳这两日在成护卫的帮助下将父亲落葬,又把自己的细软收拾好搬进小院中,入住厢房一侧的耳房。 听到马车的声音,她早早在门边候着。 魏玉下轿后一眼看到她,看到她如此卑躬屈膝,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她收留细柳不是没有原因的,谁能想到十年后叱咤江湖,威震四海的隆昌镖局镖头沈明意竟然是个年少弑父的小可怜呢。 那日初见时她便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后在苏府再见时便在心中确认了此人的身份。 原来沈明意此时还叫细柳,她只知道隆昌镖局的镖头深得行意拳精髓,镖走大江南北,威震大兴朝,彼时魏玉因病假回到成州休假,当时她与沈明意有些缘分,她在回清河县的路上经过一处密林,遇到一众山贼将她银两抢了去,沈明意恰巧路过此处,帮她解了围追回了银两。 说来魏玉确实欠沈明意一个人情,上世没机会还,这辈子便在她微末之时帮她一次。 魏玉听她说完落葬事宜,道:“我看你身手矫健,你这一身功夫从何而来?” 细柳垂着头支支吾吾半天不愿说。 魏玉曾听沈明意提起过自己的师娘,是江湖有名的拳师,但她不知事情的细枝末节,所以只能猜测细柳此刻已经初学功夫,但不知师从何处。 魏玉声线偏冷:“这便是你说的任我差遣?” 细柳犹豫半晌,还是说:“说来这也不算什么功夫,只是在话本上学的一些防身拳脚罢了。” 魏玉手肘撑着扶手,下巴搭在掌心,偏头看她:“哦?你既学了防身术,你父亲虐打你时为何不还手,却选了那日将他脖子抹了。还是说,那日并未有什么曹府的人通风报信,不过是你计谋中的一部分。” 细柳小脸煞白,自知瞒不住,便自觉交待:“是一位在码头上当脚娘的阿婶,平日里挣些苦力钱。我有一日瞧见她在家中打拳练功,便偷摸着学了招式,后被阿婶发现了,她没责骂我还从头到底摸了我全身骨骼,说我适合习武,自此后她便在闲空时教我练习。” 魏玉问:“她叫什么名字?” 细柳又不愿答话了,她敬阿婶为师傅,不仅传授她功夫,还疼爱关怀她,让她感受到从未有的母爱,所以她绝不可能将阿婶报出来。 魏玉见她这般谨慎,轻笑道:“你不说我便会不知道?到离你家近的码头一问,一个拳脚功夫好的女人,想必不难找出来吧。” 细柳猛地看向她,咬了咬牙,眼里有泪:“姑娘,您问她作甚?” 魏玉宽慰她道:“放心,不是什么坏事。” 半晌,细柳才说出了阿婶的名字。 婚前的这十来日,两人私下相处的时机极少,苏昭宁随苏父忙着处理婚礼准备事宜,魏玉下学后到苏府进了午饭又需得到医馆复诊,好在她如今年纪轻,身子骨恢复得快,再需调养半月便可下地行走。 这日饭后,魏玉邀苏母书房谈事。 “伯母可知近日绫缎庄山贼越货一事。” 苏光意背手站在窗前侍弄兰花,随口一答:“略有耳闻,张家的绫缎庄前面好几次的货物在运送至青州时,不是遇到山贼就是遇到水鬼,上好的绸缎被越货,损失了大笔的银钱,但偏偏还拿这些贼人无可奈何,报了官也是无济于事。” “近段时日山贼水鬼猖獗,再加上我梦中未来有奴仆造反一事。我从前往返成州清河之间,也曾遇到过这些草莽之徒,不过见我一介穷书生便放了我一马,咱们江南一带贸易往来发达,虽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实则伏莽丛生,旅途不靖,前段时间有位巡抚告老还乡,在路上也遭强盗洗劫。” 苏光意自然也知道巡抚被抢劫一事,摇头叹息道:“我看这天下如今便是有钱的有钱,没钱的四处游荡,成天想些歪门邪道,不务正业。这类事近日屡见不鲜,我们家产业如今虽主要在盐业走漕运,但也涉猎些茶叶丝绸,虽说货量不大损失小,但这些贼人确实人神共愤,商会的各位老板早已深恶痛绝。” 魏玉:“我从那日我领回去的丫头细柳口中所知,她家邻居有位擅拳脚功夫的女人,昔年曾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虎拳沈青竹,如今却沦落到码头当下苦力的脚娘。细柳机缘巧合拜师于她,习得拳法一二。我前两日曾去拜访过沈青竹,心中忽有了个主意,可联络起这些江湖侠士成立一个组织,专程为有运送货物需求的商家押送货物。” 苏光意眼光一亮,点头道:“你这主意不错。往后每一次运货,特别是要过一些山林小道的路程,都得需要江湖侠士来护送,一来能对抗强盗,二来也可用侠名起到震慑作用。我们商会也都愿意聘请专人押送货物。只需去官府登记,同商家谈妥押送资金、路程等问题,这些侠士只要保证将我们的货物运送到指定地点便可。” 魏玉见谈得差不多,便作揖道:“那晚辈这就去联络沈青竹,想必她混迹江湖多年,广交天下侠士,若是都聚集起来,那便是双赢的好事。” 苏母赞同:“嗯,侠士古道热肠,想必未来也能压一压那些造反奴仆的气焰。” 魏玉笑着应下。 筹办镖局一事,魏玉一直忙到婚前,一直到十月初五,她与苏昭宁已有三日未见。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风月 婚前三天, 按照习俗新人不得见面。 苏昭宁特地着人将魏玉的父亲王氏从清河县接了来,王氏瞧见女儿骨折后更是哭啼不已,日日都在小宅院中照顾魏玉的生活起居。 王氏虽来了不过几日,但院子里却换了以往的颓势, 他花了一整天来将院落打扫干净, 又将死掉的残花枯枝拾起清理干净,厨房中的碗筷清洗了一番, 又换洗了魏玉房中的被褥床单。 秋阳高照, 院子里不再是枯叶满地,一床床素净的床单被套整齐的晾晒在左右两侧, 清新的皂角香弥漫在空气中, 左边的角落里还摆着几双冬鞋, 右边则是一个大簸箕装的豆类粮食, 借以阳光驱散霉意。 魏玉一打开院门便是看到的这番景象,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在门口处站了半晌下才往里头走。 厨房上头冒起袅袅炊烟,里头传来锅碗瓢盆的翻动声。 王氏听到门外的动静,未转过头看便说:“是阿玉回来了吧,快坐着歇会儿, 我把这蒜薹炒肉做好咱们就开饭。” 魏玉心道,她在轮椅上坐了快有一月了。 王氏将饭菜端到桌上,二人开始进食。 “刚刚昭宁送了些羊骨羊排来, 那孩子颇为细心周到, 你先喝口汤暖暖身子。” 魏玉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她咽下饭, 道:“怎么没留他下来吃午饭。” 王氏责怪地看了她一眼:“眼看着明日就要成亲了,按规矩来说你们是不许见面的, 今日昭宁前来都算是坏了规矩,好在你二人未曾见面,也无甚大碍。” “那他可有问什么说什么?” 王氏想了下:“倒是没说什么,不过他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他进屋拿了个小木盒出来,魏玉接过来打开一看,那是个精美绝伦的蹙金绣香囊,上头绣着两只临溪涉水的白鹤,羽翼胜白雪,风姿洒落,一只展开白翅,翩翩起舞,一只亭亭玉立,挺胸昂首。 一股淡香弥漫在鼻尖,香囊中配有干花,那股淡香便是由玫瑰碎散发出的。 “看不出昭宁这孩子手艺真巧啊,你瞧这白鹤,栩栩如生的,真是有心了。”王氏在一旁赞叹。 魏玉仔细地抚过每一寸针脚,笑得格外满足幸福。 晚饭过后,魏玉在书房看书,王氏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房,看着女儿喝下后却迟迟不肯离去。 魏玉看他一眼:“有什么事吗爹。” 感受到女儿的注视,他找了个圆凳坐在她的对面,看了眼她放于手边的香囊,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烛光微微晃动,映照在王氏不安的脸上,魏玉也不催他,自顾自地练起字来。 半晌,王氏涩哑的声音才想起:“玉儿,我总觉得这一年来你好似突然长大了许多,沉稳懂事有主见,咱们清河县的哪家不羡慕我这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都还记得你八岁时你还在我下巴以下呢,当时咱们去城外摘柿子树,每次摘了回来你都要缠着我做柿饼吃......” 王氏像是陷入回忆中,满脸都是甜蜜快乐。 魏玉沉默地听着,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如同泠泠清辉,将她面上的表情全都遮了去,没看到一丝动容。 她无情打断王氏:“你要说什么?” 王氏说到一半停下,微张着嘴看着她,他只能看到她分明的下颌线,微敛的眸子一片清明,甚至有一丝厌倦不耐烦。 王氏干笑了两声,他掩下眼里的悲伤,声音低沉下来:“爹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阿玉如今都高了爹快一个头,成了个大姑娘,明日竟要成亲了。” 魏玉微蹙了下眉,嗓音淡淡:“左右不过人都有这一程,短短几十年,爹还是多往前看较好。” 王氏抬手悄悄揩掉眼角的泪,笑道:“是是,咱们都往前看,爹还等着玉儿考个功名回来。”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5 首页 上一页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