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 尤皇后来到了大殿,在主位上坐了,她姿态雍容,眼神冷淡,睥睨着赵母。 圆青扶着赵母, 向尤皇后下跪请安。 “母后万福金安。”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尤皇后视线落在赵母身上,从头到脚, 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 刘春杏虽尚有一分颜色, 可到底已经半老徐娘, 尤皇后确信,这种货色, 是吸引不了珣帝的目光的,遂放下心来。 又看了一眼旁边碍眼的太子妃, 此女姿容出众, 艳压牡丹,难怪太子喜欢。只可惜, 她是敌人。 “太子妃巴巴地跟来,是怕本宫吃了刘春杏么?怎么,刘春杏是你的正经婆母,本宫只是你的便宜婆母,是么?”尤皇后语带讥诮,拨弄着丰腴手指上一个缠丝嵌三色宝石赤金戒指。 圆青弯唇一笑,“母后说哪里的话?儿臣陪婆母进宫,一则是给母后请安,二则是听说,御花园的几株十八学士都开了,想顺便开开眼。昨日儿臣去了永昭姑姑的明湖山庄赏花,姑姑说御花园的十八学士开得极好,错过花期可惜了。儿臣爱花成痴,故借此机会来见识见识。” 尤皇后心里憋闷。 好个牙尖嘴利的! 她质问她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便宜婆母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只管扯一堆有的没的,和她打起了太极。 “太子妃想赏花,这个容易,趁着天还没黑,太子妃赶紧去罢。”说着,尤皇后给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带着太子妃好好逛逛。” 赵母紧张地看了一眼圆青,此时,她一点儿也不想与儿媳妇分开,她很怕万一圆青走了,尤皇后会对自己下黑手。 圆青自然明白眼下的处境,她绝对不能留婆母单独待在坤宁宫,谁知道她回来后,婆母还是不是活着。 圆青笑道:“多谢母后。儿臣同太子约好了,一会儿一起去,就不用麻烦母后宫里的姐姐了。” 尤皇后:“……” 故意在她面前装傻充愣,以为她就治不了她了? “坐罢。”尤皇后沉着脸道。 圆青和赵母谢过尤皇后赐座,两人便坐了下来。 默了默,尤皇后端起茶盏,垂眸沉吟了起来,片刻后,她冷声道:“刘春杏,当年你分明怀有龙裔,却私自出宫,还嫁给了一个农民,玷污皇室血脉,你可知罪?” 赵母早就料想过,万一尤皇后以此罪名欲置她于死地,她该当如何?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承认,当时已经知晓身怀龙裔这一点,否则就会被尤皇后抓住这个把柄,以故意迫害皇嗣的罪名处死她。 虽然真正在残害皇嗣的人,正是尤皇后自己。 可李有吉早已作证,说知道她当年出宫之时,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如今再来狡辩说她不知情,就有明显的破绽。 承认是死,不承认也会被审判,到底该怎么办? 好在来的路上,圆青告诉她,“拖!拖到宴辞过去,或是珣帝出现,在后宫里,能压得住尤皇后的人,只有珣帝。而太子能让她有所忌惮,尤皇后虽不至于会听太子的话,可到底不敢随便处置您。” 赵母知道自己已入虎穴,凶多吉少,只能听从圆青的建议,缄默不语。 久久的沉寂。 尤皇后手中的茶都已凉透,她把茶盏掷向赵母。 茶水泼在赵母的脸上和脖子上,染黄了她的脸和脖子,茶杯砸在她的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随后茶杯摔在地上,是瓷片碎裂的声音。 “刘春杏,你好大的狗胆!谁给你的胆子,敢拒不回答本宫的问话?以为只要装聋作哑,就可以逃脱罪责了?”尤皇后冷笑一声,“来人,把刘春杏拖下去,送到北镇抚司,好好审问一下,她故意迫害皇嗣,致使皇嗣流落在外,认贱民为父,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指使?” 几个太监蹿了出来。 “慢!”圆青起身,护在赵母身前,她瞪着围上来的几个太监,爆喝道:“这是太子爷的生母,你们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住太子爷的怒火!”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再继续往前。 其中一个太监,是尤皇后的亲信,正是去宣赵母的那个人。他不在乎是否会得罪太子,冲上前,就要去抓赵母。 圆青扬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大殿。 “放肆!你这个狗奴才,当真要置你的主子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吗?”圆青怒斥道。 那太监一怔,既愤怒,又有些迟疑。 主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惹恼了皇上,失了圣心,至今还在禁足,再闹这么一出,确实只会让主子的境地雪上加霜。 尤皇后怒极,指着颜圆青冷笑道:“好!好!好得很!太子妃公然忤逆皇后,目无尊长,少教的狗东西,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 太监们再次围了上去。 圆青连啧几声,在圈椅上坐下,冷冷地扫视着几个太监,“母后失心疯,不堪为一国之母,贼喊捉贼,打着正义的旗号,行的却是遭人唾弃的阴鸷勾当。你们倒是试试,今日把我拖出去杖责,明日御史台的御史们会不会把你们的主子参成丧心病狂的妒妇!你们几个没脑子的爪牙,会不会被皇上凌迟处死?” 几个太监再次畏缩了。 尤皇后之所以横行六宫这么多年,原因就是没有人敢挑战她的权威。所有人都怕她,畏畏缩缩,结果全被她弄死了。 如今,新封的太子妃,却敢和尤皇后对着干,显然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他们只是奴才,奴才再嚣张,也是借主子的势儿。如今皇后被禁足,已有四五个月,尚未有解禁之象,太子爷若想处置他们,主子护不住他们,他们就只是一群被牺牲的冤魂罢了。 尤皇后见状,被气得面容狰狞扭曲,连榻几上的引枕也丢了过来。 “颜氏,你未婚生子,婚前便与人苟且,□□轻浮,根本不堪为皇家妇!” 一众宫人皆张目结舌。 圆青唇角延出一抹冷笑,“是啊,这都是拜母后您所赐呢!当年若非您设计陷害,儿媳又怎么能与太子结下这桩美满的姻缘呢?儿媳受到母后您的迫害,原是受害者,不追究您犯下的罪恶,也就罢了,您这个加害者,就别再继续往受害者身上使劲泼脏水了罢!母后,您该照照镜子,您这副贼喊捉贼的模样,真的很丑!至于配不配为皇家妇,儿媳如今已然是大晋朝的太子妃了,也就不劳母后您空口鉴定了!” 尤皇后被气得要上来撕圆青的嘴。 几个太监纷纷让开。 圆青好歹是跟着石舞练过一段时日的八段锦的,她见尤皇后扑上来,忙往旁边一躲,抓住她的胳膊往旁边一甩,就把人给甩到了地上。 圆青拍了拍手,重新端坐下。 “母后,地上凉,仔细感染寒气。”圆青淡声道。 赵母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没有料到,这个平素看起来柔顺善良的儿媳妇,竟然还有如此泼辣英武的一面。 她的心在嗓子眼来来回回,落不下去,非常担心尤皇后会打击报复,珣帝会徇私护短,连累儿子。 宫女忙上前去搀扶尤皇后,尤皇后怒瞪着圆青,嘴里骂骂咧咧,似是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敢对她动手。 “少教的狗东西!目无尊长的畜生!来人!给本宫拖下去,狠狠地打!打死了事。”尤皇后怒喝道。 几个太监又围过来,却是比先前还要游移不定。 看来是要变天了,太子妃竟然敢殴打皇后娘娘了。 便是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珣帝和太子爷来了。 宫人们赶紧给珣帝下跪见礼,颜圆青也扶着赵母给他下跪问安。 “父皇万岁!” “皇上万岁!” 珣帝扫视了一眼殿内众人,目光落在尤皇后身上,见她发髻散乱,有些狼狈,不觉皱起了剑眉。 又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赵母,凤眸不觉微眯。眼前的刘春杏,他早已记不得了,只一双眼睛,还依稀有几分印象。 殿中情形,他已猜出了七八分,他又看了一眼太子妃,似是没有料到,这个太子妃倒是个厉害的,竟能在皇后手里占得便宜。 “起来罢。”默了半晌后,珣帝沉声道。 珣帝问尤皇后道:“皇后接太子生母进宫,是想让朕封她为妃吗?若是,朕满足皇后的愿望,封其为皇贵妃,如何?” 尤皇后一愣,心里自是百般不愿,嘴上却赌气道:“皇上愿意封谁,就封谁,问臣妾作甚?说得好像是臣妾能阻止皇上封妃似的!” 穆宴辞眉头紧蹙,若此时母亲进宫,定然斗不过尤皇后,父皇对母亲没有感情,出了什么事儿,也不会站在母亲这边。 “母亲无拘无束惯了,过不惯宫中的生活,还是跟着儿子住在太子府罢,求父皇、母后成全。”穆宴辞躬身揖道。 赵母也反应过来,她可绝对不敢和尤皇后同住宫中,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民妇粗鄙,只求一日三餐温饱,安度晚年,宫里规矩多,民妇恐怕难以适应,有损皇室威严,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成全。”赵母伏地磕头道。
第108章 珣帝静静地看了会儿伏地磕头的刘春杏, 道:“先平身。” 刘春杏抬起头来,紧张不安地飞速瞟了一眼珣帝,那个人还和记忆中一样,年轻英俊, 仍旧是那么高高在上。 当年她曾亲近他, 那是她一生之中最接近月亮的时刻,一出宫门, 她又变成了一个卑微的无依无靠的女人。 嫁给赵四二做填房, 赵三五、赵三七两兄弟始终排挤她, 没把她当母亲,她在家中操持家务, 忙里忙外,白驹过隙,她容颜逝去。 刘春杏有一瞬间的愣神,她对于自己和珣帝生了一个儿子这件事,有种不可思议之感。再去看尤皇后那张恃宠而骄的脸, 心里骤然生出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同人不同命啊,她刘春杏这一辈子, 注定只能这样了, 不可能有男人愿意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穆宴辞扶母亲起身。 珣帝和稀泥道:“皇后近日心情抑郁, 言行举止有些乖张失常,朕自会罚她。刘春杏虽是太子生母, 然曾嫁人生子,不宜再接入宫中, 就跟着太子一起生活, 每年按皇贵妃位分领爵禄八百两银子。” 刘春杏一愣,还有这种好事儿? 圆青看一眼傻愣愣的婆母, 唇角弯起来。 刘春杏回过神来,忙下跪谢恩,“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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