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嫔年近四十,近年来无宠渐渐发胖,人也懒怠:“公主殿下还是回吧,晴好这会儿正病着,回头再染给您,我们可没办法和陛下交代。” 五公主讪讪看向柔瑾,柔瑾只点点头,屈膝行了个晚辈礼转身便走。 隔日大雪满天三公主风寒加重,柔瑾听说柳嫔骂了三四位太医,春樱捧着她交代找出来的药材珍玩踟蹰不前。 “殿下,奴婢怕去了柳嫔也不领您的情。”春樱忿忿不平,公主生母追封一品贵妃,也是六位公主中唯二有封号的,谁不知陛下最宠爱这个女儿?柳嫔一介嫔妃,仗着公主好性儿、陛下不能顾全后宫才耍一耍长辈的威风,她们做奴婢的吃冷脸不算什么,可不能丢主子的脸面,否则将来这后宫人都能踩明珠阁一脚了。 柔瑾托着下巴出神:“前日我怎么对她,你照做就是,本宫不会怪罪。” 春樱一喜,挺胸抬头去了。 柔瑾被她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逗笑,推开窗子一角接了点飞雪,只是零星雪花,旁边伸出一只手无奈阻止。 “殿下,女儿家身子娇贵,天寒地冻更得保重。”其实四位宫女里冬藏年龄最大,也最稳重,她将新手炉递给柔瑾,斟酌片刻才说:“殿下最近有心事?” 冬藏也说不出具体的变化,只觉得近日来公主偶尔望着窗外发呆的怔忪神情平白惹人心疼。 柔瑾嗯了声:“也不算,下雪没人玩。” 冬藏灵机一动:“殿下要是实在无聊,奴婢喊人来陪您斗牌?” “不想玩。” 柔瑾揉揉肚子,她临近月事的日子小腹总是闷闷地,人也提不起精神,就着冬藏送到唇边的杯子喝了口红枣茶才觉得舒坦了些。 不多时春樱送东西回来了,看她神色就知道柳嫔没给好脸,柔瑾让她捧杯热茶暖暖身子,问了才知道柳嫔在宫中发火骂太医,连三公主都没吃到好。 “奴婢听底下人议论柳嫔昨晚检查三公主的大字,说三公主写的不好,连夜描了三大张才让睡。” 柔瑾看看天色,迈出去的步子又收回来,她叹了声气:“冬藏姐姐,柳嫔当年那位小皇子是腊月底没的吧?” “是。” “怪不得她最近火气大。”去年大公主婚期定在腊月,柳嫔也好一阵子颓丧,后来才知道并不是伤心女儿出嫁。 惠帝重情,四妃中泰半是潜邸良娣侍妾,柳嫔与李贤妃资历相同,还是妃妾里第一个怀胎的,可惜怀胎八月生的男婴,是个死胎,后来柳嫔费尽心力只生下两位公主,大公主虽是惠帝第一个孩子却并不得宠。 柳嫔嫉妒又不敢向惠帝邀宠,只能折腾撺掇三公主跟明珠阁争。 春樱小声嘟囔;“冤有头债有主,柳嫔有胆子找正主算账……” 柔瑾淡淡瞥她一眼,春樱低下头,跟着冬藏下去了。 今年这场雪下的不大,春节前夕三公主风寒痊愈,年节宴顺利度过,复朝之后京城愈加热闹,三年才有一回的恩科该殿试了,京城齐聚天下读书人共赴盛事,年前风光一时的四品忠武将军渐渐无人提及。 柔瑾想,难道前世父皇也嘉奖了这位,只不过人不在京中,所以京城追捧一过便无人记得了,她也因此忘记? 再说这一年的殿试似乎也没什么要紧事,京城另一道传言再次不胫而走。 “殿下,京中传言陛下有意为您在新科进士中选驸马。” 柔瑾无言以对:“听听就算了。” 眼前有一件事更值得关心,柔瑾能出宫一趟,她从入宫学开始选过八位伴读,比她年长者陆续出宫,现如今她的第六位伴读要嫁人了,给柔瑾递了帖子,柔瑾承诺出宫送她嫁人。 公主出宫不易,须得禀过帝后拿上令牌方能出宫门,柔瑾好说歹说才请父皇同意,早打算好提前出宫先去伴读府中送嫁再借机离开到外头逛一逛。 离宫前柔瑾特意到三公主面前转了一圈,看她气鼓鼓的吐了吐舌飞快离开。 送嫁用不了多长时间,柔瑾没用仪仗,悄悄入了府和新娘子说句吉祥话送上贺礼,新娘子脸面有了,又不用大张旗鼓耽误出嫁的时辰,对柔瑾谢了又谢。 等新娘子上轿,柔瑾辞别他们家人悄悄让马车改到,往京中繁华热闹的大街驶去,那里客栈云集。 春樱兴奋又担心,牢记冬藏的嘱咐免得公主在外游玩误了回宫的时辰。 “殿下,咱们这是去做什么啊?” 柔瑾竖起手指:“从现在开始不要叫我殿下,嗯,叫我姑娘。” “好嘞!” 春樱瞧柔瑾这架势就是微服私访有好玩的事,当即玩心大起将冬藏的嘱咐忘了个一干二净,没了她在耳边叽叽喳喳。 柔瑾一心二用,悄悄掀开车帘看朱雀大街的风景,沿街叫卖的小贩,你来我往杀价热闹至极,父皇是当时明君,她记下此番景象回宫说给他听,他定然欢喜。 柔瑾看得入神时被一匹白马挡住眼帘,她蹙了蹙眉,白马哒哒从马车旁走过奔向老槐树下一道青衣身影,那人摸摸白马将缰绳交给小厮。 这是戏文里仗剑走天涯的少侠么? 柔瑾心中艳羡。 约莫是看的时间久了,春樱也凑过来瞧热闹。 “姑娘,你看谁呢?”春樱顺着看去:“那匹马还算神骏,但比不上您的!” 柔瑾放下车帘也不解释,并不知道青衣身影朝她们的马车看来。 行到朱雀大街令马车停在角落,她乘的马车虽没有大内标记,但有心人自然能认出不同,柔瑾带上春樱和两个侍卫,充作外出游玩的大家小姐。 哪知刚靠近京城闻名的状元楼客栈就目睹了一出闹剧。
第6章 京城朱雀大街最为繁华,食肆店铺接二连三,但春闱期间最热闹的还属聚集天下读书人的状元楼客栈。 状元楼客栈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本朝立朝之初,那时京城经过连年战乱百废待兴,朝廷为招揽人才开恩科,一朝放榜,一甲三人全都住在状元楼客栈,小小客栈十来间客房另有二甲进士六人,状元楼名副其实,之后两次恩科状元楼也出过两位状元,后来其中一位状元官至宰辅,自此状元楼走出的状元高官不胜枚举,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们抢着入住状元楼图个好兆头。 今日状元楼占地广阔是京城第一客栈,客栈门前人头攒动,不为看状元,而为娇美小娘子和俊俏读书人的风流韵事。 柔瑾挤进人群里占了个好位置,春樱护在她身边,两人一边看热闹一边听周围百姓的议论。 小娘子正是二八年华,父在翰林院任职,因物色夫婿相中了家境贫寒貌若潘安的廖姓举人,追到举人下榻的状元楼要玉成好事。虽京城女子榜下捉婿早已不是新鲜事,但春闱还未开始便动手实属少见,更为少见的是这读书人被不同人家相中了。 “董姑娘请自重,只不过小生自幼家贫寒窗苦读十数载能有今日只想报答父母恩情,为朝廷效犬马之劳,暂无心其他,何况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生不敢擅自做主。姑娘盛情小生心领了。” 董姑娘双颊绯红:“那昨日我请你喝茶,你为何颠颠赴约?!” 廖举人脸一热:“小生听闻令尊博学多才以为是令尊所邀……” 合着是因为人家爹? 这厢话刚落音,人群之外响起另一道娇喝:“慢着,廖公子是我先看中的!” 围观百姓总动自觉为来人让出一条道,柔瑾也好奇看去,来人衣着豪华发间金光闪闪比起清贵的书香世家多了几分豪奢,女子也更为自信,扬着下巴走到人群中便要抓廖举人衣袖,廖举人趔趄闪躲差点跌倒在地,幸而书童还算机灵扶住了他。 这位姑娘姓吴,家里是皇商,柔瑾听着周围议论倒清楚这身份不假,她曾见过吴家嫡出姑娘,与这位面容相似。 吴姑娘性情高傲:“廖公子刚才说了,他看不上你,归家去吧。” 董姑娘气愤难当:“你不要仗势欺人!廖郎是我先看上的!” “是我!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你霸道!” “榜下捉婿历来如此!” “现在还没放榜有何可捉?” “我也问你!” 两女相争一夫,互不退让。 廖举人羞愧难,拱手一揖到底:“世上好男儿如过江之鲫,区区不才怎值得二位争吵,此事还是罢了吧!” 他似是怕了两位任意妄为的贵女,带上书童转身便跑,余两位姑娘斗得像乌眼鸡,又纷纷追上去。 正主走了,百姓嚯的一声喧哗起来,纷纷发表对此事的不同见解。 “廖举人也是倒霉,人生地不熟被人看上多半要从了。” “我在状元楼附近卖包子,廖举人经常出门赴约,收拾的那叫一油光水滑!” “你以为那是你家包子?也不知哪位姑娘能心想事成,哎哟,怎么没人看上我呢?” “谁让你在状元楼门前卖书,进去读书就有人看得上咯!” 众人哈哈大笑一哄而散,大概是见多了的缘故对此事并无太大反应,柔瑾一行人稍显惊讶反而有些怪异,她带上春樱去状元楼对面酒楼要了一雅间,春樱环顾四周发觉侍卫少了一人。 柔瑾淡然自若:“我让他去跟着那位廖公子。” 春樱张大嘴巴,难道殿下相中了这位廖举人?想必那廖举人不敢不从!嗯,另两位姑娘也不必争了! 柔瑾忍笑不解释,自顾自点了一些招牌菜色,饭菜送齐,春樱拦住她各样尝了一遍确认无异才让柔瑾动筷,酒楼雅间设计精巧,推开窗便能看到状元楼大门观察读书人们进出行动,柔瑾大大方方推开一整扇窗赏景,对面状元楼上各色读书人或埋头苦读或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春樱皱眉之后很快想通,殿下多选几个也是无碍的。 就在柔瑾想要阻止春樱继续胡思乱想时,楼下状元楼大门走入一人,柔瑾只看得他一闪而逝的清隽侧脸和那道瘦削挺拔的青衣背影,随之三两步迈入状元楼大堂消失不见。 似乎是第二次瞧见这道身影了。 等了片刻,不见人上楼,柔瑾回身从桌上拿了颗花生,雅间房门被叩响追踪廖举人的侍卫回来了。 “卑职奉命追踪廖举人到郊外,他与书童在河边赏景看书,许久没有异常,后来书童耐不住提起婚事。”侍卫面无表情重复那主仆二人的对话,连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 书童问:“公子到底要选哪家姑娘?难道真的谁都不选?” 廖举人:“对。” “可这会不会得罪她们背后家族,咱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是出了意外——” “不会,京城是天子脚下,何况咱们今天大出风头,若是我有一点意外官府就得追究他们两家,不过是捉婿而已,京城读书人多得是。”廖举人口吻自得:“可这世上只有我是独一个,自当好生经营,今日之事就是公子我的踏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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