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儿有心了。” 这喜意未能维持长久,梁明雨手下的小太监悄悄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梁明雨皱了皱眉回禀惠帝,惠帝眉头一凛,瑞王知趣退下再无从前的轻狂放纵。 瑞王转身时舒展眉头,可仍旧无法压抑心中暴虐之气,头疼隐隐发作,他这头疾是生来就有,不像惠帝喜怒无常,对他时好时坏,瑞王难以遏制掌控天下生杀予夺于一手的渴望,从小到大父皇看似给予他诸多宠爱,他在众皇子中地位超然,但自从太子被废之后他总是怀疑惠帝在试探他,试探他对帝位的欲望,他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仿佛他只要向那张椅子伸手,惠帝便会挥刀斩下他的双臂。 就好似当年对他的宠爱不过是对太子及徐皇后的报复,他是一个靶子,也是报仇的刀。 瑞王按下心绪刻意放缓脚步。 一行人走出不远就见惠帝仪仗朝后宫去了。 “殿下可曾听说近日传闻?陛下特意为太后点戏却忽然大发雷霆,如今宫里众说纷纭——”事关惠帝曾经心头最爱周贵妃,就算背后议论也都避开耳目,铜钱铁壁也挡不住流言蜚语,宫里浸淫久了的人比普通人耳聪目明,这事儿是无风不起浪啊! 他们这些人不曾见过太宁公主真容,可瑞王殿下与公主是二十多年的亲兄妹。 心腹官员低声道:“臣以为此事对王爷大有裨益,公主与驸马夫妻一体,若是公主倒了,驸马自然难以立足,王爷的心头大患也就了了。” 即便惠帝不会厌弃贺固,可君心难测,贺驸马难以背靠太宁公主操控新帝人选,难道就不想择一良主?总之此事百利而无一害。 瑞王下意识不喜,按捺着怒意道:“此事要看父皇如何反应,本王并无运作机会,为那一点好处惹得一身腥,不划算。” 这倒也是。 “王爷以为公主她……” 瑞王无言众人也不敢追问,但对此事的好奇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若是陛下宠爱二十余年的女儿并非亲生,那可是本朝头一号笑话! 想必后宫事也与此事脱不开关系。 贺固出了宫门也探听到了缘由,原来是新晋升的伊嫔同伺候的宫女闲谈时说起此事,但不慎被郑德妃听见,徐皇后如今不管事,梁淑德三妃分掌后宫权柄自然要整肃宫妃规矩,她借此惩戒,伊嫔却借故小腹疼痛又使人向兴庆宫报信请救兵。 惠帝到场之后各打五十大板,伊嫔未能像上回一般得惠帝偏爱很是伤心,险些心疾发作,惠帝还是心疼她,派了御医诊治还放下公务陪伴伊嫔,青天白日的就关了宫门,嬉戏声传出老远。 贺固面无表情地骑马回了公主府,一路寻到花园才见到柔瑾母子。 小信儿爱上了悠来晃去的秋千,坐了一回又一回还要越荡越高,柔瑾开始次次满足他,后来累了,下人不敢带着小信儿坐害怕摔出个好歹来,小信儿不满,正一手攀着柔瑾肩膀一手指着秋千表达要求。 “那!娘!” 满周岁之后会说的话多了,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柔瑾求饶:“儿,让娘歇一会儿,等你爹回来再去行不?” 小信儿捕捉到一个爹字便四处望,同贺固目光相撞之后喜出望外,连连挥手喊爹爹,贺固抛却烦心事带儿子荡秋千,柔瑾坐到一旁饮茶,同样有些心不在焉。 幸好小信儿到了吃饭的钟点乖乖让奶娘抱下去吃肉糜蛋羹,柔瑾才得以询问宫里发生的事,尤其是惠帝的反应。 贺固并无隐瞒,柔瑾冷哼不断。 “说来说去他最在意的不过是母妃进宫之前是否有过青梅竹马,是否对他一心一意,他根本不信她,若是查出一丝一毫,那些人的目的便恰好达成了!” 当年周芳仪与惠帝互许终身,夜深人静时惠帝曾说他此生只愿周芳仪做他的皇后正妻,周芳仪死后,惠帝也曾抱着年幼的柔瑾说起今生憾事,此前柔瑾从不曾怀疑惠帝对周芳仪的感情,如今的反应却是莫大讽刺,惠帝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他自己! 贺固苦笑:“母妃早早去了也省得见到这一幕。” 这也难平柔瑾心中愤懑,她只恨不能揭开惠帝负心薄幸的真面目还要继续虚与委蛇,活了二十多年信赖的人物一夕倒塌初时如闪崩如今却已然无声无息…… “宫里的流言我也听到了,现如今出手的都有谁?”前些时日他们致力于令人发觉换子一事,并不知对方设置的往事里还有周贵妃青梅竹马的戏本子险些酿成大祸,幸而及时拿下那戏班子方不至于难以收场,何况那些人顾忌惠帝,引导猜测的都是坐实换子阴谋。 换子之事只要惠帝开口周贵妃便可安然无恙,但若是传出早年情史会平白生出许多变数,柔瑾可以放弃自己的声誉但实在不愿牵连安睡多年的周贵妃。 初时贺固并不赞同这么做,他宁愿以兵力谋夺天下,但前世为民奔走的仁德太子又如何忍心天下重陷战火民不聊生,兵不血刃的公开当年之事更能名正言顺的争夺那个位子,所以柔瑾宁愿以自己为开端。 她早就不想当这个公主了。 贺固为她理了理鬓发:“良妃德妃还有五公主及宫外的一些势力在宣扬,当年的人也在来京城的路上,瑞王现下作壁上观,徐皇后有些残存的势力也在探查此事。” 拿一桩莫须有的事来挑战惠帝权威实在冒险,可若是成功了,收获最大,贾良妃自觉危机重重身先士卒,种种行动实在出人意料,柔瑾原本觉得徐皇后一脉才是最佳人选,毕竟两方仇怨深重,但徐皇后竟是最沉得住气的。 徐皇后已经输无可输了,膝下一双儿女还要活命,不到十拿九稳绝不会挑战惠帝良心。
第98章 太宁公主并非惠帝亲生一事愈演愈烈, 戏班子扣在天牢不得出牢门一步,可京城里的戏班子多得是,一出戏唱火了其他戏班子也跟着唱趁机收拢主顾, 但唱到第二场台下观众正拍手叫好时忽然来了一队官兵把守各处还把台上几位角押走了, 百姓惶恐疑惑之余才明白过来这里头的事儿大了。 恍然大悟之余就是愤怒和好奇, 官兵堵不住悠悠之口,换子疑云彻底传扬开来,朝廷御史闻风而动,有人攻讦周贵妃阴谋换子混淆皇家血脉, 有人状告太宁公主行事霸道,无故软禁一家戏班老小令人生存艰难甚至谋害人命,再就是有人查出太宁公主出生那年正逢还是太子的惠帝随先帝南巡, 公主出生在梅州, 出生当日惠帝伴驾未归, 还是侍妾的周贵妃一人在后院挣扎生下孩子,而当时有下人窥见周贵妃身边的下人进出时均携带一个足以装下新生婴儿的红漆食盒, 那人偷偷跟上去听到过一两声猫叫般的哭声。 朝中老臣似信非信,他们倒是见过太宁公主但已不记得当年周贵妃是何相貌, 公主不像陛下也可以像亲娘嘛! 巧也不巧,就在老臣们闷着这件事随惠帝商议朝事时新晋得宠的伊嫔在兴庆宫宫门外求见,他们退下正巧和这位娘娘打了个照面, 看清的刹那心里不免突突,传闻伊嫔像极了当年的周贵妃,可太宁公主的容貌却与惠帝、伊嫔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所谓无风不起浪,难道太宁公主身世当真有异? 老臣们的猜测虽未宣之于口, 但京城皇宫的有心人太多,太宁公主谁也不像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若是有谁敢动手抓人堵嘴,俨然是此地无银,惠帝没有回应日日上朝没个好脸色,还借机训斥了几位从前立场不明的朝臣。 瑞王齐王纷纷上奏请惠帝肃清谣言,为妹妹正名,齐王还亲自出手揍了两位背后议论的公子哥儿,护妹之心溢于言表。 众人都等着太宁公主的反应,她一没有上奏哭诉二没有请求惠帝查明真相,而是在恼怒至极的情况下朝大放厥词的御史出手,称他为徐家的狗。 当年伸手管公主驸马家事的御史早就随徐家覆灭而消失,太宁公主如此针对,御史大喊冤枉还鼓动同年一起上奏抨击公主府横行霸道,只他疑似徐家旧臣的身份实在敏感愿意掺和浑水的人寥寥无几。 再说两位王爷与太宁公主关系融洽,他们对着干不是惠帝新帝一起得罪了么? 下了朝齐王去探望楚淑妃,还未开口楚淑妃一记眼刀斜过来没好气道:“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后宫这块儿我盯着不会兴风作浪。” 这事儿明摆着是冲周贵妃、贾良妃和伊嫔,太宁公主倒台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何况儿子和她自幼一起长大,楚淑妃就算当年对周贵妃有些怨言,但人死如灯灭,惠帝那几分不值钱的喜爱也移到了旁人身上,她再掺和又有什么好处呢? 何必对付一个孩子。 齐王装模作样地长舒一口气:“母妃不犯糊涂,儿子就放心了。” 楚淑妃心情复杂:“你别高兴太早,后宫掺和这事儿的可不在少数,你瞧着那位让宝爱小心点儿吧。” 她朝郑德妃居所方向扬扬下巴。 照她看郑德妃与瑞王可真不怎么样,儿子在前朝为太宁公主呼喊,亲娘在后头暗暗使劲,无论结果如何母子俩都立于不败之地,太不要脸皮了! 齐王哄着亲娘说了许多好话,之后又急匆匆出宫去了公主府,他是半点不信那劳什子换子传闻,父皇又不是傻子,如果柔瑾不是他心爱之人所生会疼着宠着宝爱这么多年吗?只不过是有心人瞅准了父皇与宝爱前段时间的别扭,趁机离间罢了。 公主府一切照旧,齐王驾临得到了十二分的礼遇,他熟门熟路直奔正堂不成想柔瑾正在招待客人,梅夫人与贺二夫人纷纷屈膝向王爷行礼,她们是长辈,齐王不必特意避讳遂一同落座。 小信儿睡醒吃饱喝足闹着找母亲,春樱将他抱到前堂,还未过门槛他便挣扎着下地吭哧吭哧自个儿爬过了门槛在齐王夸赞声中蹬蹬蹬跑向柔瑾,伏在她腿上打量众位客人。 柔瑾教他喊人,他这会儿嘴巴利索,舅舅、奶奶都能称呼响亮,梅夫人望着有些出神。 “这孩子很像他父亲小时候……” 小信儿听着是夸自己,歪着脑袋走到梅夫人面前伸出手来,这是要抱。 梅夫人迟疑片刻才弯腰抱他,小信儿自然而然搂住她脖子还很上道的朝脸上亲了一口,他寻常不爱亲人,每每想要母亲抱他的时候才会亲一口,平常伺候的奶娘丫环是甭想骗他亲近。 “奶奶!” “欸,小信儿真乖。”梅夫人一手攥拳搭在小信儿屁股后头,垂下眼眸与小信儿笑,小东西沉甸甸的坠手,目光单纯信赖,她心中一痛勉强又一笑。 柔瑾怕她累着:“信儿下来吧,你太胖了。” 小信儿初时不肯,在梅夫人怀里腻歪片刻才注意到正堂还有一个舅舅,忙忙下地朝他去了,梅夫人下意识拦了一下又很快收回手。 这一异样落入柔瑾眼中,她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自从贺月珠出事梅夫人便对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让人瞧着心里难过,将来真相大白,柔瑾不敢想又是何种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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