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瑾愣住,当初瑞王亲自护送和亲公主入匈奴大营时他们就怀疑他有意勾结匈奴,之后一直防着瑞王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 “可是我觉得我若是那样做了更会让你看不起,所以我选了今天这个方式。“ 良妃对皇宫防卫了如指掌,有她帮忙瑞王可以轻松掌控皇宫,如无意外——瑞王咬牙。 柔瑾轻叹:“二皇兄心怀百姓,臣妹替他们道谢。” 匈奴犯边不是小事瑞王与他们勾结无异于与虎谋皮,若真是到那个地步,柔瑾会倾向于贺固平乱之前先结果了叛乱之源,瑞王应当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道谢? 瑞王噙笑打量她逆光的眉眼又猛地阖上双眸,毫无预兆地提剑点地朝惠帝而去,贺固立刻阻拦,两人自然而然拼尽全力打斗起来。 惠帝拭掉口水怒吼:“杀了他!他竟然想弑君,给朕杀了他!” 二人充耳不闻,每招每式都直击对方要害,瑞王气息不稳,愤恨地望向贺固低低说了什么,贺固神色更冷,招式里带着杀意。 他绝不会留这种人在世上污了柔瑾耳朵。 瑞王也想杀他,举剑刺向贺固喉咙时却忽然觉得肚腹冰凉,隐忍的同意蔓延,他本能收回剑护住自己,可是天旋地转竟然直接倒下了。 侍卫们围上来脚步匆匆,瑞王隔着缝隙看去,只看到太阳挂在当空白花花刺人眼睛,根本不见那红色身影。
第107章 惠帝中风了。 起初谁也没注意到他嘴歪流口水, 瑞王死后惠帝连声叫好就要回兴庆宫重掌大权,被看押起来的太医匆匆赶来一看就觉得不好,边施针边为惠帝接断骨, 惠帝随之陷入晕厥, 好在留下一句明王代行国事的吩咐。 瑞王尸身仍放在兴庆宫前, 禁军中拉出去七八人当场斩首,七皇子八皇子及其余人悉数押入天牢,另有人领旨查抄他们的府邸、羁押九族,瑞王府、郑家都被围起来了, 郑德妃、贾良妃则被幽禁后宫,她们的去留需要惠帝决断。 掌灯时分惠帝还未醒转,贺固、齐王与众大臣留在兴庆宫守着, 后宫无主, 柔瑾回到尘封已久的明珠阁留宿, 期间听闻贾良妃吵闹不休要见陛下伸冤,郑德妃宫中倒是悄无声息, 只让人瞒着瑞王已死的消息。 翌日清早惠帝才有意识,醒来时眼珠四转到处观察, 涣散无神。 贺固先注意到龙床上的动静:“父皇。” 齐王正歪在脚踏上打盹,闻言猛地惊醒还擦了擦嘴角口水:“父皇,叛军已经被五弟拿下了, 您可安心!” “嗬……嗬瑞……”惠帝面上残存惊恐应当是做了噩梦怕叛军再度冲上来杀了他,仔细分辨眼前两个儿子才迟缓分清梦境现实,他抬手起身意识到半边身子动弹不得,脸色一红, 是气的。 “太医!” “陛下万不可再动怒。” 惠帝从马上摔下来断了两根肋骨,右胳膊也折了, 额头也有一处撞伤,更要命的是瑞王随之造反、被杀另他惊怒交加,大喜大悲之后脑中淤血不畅以致无法控制自身,太医院所有人彻夜未眠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怕这个病,何况惠帝先前宠幸后宫掏空了身子心脉衰竭,说个不好听的惠帝的身子就像个空壳还从马上狠摔了一下,现在只是中风已经是老天爷保佑,但对太医来说就是件坏差事,治不好不说还会随时发现新病症。 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对一个野心勃勃想要掌控一切的帝王来说无比痛苦,惠帝慢慢消化完太医的诊断全身的血都往脑门冲,结果就是又晕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惠帝既然交代贺固代行国事,朝臣纷纷找他或者齐王拿主意,毕竟储君人选未定。 齐王吓得连连摆手:“父皇交代明王代行国事,没有本王的事,你们别害我!” 他现在和某些朝臣一样根本摸不清贺固的底,再者说他真没有那个心力当皇帝,他不盼着惠帝早死,却又盼着朝局清明,早日安定下来。 是以,齐王赶在惠帝再次清醒的时候率领朝臣奏请册立太子,之所以是太子……他怕直接说册立新君把惠帝气死。 惠帝颤颤巍巍比划了个二,瑞王是死了,但身后事如何处置暂未可知,朝臣上奏应褫夺瑞王封号贬为庶民再行下葬,惠帝狠狠点了这份奏章还是比划二。 德妃是瑞王生母,母子荣辱一体,惠帝这是要处置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白绫或毒酒由郑德妃选择。 不过传旨太监还未到达郑德妃宫里便有个连滚带爬的小太监禀报德妃娘娘自缢身亡。 柔瑾隔着窗棂隐约看到德妃随风晃荡的绣花鞋。 路过贾良妃居所还能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喊叫要见惠帝,有关乎国祚的大事禀报,太监宫女只听吩咐不许良妃出宫不能堵上她的嘴巴,柔瑾想了想,每日只给良妃半壶水,很快落了个清净。 惠帝对德妃死讯无动于衷,直挺挺躺在龙床上思索着什么,一炷香后看向梁明雨。 梁明雨不愧是惠帝多年心腹,一路小跑拿来传国玉玺放到惠帝怀中,惠帝招了招手将玉玺交给贺固。 惠帝推辞不受,齐王眼珠一转再度奏请立明王为东宫太子,这次惠帝点了头,再度将玉玺交给贺固,贺固仍是推辞不受。 玉玺放回原位。 旨意很快拟好盖了玺印,明王刘固为东宫太子协理朝事,太宁公主为太子妃,一家三口即日搬入东宫。 兴庆宫汤药如流水,惠帝无比配合,偶尔药石无用时发发脾气处置太医,但熬好下一碗药仍会配合喝下,求生欲望强烈,每日还要打起精神听太子和朝臣禀报国事,只是嘟嘟囔囔几句都不大清楚,朝臣初时支着耳朵后来难免敷衍,见太子仍旧认真仔细侍奉君父心情复杂。 瑞王以庶人之礼下葬,瑞王膝下无子女存活均是腹中小产或未及满月夭折,他后院妻妾身份清白者得了一纸文书可回娘家再嫁,如瑞王妃这般掺和颇多的流放岭南。 瑞王妃不肯认命,嚷嚷着要见太、太子妃,子她有要事禀报,不过这话不曾传入柔瑾耳中,贺固派人送瑞王妃出京,瑞王妃命不好刚走出二十多里路便水土不服死了,三个月后消息才传回京城。 那日三公主生产艰难,柔瑾从明王府到她府上送稳婆请太医时遇上一伙人闹事,本是瑞王设计劫走柔瑾和小信儿,中途春樱主动请命替换柔瑾,孩子也换成了假的,瑞王妃果真中计给瑞王传信,瑞王这才敢在宫中动手。 春樱有大功,柔瑾打算赏她,这些年春樱跟在身边兢兢业业一直没有嫁人,柔瑾从前想,无论是春樱想自梳一辈子不嫁还是另有心上人都会保她一生无忧,但这一回春樱却来请辞,想回乡。 宫女多是幼年入宫,若是有恩典二十多岁大龄放出宫也难回乡找到亲戚家人,甚至没出京城就被人骗钱骗色转手卖进勾栏,春樱幼年被卖早就没有家了,但她既然想回乡,柔瑾不能不准,特意挑了四个功夫好的侍卫送她赏赐诸多金银,送了两个同乡丫环伺候,并吩咐春樱回乡住一阵不习惯了再回京城。 春樱想走大约是因为心中有愧,但柔瑾只记得春樱从未想过害她,她希望春樱出去走走放下心事。 半个多月后送人的侍卫平安回京,春樱在老家买了一处宅子立了女户,过得不错,就是没说几时回来。 柔瑾与贺固刚入东宫忙得分/身乏术暂时搁置这件事,等柔瑾想起来打算派人打探春樱近况,怕她被人欺负报喜不报忧,却收到春樱辗转托人送来的一封信,同时得知离瑞王墓碑不远处多了一座新坟。 柔瑾问过经过沉默良久,春樱回乡不久便遣走两名同乡丫环悄悄回了京城,以金银托人为自己后事,受托之人曾在公主府做事受过春樱照拂,她还以为春樱不讨主子喜欢又生了重病才沦落到无人问津的下场,春樱去后她仔仔细细收敛尸身又放上随葬之物按照春樱嘱托下葬。 春樱是服毒自尽。 她爱慕瑞王已久碍于身份只能远远看着,瑞王与瑞王妃似乎察觉端倪,早前派人探听公主府的事,春樱心思动摇露过痕迹,但在瑞王想要掳走柔瑾与小信儿的重要关头选择坦白。 春樱信里写的简单,公主就当她回乡过富贵日子去了,来世结草衔环再报公主恩德。 柔瑾将信放到梳妆匣最下层,之后许多年想起春樱时便会翻出来看一看。 这一年的京城秋天很有物是人非之感。 惠帝中风之症减轻一日强过一日,能起身被人扶着走两步也能说话了,他能做主的第一件事便是收拾那些叛乱之人,七皇子八皇子等人在天牢关了这几个月,惠帝仍未心软,八皇子没娘只是七皇子的附庸,他可以从轻处置,随便封了郡王在京城找座小宅子塞进去禁足,七皇子被打了一顿仍未出天牢。 先前贾良妃每日哭嚎想见惠帝,后来少了茶水不再喊叫深怕惠帝死了她被太子等人清算,惠帝好了,她又开始喊叫。 惠帝从前有多宠爱良妃如今就有多恼怒,他并不愿意见到良妃,只派人每日盯着良妃罚跪,他也要让这些罪魁祸首尝一尝不能动弹的滋味,偶尔还要柔瑾监邢。 柔瑾去的时候良妃已经被罚半月,每日罚跪令她膝盖红肿麻木,很难站起身,再加上惠帝偶尔还会有别出心裁的折磨,良妃已有些糊涂不认人,她又有肝病,犯病之后痛得满地打滚肚大如箩。 “不该啊,不该这样的,我的儿子能当皇帝,再不济也得是小八先当皇帝啊……” “你说什么?” 良妃歪头认真道:“驸马只能当摄政王!只能当摄政王……他要辅佐小八当皇帝,陛下不喜欢我的小七偏看中小八老实,真晦气……” “为什么只能当摄政王?” “他又不是太子!” 也就是说,在他们谁也没有前世的时候贺固并没有打破平静认祖归宗,任劳任怨当了摄政王。 柔瑾哄小孩儿似的追问:“当了摄政王之后呢?” 良妃嘿嘿笑:“你们被火烧死了,小八也病死就轮到我的小七当皇帝啦!” 这母子俩能当好皇帝与太后?本朝恐怕会要风雨飘摇吧?所以前世良妃挑拨本就不够信任贺固的惠帝,还促成了瑞王谋逆以及她的出降? “小七当皇帝你高兴吗?” “高兴!我是太后!嘿嘿!”良妃笑着又想起伤心事低落不已:“那些人怎么反叛朝廷,这天下都是皇帝的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呸,什么开国之君!我还有小孙孙当皇帝呢!” “谁是开国之君?” 良妃露出愤恨之色:“周行远!还冒充世家之后,无耻!” 周行远? 柔瑾不认得这个人,忽然想起贺固谈起自己表字说子度是惠帝从前对他的期望,他对小信儿并无苛求,只希望他一生顺遂看尽这无限江山,将来用‘行远’给小信儿做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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