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乱地抓人去添上钱烽的窟窿,可他养了多年的那些朝中将领,却好像没有一人能阻挡住肃正军北上的脚步,他像一个被堵在了院中的人,面对肃正军豺狼虎豹一样的逼近,只能步步回退,但很快就要无路可退了。 赵寅一气之下,将钱烽的家眷尽数抓到了午门之前。 他站在高高的金銮殿外,告诉所有将领,不要想着投敌,甚至不要想着可以战败,所有人都不能再败,必须守住城池,必须将肃正军挡在门外。 不然,全家如钱烽全家一样下场。 接着,他一声令下,午门前血流成河。 皇城内外凌然一静,太监黄显手里的血书,都不知道还要不要呈到皇帝的案头。 一个战死,全家也都被杀鸡儆猴的人的求恩血书,便是呈到皇帝面前又有什么用? 换句话说,就算前几日,黄显就将血书呈上去,恐也不会改变什么了。 皇上要用钱氏全家的血,警醒朝中文武百官,谁又能拦得住? 只是在一个无人的夜晚,黄显悄悄出宫烧掉了钱烽的血书。 “钱将军莫要怪咱家,如今你全家都已同你团聚,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你要怪就怪......” 黄显到底没敢说出口。 夜中静静的,血腥在焚烧之后有种诡异的味道充斥鼻尖。 黄显莫名想到了自己。 不知道他自己,又会是怎样的死法? * 钱烽阖家老小死在了午门前。 秦慎惊诧听闻此事的时候,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钱烽死前奋力写下的血书,好似一片轻飘飘的落叶,就随意地被风吹丢不见了。 他阖家老小还是死了。 秦慎也听到了皇帝赵寅对后来将领的警告。 他冷笑。 肃正军不可能停下脚步,他只会越发加快北上,直至攻下皇城。 若说朝廷将领在赵寅恐吓之下,拼尽全力将城池守成铁,那么肃正军就如利剑一样,将铁皮扎开,破而后入。 如此大势之下,众将拼尽全力也挡不住肃正军的脚步。 就算赵寅再继续杀人,也没了用处。 皇帝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神思恍惚。 “朕的将领,就没有一个堪用之人?哪怕像沈家军那样的五虎将,也没有吗?” 空荡的大殿中无人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回音,一边一边地重复着这疑问,回应着他。 月上中天,赵寅仍旧坐在大殿的龙椅上。 黄显自门缝中悄悄看了看,见皇帝闭着眼睛,他就拿着衣裳走了进去。 他是皇上的奴才,皇上若是没了,他也活不了了。 他刚要将衣裳盖在皇上身上,皇上忽的睁开了眼。 黄显吓了一跳,刚要跪下求皇上恕罪,不想皇上突然问了他一句话。 “你觉得,这天下,还有谁能挡得住肃正军?” 钱烽这样的大将,已是皇上座下最骁勇的将领,他都挡不住,更不要说在他身死之后的其他人了。 “章老将军?” 他一提名,皇上就摇了头。 黄显连忙顺着皇上的意思,“章老将军不如往昔了,最开始对战肃正军,就迟迟拿不下来,不然肃正军哪有今天......” 但皇上还是摇了头。 “不是他无用,而是朕也不敢再将官军交到他手上,谁知道他会不会也带着官兵,叛降肃正军。” 皇上这话说得很慢,却听得黄显心头一激。 如果连章老将军都不能信任,皇上还能信任谁? 皇上最信任的钱烽,阖家都死了啊...... 但皇上又问了他一遍。 “还有吗?还有能统领天下兵马,压住肃正军的人吗?” 黄显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也想不出别人来了。 只是这时,他忽然就看到了龙椅上的人身上。 “皇上的天下,自然有的是能人,但这些人又都比不过一人,此人才是普天之下,最能压得住肃正军的人。” “你说谁?” 黄显跪在了他脸前。 “陛下,就是陛下您啊!这天底下,谁还能比得过您呀!” 赵寅愣了一愣。 月光自大殿的窗边退了出去,空荡的殿内一片漆黑。 赵寅却在怔忪之后,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他缓缓站起了身来,高高立在龙椅之前。 “是了,朕怎么忘了,这皇城当年就是朕亲自拿下的,如今这肃正军,必然也要折朕的手上才是。” 他说着,似乎给了自己重拾当年辉煌的信心。 他目光穿过大殿、皇宫,看向京城,看向整个天下。 “传令下去,朕,要御驾亲征!” 荡平一切谋反罪人,收复一切属于他的山河地域,以及,杀掉那个令他寝食难安的太子遗孤,那个他未曾谋面的小侄女。 必得如此,他才能睡个安稳觉啊。 第117章 身侧之人 深夜的更鼓声自红墙下传了过来。 皇帝赵寅回了些许神思,“原来这么晚了。” 黄显连忙道是,“陛下既然要御驾亲征,奴才以为,这几日更该好生歇息才是。陛下快回寝殿,让奴才伺候您歇下吧!” “也好。”赵寅扶着黄显的手下了龙椅,只不过刚要离开大殿,想起来一桩事。 “黄显,朕先前让你查的一桩事,可有眉目了?” 他这么一问,黄显“呀”了一声,他赶忙躬身告罪。 “奴才真是有罪,今晚本是来同陛下说起此事的,竟然忘了。” 定下了御驾亲征的赵寅,先前心浮气躁的情绪压下了不少,便在这点小事上没有同黄显计较。 “你且说来吧,是查出了什么?” 这件事非是个大事,本只是一个早就死掉的人,近来被黄显手下查到,此人当年的死有些疑点。 黄显同皇上提了一嘴,不想皇上却让他去肃正军中那位公主身边查探。 这些日,黄显还真就查出了些眉目来。 “回禀皇上,奴才手下的人将公主身边的人寻了一遍,还真找到了一人来历不明,就在那个公主身边,十有八九就是此人,但奴才还尚需核实。” 赵寅听着抿了抿嘴。 他让黄显去查的,正是在先皇后死后,一直陪在先太子身边的太子表兄纪渊。 此人在他攻占皇城后,被发现了尸首,他一度以为此人已死,可近来竟有些疑惑之处被翻了出来,那时的尸首恐怕根本非是纪渊本人。 如果纪渊还在,此刻一定在肃正军中。 换句话说,赵寅一直还心有疑惑的侄女,如果有纪渊一直在身边,那么多半也是真的了。 毕竟纪渊此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忠心耿耿。 赵寅皱了眉。 他真是没想到,先太子在外藏了遗孤,还托到了纪渊手中带出了京城,在外养了十几年,他才知道此事。 当年真是疏忽了,可事已至此,说这些都没了什么用。 他会御驾亲征,亲自除掉这十几年前留下的祸患。 * 兖州城,肃正军中。 皇帝赵寅御驾亲征的消息甫一传来,整个兖州城平素里车水马龙的热闹声,就如同被大雪覆盖一样,消减了大半。 皇帝御驾亲征,意味着将调动朝廷所有的军力,来与肃正军一战。 肃正军再利害,也只占据了半个中原和江南,揭竿而起的时日才一年,面对朝廷分出力量镇压自然不会溃败,但若是皇帝调动满朝的力量要灭掉肃正军,又当如何? 聒噪的蝉鸣在庭院的树梢上响个不停。 公主府,内书房,秦恬换了轻薄的衣裳仍旧不住出汗,她去窗前拿扇子扇凉,看到了摆在窗下架子上的一只小匣子。 抽开匣子,里面是栩栩如生的五毒簪花。 是某位大哥送来的端午节礼。 小姑娘看住了那些簪花,拿了只蛇样簪花,那蛇神颤颤如真的一般,秦恬没有害怕,反而不禁勾起了嘴角。 他一个在前线作战的人,竟还记得这个。 比起她从前给他的五毒手串,这一匣子簪花的做工甚是细致,只看做工便晓得不是一日之功,可见他早早就吩咐了人做了这匣子簪花。 念及此,小姑娘心跳都快了些许。 只是战事吃紧,已有太多日子未曾相见了。眼下皇帝御驾亲征,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秦恬小小地在心里念了声佛,保佑所有肃正军的将士平安,亦保佑他安然无恙。 她站在五毒簪花前出了会神,才收起匣子,拿了扇子回到了书案前。 书案上摊开着三本药膳谱,秦恬试着配了几副药膳房子。 暑热蒸人,今岁夏日雨水不多,天气越发干燥炎热,初入夏日已是如此,就更不必说再过月余至剩下之时了。 肃正军的兵将们不仅不能避暑,还要顶着烈阳作战,不少兵将都有中暑之症,随军大夫都忙不过来,只能煮些绿豆水给众人提前消暑。 秦恬听闻之后,就思量起用药膳为众人消暑,从吃食饮水都布上消暑的药材,提前防备,待过些日天气更加炎热,将士们身体也能撑得住。 小姑娘写了数个方子,准备请几位大夫替她参详一番,再投入军中。 魏云策来的时候,正看到公主垂头思量药膳方子,额头上的细汗凝成汗珠,顺着鬓角的碎发落下来,落在纸上,她尚且未觉。 丫鬟又替他通禀了一声,“公主,魏先生来了”,她才惊觉抬头。 魏云策目光在她脸上微落,看着她眨着眼睛站了起来。 “先生怎么过来了?” 他温声,“孙先生等人想商议关于皇帝御驾亲征之事,便让在下来请公主一同前往。” 皇帝御驾亲征对肃正军造成的威胁几乎是从前的三五倍,秦恬也觉得此事紧要,应了魏云策,去寝殿更衣。 魏云策暂时留在了她的书房。 书案上是她来回思量琢磨的药膳方子。 魏云策低头看了一阵。 若她不是公主该多好,这一切呼啸的风雨与翻天的巨浪,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专注于自己喜欢的药膳,守住她恬静的乐土。 可惜...... 魏云策看着她那不甚精妙的字迹,又缓声笑了笑,替她用镇纸压好纸张,听见庭院里有了动静,便出了书房。 * 议事堂。 秦恬竟然见到了“父亲”秦贯忠,只不过有外人在场,她便只同他点头示意了一下。 连秦贯忠都自青州来了,除了远在前线不能离开的秦慎,肃正军中紧要人物都聚在了此地。 对抗皇帝的御驾亲征,要肃正军将这一年里积攒的力量、练出的本事、和所有能调动之力,都拿出来,凝聚于此。 众人从城池、兵将,到粮草、衣衫,再到人心、盟友,都细细点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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