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不止是脸色发白了,额头上冒出一层汗。 蒋美人? 是蒋后! 蒋后是先帝晚年最后一次选秀进宫美人,刚入宫时候十八岁,容貌出众能歌善舞脱颖而出被先帝宠爱,先帝年老无心政事,她便代临朝听政,由此笼络一批拥趸,权势熏天,不仅封了皇后,还妄想取代皇子们,真正坐上皇位。 是前所未有疯狂又可怕的女人。 官吏还记得那年的万人空巷京城彻夜狂欢的花灯节,他扳手指算了下,虽然那时候蒋后还是蒋美人,但也已经出入朝堂,能左右朝臣生死。 这话无疑是当面骂蒋美人劳民伤财,比得罪陛下还可怕啊。 周景云似乎并没有觉得可怕,笑了笑:“蒋美人说,那就不看这死物,看我这活物,罚我举着灯烛站着。” “他就倔倔的举着灯烛站了一个晚上,一直到第二天,还站着一动不动。”魏守谦笑说,“最后还是先帝看不下去了,骂了句倔木头,让东阳侯把人带回去了。” 就这样啊,官吏怔怔,又擦了把汗,看了眼周景云的脸,先帝爱美人,宠爱蒋美人,也宠爱周景云,才让他逃过一劫。 周景云一笑:“过去的事就不说了。” 这过去的十几年可真是跌宕起伏风云变幻,动辄血流成河,有太多不可说的事,魏守谦捻须点点头,要转开话题,有官员从外边匆匆跑进来。 “你们听说了吗?”他面色古怪说,“昨晚皇宫里出事了。” 魏守谦和周景云惊讶。 “也没见千牛卫异动啊。”魏守谦说,“我昨夜当值。” 那官员压低声音:“今早玄阳子进宫了,说,蒋后鬼魂回来了。” 魏守谦和周景云愕然。 “什么胡说……”魏守谦脱口要骂,又咽回去,“子不语怪力乱神。” 问官员到底出了什么事。 官员却也说不清楚太多,只说“陛下做了噩梦。” 做噩梦啊,魏守谦摇头,嘀咕一声:“是藉着玄阳子的名义要谋划什么吧。” 说完看到一旁周景云在怔怔出神。 年轻人吓到了? 他想了想提醒一句。 “这些事与我们无关,你去了户部,好好当差,这次得一个年少有为之名。” 周景云一笑,深深一礼:“多谢祭酒,学生必当不辱使命。” 走出国子监,周景云在街上站住,视线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皇城。 蒋后的鬼魂,回来了? …… …… “中丞,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散出去?” 监事院内,随从看着站在廊下悠闲逗弄鸟笼里八哥的张择,忍不住问。 事关蒋后,又是神神怪怪的,应当封锁消息,散出去不好吧。 张择笑了笑,将一勺米喂给鸟儿:“怎么不好,让蒋后余孽们高兴高兴,跳出来兴风作浪,咱们好抓人啊。”
第七十五章 念头 夜色渐渐笼罩京城,街上行人脚步变得匆匆,有人急着赶在暮鼓宵禁前回家,也有很多人则赶着去青楼曲坊内享乐。 不受宵禁令的曲坊也到了一天中热闹的时候。 这边有喧闹楼坊,也有清幽私馆,各有各的妙趣,也各有各的受众。 夜色濛濛中,一辆不起眼的车停在北曲坊一间幽静宅门前,一个小厮上前敲门。 风韵犹存的妇人应声开门,看着马车露出笑“沈郎君来了。” 伴着说话,马车里走下一个裹着披风,风帽遮住头脸的男人。 街边的人看到了也不奇怪,那些当官的总是这幅打扮,又想逛青楼,又怕被人看到。 “莲娘正盼着郎君您呢。”妇人娇声说,“您可有段日子没来,莲娘哭了好几次了,您快去哄哄她吧。” 伴着说话,门关上了,遮住了街上民众的视线,只能畅想内里是怎么样香艳。 宅院里小巧秀丽,没有喧闹,只有隐隐丝竹声,夹杂着女子清幽的吟唱。 不过伴着内室的门拉开,其内并没有美娇娘,只有三个中年男子,他们面色或者沉沉,或者似悲似喜,还有一个来回踱步,看到又有人来,他们纷纷招呼。 “沈郎君来了。” “快进来。” “你可听说了?” “娘娘她真的回来了?!” 被唤做沈郎君男人迈进去“大家听我说,娘娘的确回来了……” 门随即被关上,隔绝了说话声,美妇人虽然也只听到这半句话,眉眼已经满是惊喜,笑意四散,旋即垂下视线,亲自守在门前。 夜色里,歌声乐声萦绕盘旋。 …… …… 夜色里周景云和庄篱对坐吃饭。 一如既往屏退了婢女们。 “今天好些了吧?”周景云问。 庄篱点头:“我好好睡几天就好了。” 她只是看起来很严重,其实没有伤到根本,多亏了那个无梦之境。 养几天就恢复正常了。 周景云低头吃了口菜:“宫里好像出了点事。” 庄篱握着筷子,忙问:“出了什么事?” 所以那晚夜里发生在梦境的事,果然现实也察觉了?那个阵法是什么?是谁设置的?白锳会说什么?跟人讲述噩梦遇到自己的妹妹了吗? 她有太多疑问了。 看着庄篱闪闪发亮的眼,周景云抿了抿嘴:“说是,闹鬼了。” 庄篱噗嗤笑了。 这种话说出来,是挺好笑的,周景云苦笑说:“圣祖观的玄阳子说的。” 圣祖观玄阳子,庄篱心里明白了,那晚梦境被破应该跟此人有关。 她知道圣祖观是供奉道祖的地方。 但也仅仅知道这个,毕竟她从未来过京城,庄先生也没有跟她说过圣祖观里原来也有“怪物”。 耳边是周景云继续传来的声音。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只当个笑话看。” 庄篱嗯了声,这件事对她来说当然不是个笑话。 “人常常会借鬼怪之事,生出是非,所以这段日子,小心谨慎些。” 庄篱点点头,低头吃了口饭,想到什么又抬起头问:“有没有说是什么鬼魂作祟?” 那圣祖观的老道,是不是看到了她,把她当作了鬼? 握着筷子夹菜的周景云顿了顿:“说是,蒋后的鬼魂。” 蒋后?庄篱倒是愣了下。 周景云的声音已经紧接着说来:“这也不奇怪,总归坏事都归她就是了。” 说罢又轻咳一声。 “这话不可在外边说。” 这话是为蒋后不平了,被人听到很麻烦。 庄篱点头,说:“当然不会在外说,这话自然只能我们蒋后党们之间说。” 周景云噗嗤笑了,这小姑娘有时候还很会说笑话。 “吃饭吧。”他柔声说,将一块鱼肉夹给庄篱。 庄篱道谢低着头认真捡刺吃鱼。 原来老道认为是蒋后的鬼魂作祟啊,庄篱心想,也对,对于宫里人来说,蒋后是最大的忌讳和噩梦。 这样挺好,认为是鬼魂作祟,比认为是人作祟要好。 有蒋后鬼魂顶在前方障眼,她就安全了。 庄篱抿了抿嘴,这算是她作为蒋后党的好处吧。 …… …… 随着夜灯的摇曳,读书声也变得悠远,周景云看着旁边闭着眼的白篱,呼吸平缓,睡着了。 比昨日读书哄睡花费的时间长一些,可见精神的确是好转了。 周景云放下书,要熄灭灯又停下来,怔怔一刻,轻轻掀起被子帐子下了床。 帐子上倒映着人影轻晃,向外去了,伴着门轻轻开合,室内陷入安静。 庄篱睁开眼,略有些疑惑。 不是去了净房?这是去哪里了?夜半三更的。 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 来到东阳侯府,已经打乱周景云的生活习惯了,他的事还是不要多过问。 庄篱向内翻个身,闭上眼。 …… …… 外院里睡眼惺忪的丰儿看着走进来的周景云吓了一跳。 “世子,有什么事?”他问,又要去唤醒其他人。 周景云摆手制止他:“我睡不着,来书房找点笔记,不用惊动大家。” 这倒也是,世子在外的时候,也常常半夜不睡,发奋读书。 丰儿不再多问,将书房的灯点亮,然后被周景云赶出去。 “你去睡吧,别打扰我。” 宽大的书房里,周景云举着灯向一侧的藏书架走去,这里打通了两间屋子,布置了密密麻麻的书架,存放着各种书籍,画卷。 周景云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书架,将灯放在灯架上,轻轻抽出一本书,原本靠墙的书架发出咯登一声响,弹出一个暗格。 暗格子不大,摆着一卷纸。 周景云默默看一刻,伸手拿出慢慢展开,灯火摇曳下,一个女子的云鬓先浮现在视线里,紧接着是饱满的额头,一双秋水眼…… 昏昏灯下,用青黛稍微上色的眼,随着展开似乎好奇地看着他。 周景云将手一收,尚未展开的画又被卷了起来。 他静静立了一刻,将画塞回暗格里,拿下灯慢慢向外走去,影子在地上被拉得长长。 吃晚饭的时候,如果庄篱不问,他没打算说是蒋后的鬼魂作祟。 这种荒诞之言,不说也罢。 人死气散,难道真还能回来? 周景云看着摇晃的灯影。 如果回来,能回到哪里?
第七十六章 人事 “蒋后鬼魂作祟?” 站在三楼外,瑞伯听了上官月的话,皱眉说。 “真的假的?” 其他时候自然毫不犹豫说假的,但玄阳子说的…… “谁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这样传开了。”上官月倚着栏杆,望着夜色里的金水河,笑了笑,“真要是有鬼也不错。” 又想到李十郎的死。 也许真是花小仙报仇。 枉死的报仇,冤死的伸冤,作恶的要被报复,害人的要被鬼害,如此痛快明了,作恶的人作恶反倒要想一想,世间也简单多了。 但,上官月带着嘲讽一笑:“怕的是人藉着鬼生事。” 瑞伯若有所思:“不知陛下又要筹划什么呢?蒋后党抓了也不少了,这都五年多了,借口也该换换了。” 上官月要说什么,有随从从楼内闪出来,低声说:“公子,你让查的事查到了,监事院那张缉捕文书,要抓的是,前些时候被夷三族的朔方节度使白循的小女儿,也就是宫中贤妃白氏的幼妹。” 上官月和瑞伯都有些惊讶。 “没想到白家竟然有人从张择手里逃脱。”瑞伯说。 上官月心想,怪不得梦里的女子跟白妃肖像,原来是姐妹。 但旋即又摇头,说反了,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先看到白妃的画像,所以才梦到和白妃相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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