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暗处的鹰眸露出凶光,在那颗宛似泪的痣上停了片刻,手中的力道沿着筋络加重。 刀尖戏弄般挑开遮着喉结的薄纱,银色锋芒轻轻咬开皮肉,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刀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粉气息,混合着血腥味,增添了几分危险与刺激。 猛兽蛰伏许久,初闻见血时的兴奋。 黎清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他拼命吞咽了几次,才带着哭腔哀求:“好人,求求你, 别杀我……” 尾音带颤,说完他的情绪愈发激动,双腿如筛糠般抖动,挎着的小竹篮早不知丢到了何处。 他咬牙再次哀求:“您别…别杀我…让…让我做什么都行…” 黎清欢两手紧攥住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间满是口水吞咽的声音,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与思考。 他知道他此刻有多狼狈。 对方没有回应,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一道力闪电般迅速捉住他的手臂,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黎清欢双腿一弯,差点儿瘫坐在地上,而那只作恶的手生生将他拖进了草垛深处。 连被他强行挪开的干草堆也瞬间恢复成原状。 原本只够容纳一人的草洞内只剩下呛人的粉屑在空气中漂浮骚动,显得逼仄沉闷。 温暖浓郁的青草皮革味瞬间裹满了周身,雪上加霜,催得人愈发无力。 黎清欢被看不清容貌的女人紧紧锢在怀里,挣扎着慌乱捂住口鼻。 “别动。”她终于开口,靠在他耳边,声音冰冷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冰冷的刀锋再一次贴上了他的皮肤,无声警告着。 黎清欢知道,此刻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这个陌生女子的手中。 他僵着身体点头如捣蒜,即便有口难言也不敢再造次,生怕激怒眼前这个手握着他生杀大权的女人。 冷静下来,黎清欢才听到草垛外的动静,沉重的脚步夹杂着低沉的交谈声。 外面有人喝道:“搜!她跑不远!” “是!” 紧接着是草垛被翻搅、斩落的声音。 粗暴而清晰。 黎清欢甚至能想象到那些刀具胡乱戳刺在他们身上的感觉。 萧沅皱眉,手中的刀锋微微下压,示意黎清欢不要轻举妄动。 她的身体紧绷如弓,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脚步声渐近,连呼吸都显得焦灼。 千钧一发之际,萧沅猛地踢开身前刚摆好的干草堆,光电般窜了出去。 抬手,三支利剑迅猛从袖口飞出,精准地刺入了面前来人的喉咙。 与此同时,刺眼的橘色光线照进草洞,黎清欢的瞳孔骤然收缩。 飞踢打斗声不绝。 “呃——” 几声闷哼,紧接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事出突然,原本还在其他处搜寻的人皆被吓退了几步又迅速聚集起来。 “小心!有埋伏!”不远处有人大喊,声音中带着惊恐。 萧沅摸准时机,转身拉起黎清欢,低喝道:“跟紧我!” 还没来得及反应,黎清欢就被她拽着冲了出去。 一明一暗,外面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看不到刀锋互杀,只能感觉到紧紧攥住他腕子的那只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追!别让他们跑了!”身后传来愤怒的吼声。 萧沅的速度极快,黎清欢几乎是被她拖着跑的。 耳边风声呼啸,后面是漫天追喊声,黎清欢咬紧牙关努力跟着女人的步伐,若此刻被她丢下就只有死路一条。 恍惚间一只大手穿过他的膝弯,将他负上了背。 “麻烦。”女人拧着眉嘀咕,接着喝道,“抓好!” 脖子被男子的双臂慌乱围住,她负着他继续向前跑,不敢耽搁半分。 落日余晖,穷途末路。 两人在黄昏的田野上朝前狂奔。 摇晃中,黎清欢的视线逐渐模糊,鼻子贴在女人干净清爽的外衣上,耳边只剩下她愈发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他不知道他们要逃到哪里,也不知道这场逃亡何时才能结束。 直到女人停在了一处白色高墙外。 没有丝毫犹豫,萧沅掌心抓住黎清欢的腰用力一托。黎清欢连忙手脚并用,赶紧狼狈地爬了上去。 萧沅紧随其后,轻盈攀上了墙头。 “跳。” 院深墙高,黎清欢在女人的催促命令下抖着手闭上眼睛一跃ーー 落地时并无预想的疼痛,萧沅及时将他接到了怀里。 两人躲在青云寺的大佛后头,才有了片刻喘息。 “嗐,大姐又给那个姓萧的给跑了。” 为首两人带队冲了进来,立于大殿之上,寺中尼姑也早就不知躲到了何处。 “跑,她能跑到哪里去?!我亲眼看着她进来的,便是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把她找出来!”刀疤女人抖着满脸横肉,大马金刀往那儿一站比供奉的罗汉还宽几分。 “额,”瘦长女人为了难,凑近她耳边道,“佛门重地,听说这是首府夫郎供奉的地方...” “首府夫郎?!便是巡案夫郎来我也得让萧沅跪在地上给我舔鞋!”她惯常就与那崔首府不对付。 黎清欢抱膝,双眼瞧着将背露给他的女人,长发卷曲而下披散在背后,束发的带子早就在逃亡中不知所踪,修长挺拔的腰背替他挡住了外面的乱相。 紧张之余他忽有些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外面那波人。 然这女人定也不是善类,该如何自救还得另作打算。 沉下心,黎清欢又听到外面的女人们叫嚣起来。 “他爹的,臭丫头!妄想端了她奶奶地盘,皇商?屁的皇商!不过是替人干脏事儿的勾当。跟老娘比还嫩着呢!”胡三见不忿。 有手下立刻出言附和:“大姐,您心善放她一马,当初她抢咱们生意可没这般手下留情!可怜我那二妹,年纪轻轻就被那伙人断了手筋...” 胡三见闻言更是愤慨,挥开瘦长女人阻拦的手,高声道:“一个胡人生的狗杂种也敢跟老娘作对!大家伙儿放心,我今日若不捉住她,我也不配做你们大姐!姓萧的你有胆的自个儿出来,别到时去了阎王殿诬告我们毁了佛家清静!” “大姐,机不可失!现在知州府、盐运司、府首县令哪家没她送的礼,呵,再这样下去扬州城定没了咱们呆的地!” 胡三见沉默,她们漕帮能混到今天肯定也有人撑腰,最近官衙调动频繁,可不就给了萧沅可趁之机。 “大姐,你别跟她废话了,我老牛赌她就在这个大殿之中!” “呵呵,若不是她今日去金陵会老情人落了单,咱们还逮不到她呢!” “我早知她下流,花船上的哥儿说那姓萧的来了不过月余,倒是天天去照顾他们!花样多着呢,嘿嘿...” “呵,胡奴跟狗畜生有何两样!” “......” 左一句杂种右一句畜生,萧沅脸黑得能滴墨。 她不过是懒得交钱,索性抢了胡三见几个港口运自己的货,没成想这群人总跟个狗皮膏药一般粘着她不放。 这世道凭本事说话,输了就得认栽。 萧沅不屑,果然专做偷鸡摸狗生意的行事忒不大方。 刀锋轻擦过衣袂,拂去上头血迹,她躬身伺机而动。 外头荤言秽语越发难听,谁知是不是她们自己干过的烂事儿,此刻全怪到了萧沅头上。 她抬眼瞧了瞧地势,左右一思量,若是自己单枪匹马还有冲出去的可能,可如今多了个累赘。 转念,正想开口。 猝不及防,身后一股力直踹向心窝,将本就蓄势而出的她从佛祖之后踢了出去。 萧沅被踹得一个踉跄,后背蓦然多了个灰蒙蒙的脚印,玲珑可人,此刻却无比可憎。 轰隆一声ーー 贡品撒了一地。 外头正围聚在一处群情激昂的女人们也被这出大变活人给惊呆了。 偌大的佛殿霎时没了声儿,显得分外滑稽。 好在萧沅下盘稳及时扶住了案桌,不然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成了那胡三见的刀下亡魂。 如此场景,萧沅罕见局促笑了下,笑得气短,心里早就气了个半死。 双方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好几秒,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下一刻胡三见率先反应过来,举起长刀狂笑道: “杀!杀!杀了姓萧的有赏!活捉的,我让她做堂主!” 大刀伴随着打气的震天呼喊,高举着砍向黑衣女子。 谁不想要权力财宝!有了奖赏谁不卖力干活!!再说萧沅如今已是瓮中之鳖!!! 迎面而来的攻击比之前千百倍的猛烈。 便是萧沅也有些力不从心。 操! 一刀砍下,温热的血液溅满了金光大佛,沿着佛身 滴滴落在黎清欢眼前。 像惩戒也像恐吓。 半是恶鬼半是佛,悲悯与杀戮此刻融为一体。 萧沅早已杀红了眼,越是兴奋,下手利落干净,不带片刻迟疑。 都是血海里打杀出来的,她若不为刀俎,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手里的短刀早就与她融为一体,砍瓜切菜般卸下那些皮肉。 断肢满地,打翻了灯油,融了一地的血色。 直到刀锋卷了刃,她才接手换了把对手的长刀。 不知杀了多久,佛院门前不断涌入的人却不见少,心情愈发烦躁。 萧沅这人没什么耐性,更不会同情怜悯任何东西。好不容易发回善心,却在阴沟里翻了船,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小爹养的,看着弱不禁风力气倒挺大。 混乱中,她总算认同了一回那什么劳什子圣人说的话! 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今日算她大意! 可她要活!她想活!任谁也别想从她手中轻易夺走这条命! 来啊,杀不死她,日后必定千倍万倍奉还! 第5章 蓄意你先前可是叫我,好人儿 外面的打杀声不止持续了多久,黎清欢捂着耳朵躲在金佛后头,是歹人散了之后被派来清扫的小尼姑发现喊出来的。 恍然大梦初醒。 那时酉时刚过,天黑了个透,佛殿里刚刚燃上了油灯。 黎清欢被人扶下供台时,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火焰跳跃着,昏暗的光影下断臂残肢摆了一地,看一眼,遍体生寒。 任凭哪个男子经历他这般的劫难,都不能担保表现得比他还冷静。 黎清欢没敢再扫视大殿内任何一具尸体。 敌多我寡,怕是大罗金仙来了都保不下那个女人。 指不定地上哪个砍碎的手指是她身上掉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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