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逐星面上撑起了青阳宗现下的局面。 叶婵想问,他对他的师父又有几分了解,他那个看着松行鹤骨的师父真的如江惊尘说的深居简出,不问江湖事吗。 周遭人声喧扰,思绪纭纭,灵台混沌不清。 底下进殿的台阶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那声音由远及近混着银铃碰撞的晃啷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有人拎着一人而至,仿若拿捏着一只破布娃娃,青灰的地面隐约有血丝,少女腹腔衣料被染成了暗红,裙角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 应淮背负木剑,单手覆在腹腔的伤口将整个人完全提起,珈奈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发丝黏着惨白泥泞的脸颊上,好狼狈可笑....她痛苦的闷哼卡在了胸口,半睁的眼眸不由涣散,在场众人陷入了比之前更沉重的寂静。 第103章 “应逐星!!!” 下一瞬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惊呼,“好多血!” “那人是谁?” “好像是个女的” “好惨....”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珈奈,“这不是,四方会的奈奈姑娘吗,前日不还在比武?” 另一人怀疑,“四方会昨日不是下山了吗?” 谢寻安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看向叶婵,“她不是…已经下山了吗?” 今早应逐星特意来退还了千金堂的令牌,和他们说珈奈下山了,现在....沈难与谢寻安面面相觑,叶婵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剑柄,眸光在刹那变得严峻。 “不行。”谢寻安上前挡住了叶婵,沈难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局势未明,阶墀上那六个人联合起来不死也够呛,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 “再等一等,等局面明朗就再出手。” “我们最起码要知道应淮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应淮一步一步走上了金银台,他随手将人一抛,像丢垃圾似的将珈奈掷在了台上。应逐星的瞳孔骤然收缩,只听师父在自己面前温声道:“逐星,杀了这个影月余孽,为你师叔报仇。” 难以置信,角落被抛掷的人是珈奈,应逐星不觉心口生疼,“不是她!” “师父!不可能是她!”青年下意识反驳,当着众人的面应淮却反问道:“青阳宗将你养大,难道你还惦记着幼时的故里不成?” “杀了她,你就是下一任宗主。”应淮熟悉的声音好似煽动,满场的目光聚集在应逐星身上,恍若那日云净风轻,他们望着江惊尘身边明朗如琢的天之骄子。 霎时,青霜剑嗡鸣出鞘 青年挥剑斩断了束缚双手的绳索。 珈奈没了掣肘,仰面躺在了地上微微喘息着,应逐星护在了她的身前,用青霜剑指向了它从前的主人,“是非曲折,不可偏听一人之言。” “奈奈,说话!”珈奈挣扎着咳嗽了两声,喑哑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受伤的身躯开始运转内息自保,毒素在血液蔓延,少女低头的瞬间灰暗的眼瞳染上了幽蓝。 应淮看着患难与共的两人嘴角扯出了一抹笑,他好似看到了他们的两小无猜的儿时,垂死挣扎的蚍蜉才更有趣,影月的妖女越挣扎越不值得相信。 “说话呀!”应逐星焦急回头,“这是你第一次来潼川府,你不可能杀我师叔。”珈奈强忍痛楚捂着嗓子,目光凄凄地摇了摇头,她暂且说不出话为自己辩解。 “为什么?”应逐星握着青霜剑的手渐渐垂下,一直坚定的心开始动摇,他双目悲凉地看着应淮,“他们都说青阳宗有内鬼,师父…是你吗?” 急速的一剑穿透胸口,离心脏只偏了几分,耳边应逐星虚弱的质问,“是你杀了师叔吗?” 还是心软了,应淮冷冷地看着剑下人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淡漠的眼睛没有言语,只有生疏的薄情与冷血。 听师父的话就能活着,是应逐星自己选择庸碌地死去。 木剑毫不留情地从胸口拔了出来,应逐星倏然没有了支撑,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凡人的血肉之躯不堪一击,鲜血大片大地从伤口洇散开来。满场皆是一震,在旁的季衍目睹了这一剑,“师兄!!” 应淮反手攥住着季衍的手腕,将想要冲过去的人拖拽上了石阶,他禁锢着季衍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主殿,“十余年前我和师弟将这孩子从影月那魔窟里救了出来,为他取名逐星,愿他康健长生...” 应逐星这个名字的本意,是长生。 平靜叙述的声音无意识顿住了,应淮居高临下回头一瞥,金银台上珈奈竭力捂着应逐星心口,温热的血液不断溢出指缝,好似永远都止不住。 “应逐星!!!” 大口黑血从喉咙里呕了出来,珈奈撕心裂肺地呼喊,好似杜鹃悲鸣啼血。 眼睛是模糊的,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在了他的脸上,应逐星抬手想喊珈奈别哭了,真正说出口却是的那句,“姐姐...快....走....” 电光火石的刹那,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众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忤逆师门转瞬变成了大义灭亲,青阳宗的天被阴云遮蔽,山风卷下石栏旁仅剩的梨花,漫天落英寂寥如霜。 “求求你....”珈奈无措地趴在应逐身上,“求求你别死,别留我一个人,不是说以后会再见吗,青阳宗对你一点都不好,我要带你回家。” “明印....” 情蛊缓缓从应逐星耳朵里爬了出来,钻回了少女的银铃死去,珈奈的耳廓很快流出血,心口终于有了悸动,情蛊的锥心之痛在身体肆虐,她的情蛊死了.....血还是热的,人怎么就死了。 应逐星最后望着天想说,真好。 他的一生真好,可珈奈再也听不见了,生与死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可目睹一个人的死亡只需要几个瞬间,台下三人急切地挤到了最前面。 谢寻安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便结束了,叶婵攥紧的衣角的手止不住地发颤,沈难突然无比愤恨懊悔。 阶墀上白榆捂住了纪夏含泪的双眼,“别看。” 应逐星少年得志惊才绝艳,他的死…对在江湖也是可有可无。 应淮回身走到了最高处,大义凛然对着众人解释,“此女乃影月大祭司迦晚之徒,月前孽徒从南浔归,她欲用逆徒谋夺宗主之位,使影月卷土重来。 “而今弑尊逆徒已除,我应淮于青阳宗有愧,于宗主有愧。”应淮紧紧拽着季衍的手腕,像是摆布着没有知觉的傀儡振臂一呼,“念宗主已去,望弟子季衍承其师衣钵,为青阳宗下一任宗主!” 当年师父二选一,选了江惊尘。 后来江惊尘选了应逐星,谁也不曾想这个沉重的位子会落到了一个天真的少年身上。 命运兜兜转转,一直在等待合适的人就范。 满场安静里突然炸开一声尖叫,“啊啊啊!有蛇!” 竹叶青疾速在青石板上蜿蜒前行,旁观的侠客如潮水退开又聚拢,他们亲眼看见青蛇咝咝爬上了金银台,不断徘徊在珈奈与应逐星的身边,那双猩红的蛇眼仿佛在盯着所有人看。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杀了妖女!” 应淮的煽动蛊惑似瘟疫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微弱的声浪转眼席卷成狂风暴雨,受惊的人开始骚动,“听说影月的妖女惯以蛊控人,应少侠一定是在中蛊了,才会对师门拔剑相向。” 有人担忧,“不能留她,她会摄人心魄。” 金银台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讨伐,“杀了她!杀了她!” 一场残酷的围杀要开始了..... 四周都是随波逐流的叫嚷,压抑的怒火从丹田升腾,烧得叶婵眼眶发红。 他们何曾在乎江惊尘与应逐星的死,就像江湖无人在意十余年前山外谷的二十多条人命,当世道深陷浑浊,清白也会被玷污,而江湖…只会拉人陪葬。 高台上的珈奈怀里抱着应逐星的尸首,幽蓝的眼眸死死盯着应淮,应淮微微仰起头看到阴云密布的天穹,他非常不想看见她的眼睛。 最开始他是想留应逐星一命的,可一向听话的孩子今日不听话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珈奈,她才是应逐星悲剧的罪魁祸首。 “诸位同道,影月魔教戕害无辜,屠戮百姓。”应淮的声音在发颤,不知是被山风吹得,还是被悲痛扼住了喉咙,“十五年前,我等远征讨伐影月痛失同门手足,今日影月妖女又杀我宗主,毁我爱徒,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应淮的一侧是失魂落魄的季衍,另一侧是躺在担架上江惊尘,他的师弟到最后都还陪在他的身边。 凌云峰恍若隔世,应淮垂眸看向下方,“杀妖女者得灯芯草,助其者一并诛杀,青阳宗弟子誓死为宗主报仇雪恨。” 此言一出,金银台下群情激愤炸开了锅,有人甚至用兵器相互应和,“杀了她!杀了她!” 尘一大师叹息着微微摇头,“不可,不可....” 救人性命的草药怎能害人,一人杀一人,一人复杀一人,江湖风雨飘摇,恩怨又何时能了。 数百寒光同时指向了高台上凄惨的少女,悲苦的风吹过耳畔,宴明作壁上观,白榆看着他们疯魔呐喊,又抬头看了看应淮。多少年了,他还是放不下当年对影月废他之恨,连逐星那个孩子都不愿宽容。 其他门派的人无权置喙青阳宗的决定,他们只能静静的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萧痕沉默不语地待着蔡澜身边,一直以来他听得最多就是应逐星的名字,他不认识他却见到他落寞的死亡....兔死狐悲,他不打算下去杀人夺草,这样只会脏了他的照夜白。 叶婵总算看明白了,公道只在自己手中的剑。 银剑倏然斩断了沈难衣摆的布料,叶婵将其飞快缠上右掌心手腕,用犬牙咬了一个死结,“我忍够了,再忍下去不如大家一起等死。” “七宝将马车寄在驿站,你带着人往故陵跑,这里我来收尾。”谢寻安摸索着身上,一把将能用的伤药塞在她腰间,沈难见势要冲出去,叶婵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去夺灯芯草,否则我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千钧一发之际,叶婵较真地盯着沈难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清晰,“给我绑了南枝和拷问,我要他们为自己罪行付出代价。” “不然,我死也不甘心。” 第104章 二十八星宿阵 “师父!”沈难失神了一瞬,叶婵如脱弦之箭飞跃到众人眼前,苦蝉剑在阴天折射出冷冽的光,台下不禁望而生畏,“在下山外谷叶婵,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累及他人,这个妖女的命我救定了。” 她如应逐星一般站在珈奈身前,长剑指向主殿上的那人,“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把杀人的罪名扣在一个无辜之人身上,不如低头看看自己是否行的正坐得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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