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不受禄,崔言惶恐,转念一想,王后也有高兴时,就把给越华的东西匀两件给自己的经历,便感恩戴德的收下。 正巧越华过了十一岁生辰,她是王家千娇万宠的女儿,百官争赶着向她献礼,有几件没入她眼,再正常不过,崔言很会自圆其说。 第二个迹象,是越华突然对她和气起来,崔言当她长大了,何况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本就是多变的。 崔言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去,到了年纪,就被父母安排相看人家,或是帮扶公主,到她出嫁。 某个再寻常不过的春天,崔言与越华做功课,王后在旁督促,国君一条腿迈进来,直问王后考虑好没有。 没想到这样简单一问,就戳中了王后的怒点,扬手把案上香炉打落,哐当作响。灰纷扬似雪,越华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被吓着,鼻头一红,泫然欲泣,崔言护着她,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华儿才十一岁,哪里适龄了!你答应过我,我们一家再也不要回到那个鬼地方去,就忘了么!” “我也不想呀!宗室中适龄的女儿听到风声,都早早的嫁出去。难道你要把小四拆散送去吗,本来句国待我们尚给一分薄面,把已经订亲备嫁的公主送去,我都抬不起头来!” “你要面子!就带着你的面子死去吧!我宁死也不会让女儿去句国!” 越华听了,也是哀嚎一声,伏在崔言怀里哽咽,她愣在原地,呆滞的拍打她的背。 王上长叹一口气,竟堕下两道泪珠:“若天注定句要亡于,我愿自裁向天下谢罪,与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可华儿才十一岁,花一样的年纪,你忍心叫她去死?忍心她亡国后,像我们一样去句国给吴君为奴为婢吗?不如早做打算。” 王后掩面,泪水从指缝中溢出,含糊的声音像魂一样飘了出来。 “那怎么办呢?要是有出身王族血脉,又能让句王满意的姑娘就好了。” 凄声满室中,她确实太小了,崔言想,就是她,也不推荐让越华去。君忧臣忧,君辱臣死,且崔言生为于国人,岂能无动于衷。她看看怀里的越华,又看看面对妻女难掩悲戚的国君,最后转向王后,正好对上她哭过阴暗潮湿的眼。 心念先动,于是挺身而出,叩首一拜:“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请王上派我去句国吧。” 国君快步扶起崔言“孩子,你可是认真的?” 崔言话已出口,何论国君满脸是泪,她一个王室远亲,几时得过他这般重视,怎好收回,怎敢收回? “是” 王上见她面露犹豫,又背过手“可你并不姓越,恐不能使句王满意啊” “那又如何”背景里王后以袖拭泪,开口:“崔言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早将她视作半个女儿,她母亲是公主孙女,我怎敢怠慢,名为伴读,待遇与我亲女无异。” “如今她即有意要报效家国,我便全了她这份心,正式收她做女儿。” “如此甚好,甚好啊”国君转忧为喜。 未等崔言反应,王后先把她拉到幕后,下跪行礼。 “王后!”崔言大惊,被王后一个眼神制止。 “于国的命运,就全仰仗你了” “我与你说句女人家的心里话,你且听着” 王后与崔言平视,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崔言被慑住,由她抓住双手。 “知子莫若母,华儿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终归是委屈了你。可你有没有想过,留在于国,嫁给王公贵族,充其量,也不过是像我一样,做个外强中干的深宫妇人罢了。” “而你要是助于伐句,若成,你便是青史留名的英雄!不然,你能当上王后,便胜过我了!以女子之身,一人之下,凌驾两国之上,届时,别说我们,举国上下,乃至整个天下!都要仰仗你鼻息!” 崔言心怦怦狂跳,搀王后的手竟然都有些发软。 “王后,其实您不用说这些,我是于国人,理应共赴国难,万死不辞也。” 她咽了口唾沫,似是记起什么重要的东西,为国捐躯的豪气有所浇灭,垂下眼睫。 “我父亲与母亲” 王后激动的把她摁进臂弯“好孩子!我就知没有看错你!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有天大的机缘!”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父母的,有我在,没人敢欺了他们去。” 崔言心中大石头落地,又像云一样慢慢悬起,如果不是她还在呼吸,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胳膊无力的垂下。 直到崔言走出后殿,依然是魂不守舍的状态,有人叫住她,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叫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杜鸱。崔言抬头望见四面八方的城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宫门大道上。 “怎么了?”杜鸱问,崔言极力掩藏自己的失意,试图扯出一个笑容来粉饰太平,却演变成死死抿着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杜鸱静静的看了她一会,从袖中掏出手帕。 “擦擦吧” 她没有接,也哭不出来,大概就是传说的欲哭无泪。见杜鸱神色淡淡,崔言忽然笑了,这样神仙般的人儿,得知自己的遭遇,是会同情,还是假惺惺的安慰? “夫子足智多谋,不妨猜猜,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会选你。”杜鸱闭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是你,我也不意外。” 那抹戏谑的笑意也从崔言脸上消失无踪,她不禁倒退两步,杜鸱的才智,杜鸱的目的,杜鸱的节节高升,一切串联起来,都指向一个答案。 国君的心腹,制定了伐句之策,为此甚至不惜以身入局,寻找合适的棋子。 崔言血色尽失,忍不住说出心里的疑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因为我会念书舞剑吗?你们要我在他身边刺探情报?还是直接用剑割下吴君人头?” “不过是花拳绣腿,我连鸡都没杀过,于数次败于句,他身边必有重兵把守,难如登天!”遑论在这种情况下,崔言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句王太子羽翼丰满,即使得手,马上就会有更年轻,更有志向的国君上位,届时,不过凭空给句国增加攻于的借口。”杜鸱眯眼笑着,让崔言遍体生寒,他强硬的把手帕塞进崔言掌心。 “瞧,我之前什么都没说,你便都明了,无师自通,崔言,确实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 “你难道甘心在公主身边做一辈子的绿叶?” 被言中心事,崔言妄图拉开距离,却发现根本抽不出手,杜鸱又近一步,牢牢握住她的胳膊,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 “还是与我,一同颠覆天下?不妄人生一遭?” 身体抖如筛糠,崔言无法否认,杜鸱给她带来了另一种,与王后不同,战鼓般的心跳。 成为贡女之事三日便敲定,可笑的是,仿佛生怕崔言反悔,半月后,父母方被准许入宫。 侍女伺候崔言更衣,崔言薄施粉黛,希图使自己看上去好点,让父母认为她做了对的选择。 凝视铜镜中人,云环雨鬓,宝玉为饰,终于有崔言期盼得到的、被期盼的得到的宫廷贵女模样,可代价是什么?十指忍不住捏上铜镜的边沿,同样是王族之后,为何越华生来就有———— “姑娘,崔大人和夫人到了”侍女轻声提醒道。 崔言回神,想要挤出个笑脸,调整表情时才发觉,眉头不知不觉拧成了一团。她理了理裙摆,起身出迎。 “父亲!母亲!你们这是做什么?!” 见双亲跪在殿前,崔言大惊失色,二老态度坚决,纹丝不动。 “我要请国君收回成命!”崔夫人厉声道,崔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王命已下,岂可收回?何况,女儿是愿意的” 崔夫人一把扯住崔言的披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傻孩子,你懂什么,你是被王后骗了啊!真有好事,哪能轮到你呢。她舍不得自己女儿,便让别人的女儿去送命!” 崔言环顾左右,对母亲说:“宫中不比家里,母亲慎言!” 崔夫人抱住她的腿,泪水透过绸衣,崔言好像被烫了一下,动弹不得。 “若你曾外祖母还在,一个小官家里出来的王后,哪敢这么作践你,给你曾外祖母提鞋都不配!” “苍天呐!怪为母把你生成了女儿,你文武双全,合该在庙堂大放异彩,王后即为女君,我便让你去辅佐她,将来你若能嫁给王侯将相,相互扶持偕老,就是我一生所愿了。” “早知如此,便不该送你进宫,我们就是到乡下过活,也比你未来安稳!我要求国君收回成命!他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 听进崔言耳朵里,好像把把刀刃,又杀她一次。崔言抹了抹脸,早已布满泪痕。 “母亲,事已至此,您便盼着女儿将来,比现在好吧”崔言颤抖的说,崔夫人听了,克制不住的嚎啕,犹如声声泣血,突然抬头,用力殴打起旁边沉默寡言的丈夫。 “我打死你!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都是你,害苦了女儿!”
第4章 遗光 自从被定为贡女,崔言白日在王后宫中修炼礼乐,入夜便乘车秘密进入杜鸱府,学习细作所需一应技巧,以备将来入句国后传递情报。 落子无悔,崔言也知兹事体大,更加刻苦练习,披星戴月,未有怨言。 转眼两月过去,崔言自幼在宫中耳濡目染,礼乐自然信手拈来,她本就资质不俗,不到一周便已学会破解密文。虽不舍故土,自觉万事俱备,欲问杜鸱何时出发。 谁想今日一下马车,杜鸱便递来一张信纸,崔言接过,眉头越看越皱。 原来前朝恐崔言是冒充王女,不能使句王满意,便想广采众美,再择一位贡女,以显于国诚意。 人贵在自知,论才艺,崔言不逊于任何人,可论美色,她实在无法自吹自擂,即使长开了,顶多清秀端庄,称不上风情万种。 怎可比得上倾国之力,万里挑一选出来的美女。 想到这些时日含辛茹苦的训练,就为了忠孝,为了于国的颜面,流芳千古的名声,转头又要沦为他人陪衬。崔言冷笑一声,攥成一团,指甲刺破了纸张。 又不好发作,崔言只能在心中痛斥那些软骨头,本就是百官无能才吃了败仗,献女一个不够,还上赶着给人家献第二个。 大概是崔言磨牙的声音太响,一旁看文书的杜鸱竟然抬头问她,你想去看看吗? 崔言一愣,微微頷首。 话说下令选美后,许是嗅到其中油水,且能合理合规掠夺妇女,百官迅速动员起来,不管老少贵贱,婚配与否,除了王室之外,凡有姿色者,青天白日,街上就可以抢人,一时人心惶惶,各家各户闭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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