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面色颓然的青年怒而拍案,对高坐首位上的老人道:“太荒唐了!那位竟然要娶李瀛为妻,李瀛死了三年了,现在不知是人是鬼,无论她是人是鬼,她都是先帝的妃嫔……怎能,怎能……” 无论李纶如何说荒唐,李观山只是冷冷看他,“如今李氏没落,谢党当权,你二妹妹能做谢夫人,是我们的机遇。” 第81章 孩子他想要 李观山轻叩矮几,目光深沉,“谢雪明入宫为李瀛和她生母请了诰命,此事你可知晓?” 李纶骤然一震,命妇之诰命,乃是高文典册,丹凤衔书,是要载入宗祀,记入天家玉牒的大事,百世流芳,何等尊荣。 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偏 偏是李瀛,侍奉过两代天子的妃嫔,还有她那个出身低贱的生母。 自从谢首辅要娶李瀛为正妻的消息一出,整个镐京便在传谢首辅沉湎女色,为她神魂颠倒,起初李纶还不信,只以为谢雪明是在演戏。 现在看来,谢雪明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李纶攥紧了手中耳杯,他向来能屈能伸,既然二妹妹有此机遇,嫁得良人,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也要上门道贺。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京畿里的王公辖官都眼巴巴地往谢府送礼讨好。 车水马龙挤满了整条官道,一群自内廷而出的官兵呼叱着摈退众人,直到官道中间空无一人,黄衣诏书官骑着高头大马越众而出,策马走在前头。 无数披着铁甲红裳的官兵簇拥在两侧,红幡猎猎,阵仗之大,令人咂舌。 沿路百姓低声交头接耳,“这阵仗,是宫里来人了。” “我也算开了眼,瞧那些宫廷贺礼,漆金点翠的,像是给女子的,难不成是给那位……” “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当今陛下竟会同意谢首辅娶她为妻?!” “你是不知,这天下谢党当权,他要娶谁,宫里那位能说什么?还不是得乖乖应允……” 外面喧嚣热闹,赦造谢国公府一片宁静。 李瀛正在书房里写字,这习惯是在宫里养成的,那时女冠有意刁难要她抄经,她抄着抄着逐渐体会出其中意趣,闲暇之余便会抄书练字。 临窗的檀木案很长,酥酪不知何时跳上来,懒洋洋地卧在角落里的软垫上打盹。 日光自敞开的支摘窗而落,微风脉脉,拂过酥酪蓬松的软毛,一阵静谧。 “娘子,”青俪走了进来,瞧见这一幕竟有些不忍打扰,犹豫片刻还是出声提醒:“……谢郎君派人过来,要您去中堂接旨。” 谢郎君,这三个字仿佛有些烫嘴,青俪说得很轻很快,眼底带着深深的惧意。 于她而言,谢雪明曾经是冷漠无情的顶头上峰,是她要效忠一世的主子,现在,却成了娘子未来的夫君。 她还没有忘记,那日在江边,谢雪明命人把锋利铡刀架在他们颈侧,用他们的人命来求娶娘子。 这样一个疯子,谁能制住他。 李瀛微微蹙眉,一时竟想不到那位素味平生的皇帝为何要给她颁旨,又颁了什么旨意,是要她死,为先帝殉节,还是…… 她想不通,也就不想了,更何况直觉告诉她,谢雪明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李瀛换好衣裳便急匆匆地往中堂赶去,一路上所见仆役无不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对她就像是对待易碎矜贵的琉璃玉像,生怕冒犯一丝一毫。 绕过廊庑到达中堂时,此处已经站了不少人,其中一道雪白身影最为高大峻拔,李瀛第一眼便在人群望见了他。 谢雪明显然也看见了她,阔步朝她走来,解释道:“诏书官来授诰命,给你,还有……岳母。”提到岳母二字,他显然顿了顿,有些无措,不知该不该提起李瀛早逝的生母。 措不及防听他提起她的生母,甚至还给生母求来了诰命,李瀛一时愣在原地。 她生母沈氏死得早,在她三岁那年便逝世了,关于沈氏的回忆,只剩小时候下人明里暗里地嘲讽她的亲娘出身卑贱,靠着一张好颜色被主君带进府里,生下了她这个小狐媚子后,没过几年便色衰爱弛,在一方小院里病死了。 谈不上什么亲情,亦无从谈起怀念,只是,谢雪明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这不免让她有些困惑。 镐京里的年轻郎君,会为他们心爱的娘子做到这样么?向天子请诰命,一请便请了两道,即使是再权势滔天的王公贵族,恐怕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做。 还不等李瀛思索出个结果来,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拥着诏书官便来了,诏书官一袭黄绸,缓缓摊开绣着云凤锦纹样的圣旨,阖府上下随即俯首跪拜。 李瀛正打算跟着跪下,却被身侧郎君牢牢拉住手臂,谢雪明平静道:“陛下令臣不必跪叩。”臣的妻子,自然也不用。 诏书官看他一眼,不敢多说什么,权当没看见,战战兢兢地诵念圣旨,分明是二月飞雪的日子,他额头却有细汗渗出。 这谢首辅,行事为免也太嚣张恣意了。不过,别说面对圣旨不跪,纵使他光明正大地谋权篡位,宫里头的幼帝也不能奈何他,最多只能灰溜溜地退位让贤。 念完圣旨,诏书官继续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便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随后放下贺礼,脚底抹油,迅速带着一群宫人侍卫溜之大吉。 等他们走后,谢雪明尚在出神,思索着方才诏书官说的话。 早生贵子,一个孩子,还是流着他和李瀛血脉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模样?会不会有一双像李瀛的眼睛,静水般清湛明澈的眸瞳,勾子一样的长睫,有一张用尽天下颜色泼就的鲜明面孔。 无论那个孩子是何模样,都是他和李瀛的血脉,会稚声稚气地叫他爹爹,唤李瀛娘亲。 想到这里,他轻轻笑起来,唇边弧度微微上扬。下一瞬,谢雪明又想起,李瀛不会有孩子了。 建平元年,送到李瀛面前那碗避子药,注定他们此生不会再有孩子了。 诏书官说了什么,李瀛并没有仔细听,方才在圣旨面前,她站得笔直,若是平视,视线甚至比那张明黄圣旨还要高一些,这从所未有的感觉让她有些茫然。 天恩浩荡,皇威森严,竟是她可以平视的,不必再俯首下跪,虚以委蛇。 李瀛命人收起圣旨,看向身侧的谢雪明,却发现对方似乎状态有些不对,狭长的眸瞳一眨不眨,深深地凝视着她。 第82章 口脂又弄花了 中堂内站着的人多少看出了不对劲,躬着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一时间偌大的花厅只剩李瀛和谢雪明。 李瀛仰头望着眼前人,目光描摹着他弧度分明的下颌,莫名有些紧张,不由地开始胡思乱想。 谢雪明喜欢她么,又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在建平二年时便给她送药,那时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给她送药? 乱糟糟的思绪好似一团乱麻,解不开,理不清,扔不掉,只能任由它混沌地躺在心底。 正在此时,下人前来禀报,呈上名刺:“陇西李氏长公子求见,说是来贺主君和娘子佳偶天成。” 李纶,他来做什么? 谢雪明没看那名刺一眼,望着李瀛,显然是在等她决定要不要把人放进来。 三年未见,李瀛并不关心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她轻轻摇了摇头,拒绝和李纶相见。 “李公子,主家现下不得空,请回吧。”门房脸上挂着疏离客气的微笑,对李纶道。 在朱门外徘徊许久的李纶听到这句话,顿时攥紧了手中提着的贺礼,压着怒气带着侍从往回走。 从前那个安静温顺的二妹妹,竟然也敢忤逆他,将他拒之门外。 李纶越想越气,恰好路上听到有书生说书,说的正是李瀛和谢雪明天生一对、笙磬同音的故事。这镐京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见谢首辅权势滔天,又对妖妃有情,为了拍马屁,什么话都编出来了。 李纶听得烦躁,一脚踢翻了那书生的铜钵,将零散通宝踢得咣当作响,“以后这些话不许再说!” 那贫困书生受了惊,不敢言语,只顾俯身去拾那几枚通宝,李纶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带着人走远了。 在他们走后,那说书的书生好容易才将通宝全部捡起来,一抹金光轻巧砸进铜钵中,砸得铜铸的圆钵滴溜溜转了一圈,书生错愕看去,原来是一枚沉甸甸的金锭。 书生一抬头,穿着黑裳配红的年轻斥候抱臂看他:“继续说,我们主子爱听。” 说什么?书生迟疑一瞬,忽而福至心灵,试探道:“李娘子和谢首辅天生一对,金童玉 女,鹣鲽情深……” 那位掷金子的斥候笑着离去,书生注意到,他和那个踢钵的暴躁公子走的是同一条路。 跟着李纶身后的侍从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被人不由分说地带走,说是……要请公子去白云司做客。 那种地方,哪里是人去得的?! 一片片新雪落了,缓缓覆盖地上凌乱的脚印。 …… 酥酪在崭新的雪褥里落下一个爪印,摇着尾巴踩来踩去,玩够了,又懒洋洋地抬起爪子磨了磨堂前的楹柱。 往常光秃秃的楹柱不同于往,此刻挂满了喜庆的红绡,从庑檐下高高低低地垂落下来,其中一道险些被酥酪扯下来。 似是终于察觉到异样,酥酪顿时收了爪子,左右看了看,心虚地拍了拍倾斜的红绡,随后夹着尾巴跑进屋子里。 李瀛正坐在妆奁前面,一方华美的铜镜清晰映出她的面容,微微弯起的眼尾,艶美绮艳的眸瞳,淡色的唇,身上大红嫁衣珠辉玉丽。 同样身着红裳的郎君立在她身后,俯身看她,彼此离得很近。 谢雪明专门请了钦天监的推堪师占卜,得知今日是大好的吉日,便决定在今日成婚。 李瀛无可无不可,也就随他去了。 妆奁上搁着芍药口脂,谢雪明手执银管,轻轻蘸了一点朱红的颜色,动作轻柔地描摹着李瀛的唇,触感剔透柔软,像春日里蓬勃的花瓣。 饱满的,透着淡淡的红,晕开莹亮的芳泽。 阴影骤然覆盖,李瀛睁大了眼,瞳孔微扩,直愣愣地看着谢雪明俯下身,去咬她刚涂好的口脂。 细细绵绵的啃噬,力道很轻,蜻蜓点水也不过如此。 对方容色冷沉,神色专注,美人尖下垂落的发丝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薄肩,隔着嫁衣,有一缕漆发软软地蜷在肩窝上,勾起一阵痒意。 好神秀的一张脸,头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谢雪明的脸,李瀛有些不合时宜地想。 神秀俊美,容光绝色,大抵她也要色令智昏了。 直到唇上传来极轻的痛意,察觉谢雪明想要撬开她的牙关,进得更深,李瀛这才如梦初醒,骤然伸手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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