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那位公子在门口站了一夜,可是真的?” “我听陈贵家的说,门外头那位可不是一般人物,且不说仪表堂堂,听说还是位京都里的大官!权势滔天!” “哎呦,可别是陈贵胡诌吧?咱们姑娘不是和京都没什么干系么?要我说啊,什么大官啊人物啊,都是虚的!” 一旁择菜的胖嬷嬷凑上前道:“再说了,做官又怎么了?若当真是咱们姑娘从前的官人,那就是他把姑娘气到姑苏来了!” 她低头认真挑着手里的菜,喃喃道:“两个人凑头过日子,难道图他当大官么?还不是图个舒心熨帖!要我说啊,季公子就不错!” 其余几位嬷嬷都是经历过十几年婚姻的老人了,千帆过,岁月陈,早没了年纪轻轻小姑娘家那些虚荣与激情,纷纷点头赞同。 “人都气到姑苏来了,破镜难重圆喽!” 在廊下洒扫的小丫鬟也凑过来,将手里扫帚倚在一旁悄声道:“快别说了,那位可不是咱们能议论的,再说了,我听说姑娘从前在京都过得不好并不是因为那位,快快散了,一会该传饭了。” 众人这才偷偷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他们一小撮人在这交头接耳,赶紧侥幸散了。 苏幼仪看着眼前精致的早点毫无胃口。 昨日夜里她去送伞,还劝了两句叫江迟序回去,以为他会乖乖离开,不在门口淋雨。 没想到,他竟然不顾脸面和身子,在暴雨中撑着她送来的伞站了一夜。 拿起筷子又啪的一声放下,苏幼仪心里闷闷的,这人怎么这样?若是昨夜她当真狠下心来不去送伞,他难道还要淋着雨站一夜么? 平日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协助圣上搅弄朝局的气势跑哪去了? 桃溪走上前,为苏幼仪布菜,特意选了些清淡的藕丝、甜豆夹了放在她面前粉瓷四瓣碗中,“小姐,多少吃些吧。” 苏幼仪揉了揉眼角,有些酸痛,昨夜她也没睡好,合着她与江迟序两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各自自讨苦吃? “他走了没?” 桃溪道:“没呢,世子一直站在门口,而且......” 苏幼仪抬眼问:“怎么了?” 桃溪面上尽是愁思,“而且,季公子也来了,早早在门口等着您呢。” 这下真的没胃口了,本这两日为了漫步春的事情,她就忙的焦头烂额,一边应付着季纹舒如有若无的攻势,一边寻觅燕春楼的新掌柜。 这下好,又来了个江迟序! “不吃了!给我穿上衣裳,出发。” 一身杏子黄软缎外袍,衬得她面色明亮,这些日子丰润了些的脸颊温润若极品暖玉。 桃溪在后头拎着个食盒,里面备了燕窝粥,跟着苏幼仪从门内走了出来。 桃溪愣是不敢抬头看,她知道,世子此刻站在门旁,季公子则是坐在马车上停在门口正中央等着。 这二人脸色皆不好,剑拔弩张的气势叫人腿软,也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做到坦然走出然后径直上了自己马车的。 苏幼仪才在马车中坐下,只听马车外有人唤她:“幼仪。” 她稍微掀起帘子,只露了下巴,道:“世子,请回吧。我要出门做生意了。” 说完她立刻放下帘子,掀开帘子那只手死死被攥在另一只手里,因为那只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苏幼仪深吸几口气,她实在不敢去直视江迟序,方才出门的时候她状似无意瞥了一眼,只见他整洁的衣角溅上了几滴泥水,虽然墨发与衣襟丝毫不乱,甚至连站姿都是端正挺拔的—— 但是苏幼仪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一丝疲惫与落寞。 就像从前第一次发现江迟序会因为江迟安与自己纠缠会吃醋一样,苏幼仪仍觉得此情此景不可思议。 这样谪仙的人,沾了凡尘竟然沦陷的这样深么? 此番形状,竟是因为她? 江迟序站在一旁仍没走,看着那只迅速收回去的小手,眸色稍微一亮,紧接着掩着唇低声咳嗽几声。 那帘子又掀开了,这次不是吝啬的只露出一点白玉般的下巴,而是苏幼仪的整张脸都钻出帘子。 “你着凉了!”那一瞬间,几乎是本能的关心与担忧,虽然很快就被苏幼仪掩饰去,但还是被江迟序捕捉到了。 江迟序又低下头咳嗽几声,道:“无妨。幼仪,你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 苏幼仪本就小心掩饰的关心与急切在听了这句话后彻底遮不住了,她秀眉微颦,从昨日到现在一直闷在胸腔里的那句话问了出来:“你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又是几声咳嗽,苏幼仪已经坐不住了,她从小门钻出马车,看着江迟序道:“你得去看大夫。” 江迟序脸色苍白,看了看她身后停着的那辆季纹舒的马车,又看了看苏幼仪,道:“幼仪,你要出远门吗?” “此时你不该关心这个!你快回去休息吧!”苏幼仪见他油盐不进,更急了,由桃溪扶着下了马车,走到离江迟序只有两步的距离。 江迟序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步,道:“我无处可去,幼仪要收留我么?” 怎么可能?他这样一个高官来到姑苏,姑苏这边的大大小小官府定是挤破头地想请他去府中小坐,他怎么能说自己无处可去? 只要他想,随便指个地方便能住下来!除了她苏幼仪这里。 这些话在苏幼仪脑子里转了几圈,终究只是说了句:“你休要无理取闹。” 江迟序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脸,熟悉的杏花香气将他重新围绕,像一场珍贵的春雨,洒在他这颗干枯腐朽的树上。 让他重获生机,迅速长出新的枝丫。 另一边季纹舒等了好一阵,本以为苏幼仪出门时目不斜视上了马车,是断然不会再理江迟序了。 没想到,江迟序竟然如此放得下身段,追着去哄,甚至花言巧语将苏幼仪骗下马车。 季纹舒下了马车,倚靠在横梁旁,歪着头看向苏幼仪的马车这边,只见苏幼仪下车后,本离江迟序两三步远,但是二人说着说着,江迟序暗中挪动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而单纯的苏幼仪,什么都没察觉。 季纹舒挑挑眉,轻咳一声道:“苏姑娘,该出发了。” 终于,苏幼仪反应过来,转身要上马车,这二人的距离终于又要拉开了。 季纹舒展了展眉,笑道:“江大人,恕不远送。” 江迟序像是没听到一般,跟上苏幼仪的脚步。 苏幼仪感觉到江迟序紧紧跟着她,心里有些愠怒,她是要去办正事的,这次赵掌柜的沁春若是能谈下来,燕春楼就安稳无虞了。 江迟序为什么如此能纠缠? 苏幼仪猛然回过头,想要严词劝退他,却没想到,一回头就对上了江迟序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还有他苍白的脸。 往日若清风晓月的江迟序,此刻有些虚弱,掩着唇又连着咳嗽好几声...... 苏幼仪顿了顿道:“算了!你上马车来!” 紧接着,她吩咐:“桃溪,派人去路上途径的药铺抓些祛风寒的药来。” 反正多一个人,也不耽误去找赵掌柜谈沁春。 如此想着,苏幼仪便要扶着桃溪的手上马车,然而,她伸出手去,柔嫩的手掌却没有落到桃溪的手中,而是落到了江迟序的大掌中。 像是被烫到一般,苏幼仪迅速收回手,却又重心不稳身形一歪。 就在要摔倒的时候,她被江迟序揽着腰横抱起,紧接着,被抱到了马车里。 “你!放开我!”后半句苏幼仪说得很小声,她怕被别人听见。 江迟序此时哪里还有方才弱不禁风病体孱弱的模样,他坚硬的胸膛抵着苏幼仪的肩膀,把娇小的人牢牢护在怀里,直到进入马车坐好才松开。 苏幼仪一沾座位,立刻从他怀里挣脱,退到一旁软垫上,“你跟着便跟着,不许动手动脚。” 江迟序端正坐在一旁,眼角眉梢有些得逞的快意,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叫自己不显得那么得意,他道:“好。” 苏幼仪分府车夫:“出发吧。” 另一架马车上,季纹舒放下掀着帘子的手,马车内有些暗,偶尔一阵冷风吹过,凉飕飕的。 他看了看一旁案几上摆着的几碟子桂花糕,还有两盏早已斟好的桂花酿,垂了垂眸。 冷风吹得嫩黄糕饼上几点娇小花瓣摆动,最后翻滚纷飞,狼狈落在地上。 季纹舒静坐许久,将那两碟子被风吹坏了的糕饼扔到角落的小桶里,仰头饮下两盏桂花酿。 苏幼仪坐在马车里,大气不敢出,自从她来 到姑苏自己生活,便很久没再有这种紧张忐忑的心境了。 江迟序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只看着她。 “你不是每日里照常去宫里议事么?怎么忽然来姑苏了?” 江迟序挑眉:“哦?幼仪一直在打听我的动向?” 糟了,说漏嘴了,苏幼仪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我没有。” 江迟序并不和她犟,只笑着道:“好。” 这下苏幼仪更加尴尬了,又添油加醋解释:“我只是怕京都来人......” 她怕京都来人捉她。但是她没说完。 江迟序稍微往苏幼仪那边靠近了一点,又开始回答先前那个问题:“我已经得圣上准许,外调来姑苏巡查。” “巡查?”苏幼仪不懂这些,“昨日去行会祭祀,也是巡查?” 江迟序看着她懵懂的小脸,耐心道:“昨日我是想见你才去的。” “当然,也顺手解决了一些官商相护、贪污受贿的乱象。” 张员外此刻估计正在家里哭嚎着治眼睛吧。 苏幼仪若有所思点点头,继续盘查:“那你是什么时候到姑苏的?” 江迟序没有干脆回答,他若是说自己同苏幼仪一前一后到的姑苏,她会不会受到惊吓,进而更加警惕自己? 若是说自己撒谎说才到姑苏没多久,会不会叫苏幼仪觉得自己太差劲?夫人跑了,竟然过了半个多月才找来。 他揣摩着答案。 苏幼仪见他不答,狐疑道:“你该不会半个月前就到姑苏了吧?” 江迟序摇头。 苏幼仪松了一口气,问:“那就是近期?” 江迟序摇摇头道:“比半个月前更早。” “啊?”苏幼仪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江迟序在暗处已经跟了她许久,而她一直没察觉。 而且......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你,你......”苏幼仪再看江迟序,只觉那双单色的眸子若狡黠的狐狸眼瞳,里面有数不清的算计和心机,她根本斗不过他。 江迟序又靠近了一点,他深情看着她:“幼仪,我一直很想你。” 苏幼仪一下子红了脸,心里克制不住的升腾起一丝喜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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