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秋荣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有的,小澜自然也有。做哥哥的,要大方些。” “大方,凭什么。”萧北辰无声地说道,自嘲的笑容夹杂着一抹嘲讽,晦暗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癫狂。 他摸索着面具上的颜料,眼泪啪嗒啪嗒,落到上面:“母妃,桑澜好像不记得你了。我一提起你,她就像疯子一样发疯。” 赵秋荣端茶的手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我与你说过千百次,小澜是个命苦的孩子。你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倘若你还认我是母亲,就该拿她当亲妹妹看待。” “亲妹妹。”萧北辰咽下心头的苦楚,猩红的眼尾望向母妃,问出了他十年来都想问的话。 “小澜是母妃与旁人生的孩子吗?”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院中。 “滚出去。”赵秋荣的声音极冷,她别过头,以手扶额,两行清泪自她的眼眶中溢出。 枕巾湿透的,还有做噩梦的桑澜。 “师父。” 桑澜猛然坐起身来,她刚刚是在做梦,梦里的她有个师父,仔细回忆,却忆不起那人的面容。她这几日,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 “阿兰姑娘,你没事吧。”守夜的侍女从外头的小床爬起身,掀开床帘,摸了摸桑澜的额头,松了口气。夜里阿兰姑娘发热,昏睡不醒,现在看来是退烧了。 两人说话的动静惊醒了菜包,它抬了一下眼皮,尾巴在小腿上拍了拍,又合上了眼。 小柳披着外衣从桌上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发呆的桑澜:“阿兰姑娘,润润嗓子。” “小柳,我没事。”桑澜接过杯子饮下,安静地躺下,“辛苦你照顾我了。” 守夜的婢女其实名为小兰,春花姑姑见她名字与阿兰相撞,于是给她改了名字。 “姑娘有事叫我。”小柳也缩回了被窝,不一会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桑澜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院外传来一声动静,菜包从她的身上踩了过去,从专为它开的小门窜了出去。 桑澜心里好奇,越过小柳,轻巧地落在地上。 她披上厚衣,小心推开门框,窥见院中有个带着猫脸面具的女子抱着菜包亲昵。 女子起身,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小澜,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桑澜只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心中莫名升腾起迫切的心绪,一脚踏入雪地中,朝那人飞奔过去。 月光下,女子脸上泪光盈盈,一手抱着菜包,一手张开迎着奔来的桑澜:“瘦了,也高了。” 风起,桑澜闻到女子身上有股薄荷叶的香味,这股味道让她安心,她伸手去抱住女子。 也不知为何,她的眼中泪流不止。 桑澜说:“你像梦里的师父,但我记不得。” “你不记得我了?” “很多事,我都记不起了,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这面具,你还记得吗?” 桑澜拿出自己怀中的猫脸面具,与女子手中的对比,一模一样,唯有大小有差异:“我只记得这个对我很重要。” “小澜,对不起。”女子再次抱紧桑澜,“是我走得太急。” “你别哭。”桑澜用手抹去女子脸上的眼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你一哭,我这里就疼。” “好,我不哭了。”女子灿然一笑,也帮桑澜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与小澜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小澜信我吗?” “我信。” “端亲王府若来了人,你便跟他们走,他们会照顾好你。萧北辰不是个坏孩子,你可试着跟他做朋友。” “那师父呢。” 第6章 为何不能是小郎君们涂珍珠粉,…… “师父有事,待事成之后,我会回来与你一起生活,再也不会跟小澜分开了。” “我们拉钩。” 两只手在月下拉钩。 通红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蓝衣少女蹲在地上用钳子夹出一个小橘子,用手帕捧起滚烫的橘子,吹了吹上头的灰。 小柳醒来,看见的便是这个场景。 “小柳,吃橘子。”桑澜将橘子一分为二,一半递给了小柳。 “阿兰姑娘,使不得。” “我让你拿,你就拿着吧。” 桑澜将冒着热气的半个橘子放到小柳手里,吃起自己的那一半。半个橘子一入口,小脸上五官皱在一起,她吐在橘子皮上,“好酸。” 她晃了晃头,急忙倒了杯茶水,漱漱口。 小柳见着阿兰姑娘这么活泼,微微一笑,她剥开一瓣橘子,吃进嘴里,咽下后,小声道:“阿兰姑娘,这橘子不酸。” “这还不酸?”桑澜睁大了眼睛,小柳面部表情地吃下酸橘子,看得她一愣一愣,她回想酸爽的滋味,摇头晃脑,“都快把我的牙酸掉了。” “看来,阿兰姑娘喜欢吃甜食。” 小柳起身收拾小床,再拉着桑澜到梳妆台,看着她没了睡意,屋外天光大亮,唤院外的婆子端热水进来,伺候 她洗漱。 “帕子将脸擦干净就好了,怎么还要涂东西,这看起来就黏糊糊的,不涂不涂。”桑澜捉住小柳的手,不肯让她贴近自己的脸。 “阿兰姑娘,京城的冬天,格外的干燥,若是不涂这防风膏,脸会被冻伤的。” 小柳不依她,执意要给她涂面膏,桑澜拗不过小柳,任其对自己的脸搓扁揉圆。 见小柳给她涂了油乎乎的面膏,还要再上粉,桑澜起身就跑:“不涂,脸上东西一多就难受。” “阿兰姑娘,京城的小娘子都爱涂珍珠粉,好些个小娘子就是因为这珍珠粉,被小郎君们看中娶回家呢。” “为何不能是小郎君们涂珍珠粉,等小娘子们来挑选他们呢?我认识的字不多,但我也知道,这朝堂上的女官占据半壁江山,朝堂外的各行各业,皆有许多女子做到了行业魁首。” 桑澜绕过圆桌,小柳追不上她,只得作罢。 提到做官,小柳放下珍珠粉盒,问:“阿兰姑娘可想为官?阿兰姑娘你武功高强,又救了公主,日后当个公主府的侍卫,也是份不错的差事。” 小柳瞧了一眼门外无人,低声道:“外头好些个人找秋实姑姑说情,又是送礼又是送钱,就位进公主府当差。” “我从小野惯了,不喜受人拘束。我更想带着菜包走遍世间,去看漫山的繁花,大海的波涛。” 桑澜举起贪睡的肥猫,将脸贴在它的肚皮上。一脸懵的菜包嗷嗷叫唤,挣扎地往地下跳,她去追菜包:“小柳,今日能吃什么?我想吃菜包。” 小柳被这一人一猫逗乐:“成,我去厨房端来,阿兰姑娘莫要乱跑。” 屋里没人说话,有些冷清,桑澜不喜欢有人伺候她,更不喜欢有一群人围着她转,春花姑姑索性将她房中的人都撤了去。 她原本也不想留小柳和扫地的婆婆,但彤彤会哭,她这才答应留下两人。 桑澜在房中转了转,还是决定披着大氅在院外里走两圈。 枝头的柿子被她薅秃了一块,满树的柿子就缺那一角,显得有些滑稽。 她站在柿子树下,回想起昨天夜里,像梦里一样。 她好像失去了很多记忆,她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也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 她习武,梦里的师父什么都教她,她学得最好的是箭法和,和什么来着?她又给忘了。 管他呢,彤彤说了,七日一过,看起来很和善的黄御医会替她解开穴道,届时她的内力就回来了。 偷她面具的冷脸少年,春花姑姑喊他什么端亲王世子,她得问问小柳,端亲王府是个什么去处。 她虽说昨夜答应了那女子,但她还是不能全信。 她一身武艺,带着菜包到哪都能讨口饭吃。若是端亲王府的人欺负她,她过得不好,离开便是。 一小会功夫,小柳提着饭盒子回来,见她站在雪地里,连忙上前将她带进屋中:“我的姑奶奶,昨夜才退了烧,万万不能再烧上一回。” “我错啦。” 小柳见她服软,打开食盒,从里头拿出一碗青粥,一碟菜包,一碟小菜。 阿兰姑娘吃饭不挑食,什么都吃,胃口还极好,早食吃了没等晌午就饿,需得吃些零嘴垫垫肚子。小柳想起家中幼妹小花,也是这般可爱,越看阿兰姑娘心里头越喜欢。 端亲王府。 面带胡茬的紫衣中年男子带着一身疲惫回府,一道倩影从回廊中急忙迎了上来:“王爷,你可算回来了。” “昨日与陛下饮酒,这头疼得紧,快替我端碗醒酒汤来。” 锦衣华妆的女子扶着端亲王往屋内走,差使一旁的下人,语气中带着嗔怪:“没眼力劲的,还不快去。” “辰儿呢?”端亲王躺在塌上,女子揉着他的太阳穴。 “他啊,一大早就去端亲王府了。”女子试探问道,“姐姐的孩子当真救了公主?” 不等端亲王回答,她又说:“姐姐一身好本领,她的孩子自然也是学了去,只可怜辰儿,从小没见过亲娘,由妾身这个姨娘一把拉扯大。妾身听下人说,姐姐今儿又走了,也没留个信。” 见端亲王面色不悦,杨姨娘嘴角微微翘起,换了副语气:“怪妾身大清早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王爷勿怪,妾身也是替辰儿着想。那孩子的院子,妾身差人打扫干净了,就在辰儿与芸儿中间的院子。 她从乡下回来,规矩是差了些,但有哥哥与姐姐教导,想来学个三年五载,再出门时,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落了端亲王府的面子。” “聒噪。”杨姨娘被吼得一哆嗦,端亲王起身朝门外喊,“醒酒汤呢,还不送来?” 一碗醒酒汤下肚,端亲王缓了缓,冷眼看向杨姨娘:“收起你的小心思,小澜回来,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是妾身多嘴。” 杨姨娘拿起手帕以泪掩面,见她要哭,端亲王柔了声音,将她搂入怀中:“这几日朝堂上的事多,我心里头烦,你莫哭了。” 帷幔放下,两人一阵温存。 麻雀飞到枝头,叽叽喳喳讲个不听。 屋内,桑澜与萧北辰大眼瞪小眼。 彤彤去学堂,申时才能回来。 “没规矩的野丫头。” “小偷。” “你。” “你什么你,小偷。” “我还给你了。” “还给我,也不能改变你偷我面具的事实。” 眼见着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春花姑姑出声道:“今个天气好,萧世子、阿兰姑娘,不如一起做柿饼?” “好啊。” “可。” 两人挽起袖子,各自拿一把小刀,面前摆着两盘洗干净的柿子。 两人要比削柿子的速度,谁赢,谁向输的一方提出一个要求,输者不可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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