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盛逢朔斩钉截铁拒绝,说完便要起身。 乔蓉急了,连忙上前道:“我第一次求你,你可怜可怜我,真当我这个皇后做得容易吗?” 盛逢朔手臂被她一拉,当即利落挣开,眉头死死皱着,俊朗英挺的脸侧过一半看着乔蓉,仿佛一面在暗处,一面在明处。 他冷冷道:“容不容易,娘娘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说到底,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之前做的事,”乔蓉踉跄退后两步,语气凄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所做的事都是为了给鱼儿姐姐报仇啊!” 盛逢朔眼神微闪,没有说话,只将目光投射到别处。 “火根本就不是我放的,是苏知霭自己放的,我只是给了她火油,并且瞒着没有上报,就算我不给她,她也是要寻死的,若是一头往柱子上撞死,又怪得了谁?”乔蓉压低了声音,可声音中还是带了明显的颤抖,“你就凭这个怪了我那么多年,一点都不肯再帮我?” 盛逢朔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她:“我若是不肯帮你,当日就该禀告陛下是你给了她火油。还有你在门窗上涂的桐油,我当时没在意,后来也没提起,但是你想怎么解释?” 当时苏知霭谋反被禁安处殿,霍玄琚便派了盛逢朔带领手下前去看守,他心里虽恨苏知霭,但也到底忍住没去为难搓磨她,每日轮班都是按着规矩老老实实守在外面。 安处殿起火的那夜正是他上值,殿内霍玄琚和苏知霭的争执他亦隐隐听见了,后来霍玄琚沉着脸从里面出来,看了他一眼便走了,也没有吩咐什么。 又过了一阵子,乔蓉也出来了,隔了一会儿,她提着一个盒子去而复返。 凡是拿到安处殿的东西都要盛逢朔过眼,他自然要对乔蓉盘问几句,只是二人相熟,他也没在意,只是草草问了。 乔蓉稍稍打开盒子给他看了一眼,告诉他里面的是灯油。 盛逢朔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亦没有仔细查看,就让乔蓉进去了。 之后乔蓉再次出来,这回她看起来有些泪眼朦胧的,拉着盛逢朔只说方才被苏知霭骂了,又想起梁鱼儿心里难受,盛逢朔不忍见她如此,便只好去僻静处劝慰她,临走前他以为不会花费很多时间,便只吩咐其余守卫若有事便去找他,而守卫们见他离开也懈怠起来。 结果这一疏忽,谁能想到安处殿起了大火。 火势蔓延得极快,从殿内烧出来时,没多久就席卷了大殿的所有门窗,在场的守卫们慌了神,谁也拿不了主意,里面的人又只是一个谋反失败的废后,所以他们只敢赶紧救火,却没人敢冒着火去里面救人,等盛逢朔被找回来的时候,火势已经无可挽回,人根本无法再救出来。 看着安处殿熊熊燃起的大火,盛逢朔忽然明白了过来。 乔蓉方才给苏知霭拿进去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灯油,而是极易燃烧的火油。 而前几日也是他值守时,看见乔蓉在偷偷以桐油刷涂门窗,他当时不解其意,但也没有过问。 正当他犹豫不决要不要去告知霍玄琚时,却听乔蓉在他身后道:“我给鱼儿姐姐报了仇,她一定不想看见你我相残。” 这一句话,使得盛逢朔后退了一步,并且保守秘密至今。 若是白氏没有出现,他或许会渐渐淡忘。 “我能解释什么?我不是一直都告诉你,我是在给鱼儿姐姐报仇吗?”乔蓉咬牙道,“而且并不是我杀的她,不是吗?” 盛逢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竟向乔蓉走近一步,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那是两条人命,阿蓉。” 乔蓉猛地撇过头去,胸口因愤懑而剧烈起伏着:“她死有余辜,难道鱼儿姐姐就不是两条人命吗?” 一时盛逢朔沉默,殿内日光斜过去,他站在未被照到的地方,目光晦暗难明。 “还有,难道你真的相信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向她哥哥抱怨了几次,她哥哥就去把鱼儿姐姐杀了?你别天真了,他们兄妹是一体的,事发之后她哥哥为了保下她,当然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陛下都不信,你倒怜悯起来了。”乔蓉嗤笑道。 盛逢朔半晌后道:“无论如何,都该由陛下来裁决。” “陛下的裁决她自己不接受,你那日也在殿外听见了,”乔蓉立刻反驳,嘴角轻蔑的笑容更深,“盛逢朔,你也别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敢说你那日看见我手上的火油之时,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想到吗?还是你心底里也想着为鱼儿姐姐报仇却不敢动手,于是刻意把火油忽略过去?” 盛逢朔原本就捏得死死的拳更紧了紧,指尖早就冰凉一片。 他不欲再留,转身就要离开。 乔蓉料到他要走,一个箭步上去拦在他面前,眼中的泪水又滑落下来:“你若真要为此事继续怪我,那就怪吧,甚至大可以去告诉陛下,只是……你以为桐油是谁的吩咐?” 盛逢朔的身子竟不由微微颤了颤,他惊诧地再度看向乔蓉,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所以,再提起往事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反而是揭了疮疤,又何必呢?”乔蓉伸手拭去脸颊上的泪珠,“我也明白你一向对陛下忠心,乔家的事是我让你为难了,你确实不该掺和进来。但如今那个白氏,她迷得陛下昏了头,我受点委屈也就算了,我只担心陛下。” 盛逢朔道:“陛下不会有事。” 乔蓉已经渐渐缓了声气,继续说道:“虽说苏氏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但终究没见到尸首,都说是烧得化成了灰,我却怕如今这个白氏是她阴魂不散,若不是真身,或许也是鬼魅附体。” “娘娘不要杞人忧天,”盛逢朔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柔和下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乔蓉点点头:“我就是害怕,你平日里能不能多注意着她一些,你是郎中令,这本来便是你管辖之内。” 盛逢朔又要拒绝,脑海中却忽地出现了那日在上西门前白氏的脸。 长得与苏氏实在是太像了,也难怪乔蓉见了她便胡思乱想起来。 就连他,想着想着心里跟着也震了一下。 “好吧。”鬼使神差般,盛逢朔同意了乔蓉的请求。 耳边传来乔蓉一丝低泣,似是喜极而泣,盛逢朔没有再去理会,只是缓缓将目光移向窗棂,夏季的日光在上面染出一层金色的光晕,恍惚间竟让人以为是不远处有跳动的火光。
第12章 惊梦(二) 暑天愈发炎热,烤得树上的树叶都焉得打了卷儿,焦黄一片,地也干裂开来,便是浇上水去,也很快便无影无踪。 宫里的人也怕日头晒,若非是必须要做的活计,也不敢轻易出去,若是中了暑得了病,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但饶是宫里再清净,也依旧挡不住流言蜚语,仿佛是无风平地而起,却又很快吹到了几乎每一个人的耳朵边上。 前些日子宫里虽说来了一个白昭容,长了一张甚为妙绝的脸蛋,让霍玄琚不顾她已为人妇也要将她夺进宫来,但就像是一颗小石子丢入湖泊,惊起一时的涟漪之后也就瞧不见,该如何还是如何,不过就是多添了一位主子。 这宫里眼下终究还是太后和皇后的角力,胜负暂且未定。 郦家和乔家的官司迟迟未决,就连禁中也开始风声四起,霍玄琚是故意拖延,为的就是借此事好好查一查郦乔两家,最后到底能查出什么来就不好说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案子早日了结其实对两家都好,可事情已然胶着到了这个地步,道理虽都知道,还是谁都不肯先服软退让。 就如同这难熬的暑气,怎么都不肯消散分毫。 苏知霭用过晚膳,见外头天已经黑了,也有丝丝夜风开始吹来,这才慢悠悠出门散步消食去。 殿内堆了冰也算是凉快,但成日待着还是有些气闷。 兰林殿在西面,出了兰林殿之后,苏知霭一路往东边走,走过一重阁道之后,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水中亭台上,郦青宜正带着宫人坐在那里喝茶。 亭台在湖泊中央,只有一条石板铺成的道路可以通行,窄道上隔几步便高挂着灯笼,倒映在水面远远望去就像一颗颗明珠。 苏知霭只带了令娥一个便踏上石板,朝着郦青宜走过去,这几日她偶尔也会来这里,总能碰上郦青宜。 除去照着石板的亮光,四周水面皆是黑暗,耳边又传来拍击着的水声,石板边沿有被湖水淹过的痕迹,人走着走着便没有了实感,仿佛下一刻就要踩到湖里去。 郦青宜见苏知霭来了,已经站在亭边等她,等她走到之后便拉着一同坐下。 “茶已经好了,我想着你今晚可能会来,但你又迟迟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郦青宜笑道。 倒不是两人关系有多亲近,只是郦青宜这几年在宫里也是闷得很,霍玄琚不好女色,几乎是从来都见不了一面的,乔蓉她最是看不上,看一眼都嫌多,陆媛如又一向只顾自己,出都不出来,所以郦青宜想找个人说说话也不能够,如今来了个白姝总算能说上几句。 两个品了郦青宜今日新煮的茶,苏知霭如今出身乡野,已经不懂品茶了,又谦虚地向郦青宜请教,郦青宜倒好为人师,遂耐心地为她讲解一番。 苏知霭喝了茶,又捻了一块糕点吃,吃到一半见郦青宜一手撑着下巴像是在出神,便问:“贤妃姐姐怎么闷闷不乐的?” “竟被你看出来了,”郦青宜笑了一声,但笑意很快又烟消云散,“唉,罢了,这宫里能有什么秘密。” “还是为着乔家的事吗?”苏知霭故意试探道。 郦青宜心事重重地点点头。 苏知霭便温言道:“贤妃姐姐也不用太忧心,我相信是非公道总是在人心的。” “话虽如此,可如今是乔家咬着不放。”郦青宜道,“你应该也听说了,陛下恐怕要借着此事……” 她顿了顿,转而又说道:“我们郦家行得正坐得端,自是没什么好怕的,但只怕乔家狗急跳墙纠缠不休。” 为着此事,她与郦太后也焦头烂额多时了,先时倒还好,只是和乔家的官司,如今却恐怕还要添上霍玄琚,会牵出什么就说不准了。 虽说郦太后是霍玄琚的生母,但郦太后若在他面前真有分量,这官司也不会拖那么久了。 苏知霭闻言眨了眨眼睛,似是不解:“若果真如此,乔家自顾不暇还来不及,怎会纠缠不休呢?” 郦青宜一时愣住。 “你的意思是……”她坐直了身子。 “这事一开始就是乔家错在先,可见其气焰嚣张,逼太后娘娘母家也须得避其锋芒,”苏知霭的声音小下去,却像是暑天里的凉气一样,一丝丝往人心里钻,“贤妃姐姐既怕他们纠缠,不如先提前去搜罗一些他们平日里犯下的罪证,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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