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半生,不过十八。 总之,他绝对不单单只是个可怖的暴君。 他大概是知道太皇太后做的手脚。 毕竟就连妙珠都渐渐猜出来了。 妙珠知道,所有的谎言在陈怀衡的面前,那都是立不住脚的,所以,她也没有存着欺骗他的心思。 知道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而且,在这些事上,她没有任何欺瞒他的必要。 妙珠看着他,回道:“她是太皇太后的人。” 陈怀衡似是满意她的回答,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又问:“那上回那个被砍了手的人呢?” 妙珠道:“也是太皇太后的人。” “荣桃呢?”陈怀衡提起了荣桃,他知道她们两个平日关系好。 “告诉朕,荣桃是谁的人。” 提起荣桃,妙珠眼皮不受控制的震颤。 荣桃是谁的人。 “陛下......” 妙珠似乎是碰到了什么难以启齿,说不出口的话。 陈怀衡没有因为她的抗拒而放过她,声线更加凛冽:“回答。” 他分明是故意提起荣桃,故意问她,妙珠终是敌不过陈怀衡,她垂着眼皮道:“是太皇太后的人。” 妙珠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说起荣桃就像是想起了小妹,背叛了她,就像是背叛了小妹。 可是,没办法啊。 陈怀衡既提起了她,那便是已经知道了,她说不说,他都知道。 然而,陈怀衡并没有想要就此放过她的意图。 他微微抬头,看着站在对面的妙珠,而后轻启薄唇,似循循善诱般问她:“她们都是太皇太后的人,那么你呢,你是谁的人?” 他语调清浅,嗓音如玉石相击,窗明几净,快到傍晚时分,夕阳悄然落进上窗沿,那张冷白面庞润泽如玉,满是侵略性的眼神难得春风拂玉湖。 他问她,那么你呢,你是谁的人呢。 “奴婢......” “奴婢是陛下的人。” 奉承的话太多了,说真的,陈怀衡才十八岁,就听过不计其数的奉承话。 只是,那些话,竟都不比眼前这个小宫女说得动听。 陈怀衡想。 大抵是因她嗓音别旁人好听一些罢,又或许是她的眼睛太勾人了。 第14章 你不想让他死,那你想死吗…… 九月初三,历时十日九晚的科举终于结束,礼部已经将贡院收来的策论进行批改,选出了最为出色的几篇上呈到司礼监,再由着司礼监的掌印和几位秉笔太监们进行整理,呈至帝王跟前,和几位内阁大学士一道商议。 朝中在前段时日就已关于是否要另修官道一事争执不休,皇帝对此一直做冷处理,直到今日,才召集几位内阁的大学士来了乾清宫,论起那一直悬而未决的事情。 内阁共由五人组成,首辅陆鸿仪任职户部尚书,兼任太傅属官一职,担任着文华殿的主讲官,前两年的时候他还不是首辅,直到前一任首辅犯了些错,弃了市之后才由他顶了上去。 至于其他的四人,在六部兼任着尚书一职,早已有入阁的资质,大多在前朝时候就已升至内阁,一直到新帝上任延续下来。 内阁的五个人齐聚于乾清宫,而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黄坚白也侍奉于一侧。 黄坚白将此次秋闱之中生员写下的策论分于几位阁员,将好五篇,五人轮番看过。 两刻钟的功夫过去,五篇策论匆匆从他们眼前看过,殿内偶有轻声的交流,以及翻动纸张的声音。 见几人差不多看完了,坐在上首的帝王开了口,他对底下的五个臣子道:“烦几位阁老顶了礼部的差事,今年秋闱的策论谈的正是朝中近来争议一事,大人们有何说法?” 这样的场合下,陆首辅顶头开了口,他如今年过五十,眉宇之间早见白发,下颌挂着一络长须,气质儒雅,即便年岁已长,身上却也不见老态,他是建文十三年的探花,入了翰林院之后成了庶吉士,在当年名噪一时,现如今依稀能见年轻时候的器宇轩昂。 他开口道:“这几篇策论都做的不错,虽不至衔华佩实,但文从字顺,行 文流畅,都还算过得去。” 何次辅接着他的话道:“都是房官同主考们一块精挑细选出来的,自是看得过去了。” 能挑到殿前的东西,哪里有不像样的。 何次辅说这话隐隐有讥首辅之意,嫌他说了白话。 两人年纪相仿,都是前朝时候就已经煊赫的大官,陆首辅出身不高,祖上数去是军户出身,可何次辅便有些不大一般,生于王侯之家,钟鸣鼎食,心气难免倨傲,自前朝在内阁时,便隐隐作对,一直延续到了今朝。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文官们之间的内部矛盾向来难以调和,屁股决定脑袋,两人坐着的位置不一般,想法自也不同。 而且同处内阁之中,首辅的位置却又只有一个,其中的明争暗斗自是不少。次辅觊觎首辅之位,便想攻讦首辅,首辅忌惮次辅的威胁,也要驱逐次辅,这等事情,自从内阁组建以来便从不少。 不过,“矛盾”二字对帝王来说自然是好事。 陈怀衡淡淡地看着他们,也没有想要插嘴的意思。 陆首辅为人和顺,即便听到何次辅的话也不曾羞恼,他不曾理会于他,既而道:“若真要论出篇上佳,那还是这张。” 卷子上面没有生员姓名,他将卷子递给了黄坚白,黄坚白上呈至帝王案前。 陈怀衡瞥了一眼这纸策论,辞藻华丽,烂若披锦,是考官们很喜欢的形式,而且观点切实,一语中地,也并非空有辞藻,五张之中确实最为上乘,比起其余的那些,高出不只一点。 至于这纸上论的,翻成白话来说,通俗无非七个大字,修官道?有钱闲的。 手上有这几百万两白银,做些什么不好,何必另修官道?无非是给了一些官员中饱私囊的机会,官道修期不知凡久,投入银钱又是一笔大开销。 只是这些话,还是太过粗糙犀利,那生员自然不敢写于策论之中,毕竟被有心之人揣测,那他脚还没伸进官场便先断在外面。 大家都是只是来表个态而已,陆首辅选了这篇,便是表好了态。 何次辅也递了篇上去,却与首辅意见相左,南地重要,官道也很有必要。 他是工部尚书,修官道的钱最后来了工部,他自然是要修。 其余的三个阁员,一个跟随首辅,一个跟随次辅,还有一个很折中阁员挑了一篇同样折中的策论。 陆首辅道:“陛下如何作想,您觉着这几篇中,哪篇最好。” 陆首辅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太大的意见,只是不想要叫何次辅好过罢了。 陈怀衡静默片刻,终于开口:“朕同阁揆意见相一。” 何次辅便大不愿意,开口便论起了官道如何如何重要,好似不修官道,便是舍了江浙一带,他言辞激烈,说起话来也仍铿锵有力。 首辅没有说话,倒是那个方才同他意见相同的李阁员开了口,何次辅说一句,李阁员便回一句。 说着说着快吵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并不算少见,很多的国家大事就是在乾清宫中这样吵吵闹闹的议了出来,乾清宫吵完了,到时候若他们意犹未尽,回去了内阁值房里头碰了面还要吵。 陈怀衡倒也不曾打断他们,甚至饶有兴致听着。 眼看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快说昏了过去,陈怀衡撑着下颌,看着他们气定神闲开了口:“如今西边河套常有鞑靼侵入。” 两人齐噤了声,殿内归于一片诡异的死寂。 大昭地大,周遭不少的部落都在觊觎。 当初北边也常有蒙古俺答骑兵入侵,算起来,那年陈怀衡仅十六岁,便已经面临了国家危难之际。 大概是听说了东边帝国由一个小儿和妇人治理,北边的俺答便陷入了躁动之中,早在灵正三年,陈怀衡登基的第三年,北边便已经不安生了,时常有人俺答士兵侵入边境地界。 那时朝政还不在陈怀衡手中,现如今回想起来,少年时他亲自批改过的那些奏章,旨意从来都不出于自己,而是听从首辅、太皇太后,甚至是身边的掌印太监。帝国不会任由一个稚童为非作歹,即便陈怀衡到了十五岁,仍旧只是群臣和太皇太后手中的傀儡帝王。 一直到灵正六年,当了六年的皇帝的陈怀衡已经十六岁了。这一年,大昭北部危机到了空前严重的状态,蒙古骑兵势不可挡,甚至要直逼京城,他们的进攻紧迫迅速,已经连续攻下了京城外围的好几座城池。 命运而行,一切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没有征兆。 少年帝王或许早在十三岁那年,蒙古骑兵第一次进犯边境时,就已经意料到了结局,然而,一切都在悄然行进着,他洞悉到了结局,却无法挽回。 生灵涂炭,敌寇都快打到了家门,陈怀衡好像只能眼睁睁看这一切发生。 他或许也早就料到了有朝一日要天子守国门,要御驾亲征。 后来,他开始习起了武功,寅时一刻就起了身在乾清宫的后苑之中习武,读书之际,还要看孙子兵法之类的兵书。 不过,他当然也没愚笨到叫自己习得一身武功而后冲锋陷阵,他只是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强壮到撑过将来那一段艰苦的时光。 他的少年时光,没有一刻时间是闲暇的。 唯一得空的时间,大约是春日负暄,有幸赏得院中美景。 他所做的一切,都被身边的宫女禀告给了太皇太后。 她好像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便是蒙古有骑兵,也不至于让他一个小儿亲临战场。 然而,却不想仅仅两三年的时间,蒙古骑兵就已快直逼京城。 陈怀衡亲自上了战场,他要亲自北伐。 朝中、国家气氛低迷,他们也不奢求陈怀衡能打什么胜战回来,如果他的出现能让将兵、百姓增长士气,这便足够了。 群臣们便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将陈怀衡送上了战场。 若他能活着回来最好,若是活不了的话......他还有兄长和弟弟能继承衣钵。 可叫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仅仅过去了半年,陈怀衡大获全胜、班师回朝。 北方长达三年被蒙古铁骑骚扰,笼罩在大昭上方的阴影终于在此刻被一扫而空。 举国上下陷入了一阵狂欢,而歌颂的对象便是这英勇的少帝。 帝王初次展露了自己的锋利,群臣们不以为意,可待发觉过来之时,他已经成了一只伸着爪牙的虎豹。 陈怀衡凭借着这一次的北伐,在朝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站稳了脚跟。 从前北方有蒙古骑兵,而现今西边河套一带有鞑靼侵扰。 难道现如今,他还要再来一次御驾亲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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