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用遮遮掩掩。 既遮遮掩掩那就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现在还说感激。 真拿他当狗哄啊。 妙珠紧抿着唇不说话,脑袋低了回去,不敢再看陈怀衡了。 她骗了他,身上还留着陈怀霖的帕子。 他不会再信她了的,他大概觉得她又是在做些背主的事了。 她说什么应当都不顶用,他要打要杀,她也没法子了。 妙珠僵在原地等待着自己的宣判,冷汗不自觉从额间脱落,臉色也开始发白,这时,她听到陈怀衡唤她。 “过来。” 简单的两个字不含任何的情绪。 妙珠不敢拒绝,顺从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不敢抬眼看他,脑袋都快钻进了胸口里面。才挪着步子到了他的面前,就被一股力气带到了他的怀中,陈怀衡身上那股极具侵略性的龙涎香让妙珠更喘不上气来。 身上颤栗得更厉害了一些。 陈怀衡感受到她的发抖,感受到她的恐惧,她身上的情绪,透过她的身体,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她在害怕。 可是,难道他不曾警告过她吗?难道他对她还不算纵容吗? 他是她的主子,可她心中竟敢存了别的心思? 陈怀衡不明白,一个卑贱的宫女为什么敢这样三心二意。 他是九五之尊,她难道还不够满意吗? 想到这里,他轻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了一抹渗人的弧度,他的手指爬上了妙珠的脊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妙珠被他这样的举动弄得脊背生寒,疑心他是想要把她的脊髓掏出,即便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指骨透出的寒气。 她听到陈怀衡问她。 “妙珠,你喜欢他?” “告诉朕,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妙珠被他逼问得快要喘不上气来,最后实在忍不住这种气压,捂着臉呜咽出了声。 “没有喜欢,怎么可能喜欢呢。” 说真的,与其说是不喜欢,倒不如说是不敢喜欢。 他就像是天上的明月,风清月皎,她又怎么敢去肖想他呢? 陈怀衡捏在她脊背上的手好像都用力了些,他道:“是啊,是,你说说你啊,哪里来的膽子去对他心怀不轨呢?他呢?你同朕说说,他为什么来帮你呢,你们到底都哪到哪了啊。” 伤人的话就像是利刃一样扎进了妙珠的血肉。 妙珠被陈怀衡质问得哑口无言,对啊,她哪里来的胆子对陈怀霖心怀不轨呢?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 可她隐隐约约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这些天她跟着卿云讀了些书,她隐隐约约記得,书上不是这样写的。 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竟去反驳了陈怀衡:“孔夫子不是说‘仁者爱人’吗?殿下帮奴婢,因他是个好人,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奴婢更没有背叛陛下。殿下......殿下是个好人,所以奴婢对他心生感激,更不敢想些其他的東西。” 陈怀衡听妙珠抽抽噎噎说完这一串话,竟默声许久。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上回是什么“以直报怨”,这回是什么“仁者爱人”,让她讀书,到头来还真能记得住这么些東西。 现下是懂是非了,知道什么谁好谁坏了,马上就来同他犟嘴了。 陈怀衡直接道:“往后不要再讀了。” 既讀了书后就来同他呛声,那倒不要读了。 读了书后看陈怀霖更跟看书中的君子圣人一般,那就不要读了。 妙珠不知道又和书有什么干系,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礼义廉恥......”陈怀衡顿了顿,看着她那双哭红的眼睛道:“很多人都维持不起。” 礼义廉恥。 很多人都维持不起。 你,维持得起吗? 妙珠明白陈怀衡的意思了。 像她这样的人,要什么廉耻呢? 越是清醒,越是苦痛。 读了书,明白了一些是非,除了让她痛苦,又还能有什么好处呢 。 即便明白了陈怀衡的意思,可妙珠还是有些不肯,她道:“可是从前是陛下让奴婢去读的书。” 是他让她读书在先的。 既维持不起,先前为何又要让她去读呢? “不肯?”陈怀衡呵笑,道:“不肯也行,那你去抄写十遍论語,抄下来了,朕准你往后再读。” 十遍...... 一遍都能叫手抄断,他张口就是十遍。 陈怀衡猜定妙珠不会应下。 她何必去为了这么个东西折腾得自己不上不下? 她何必为了这么个东西让自己自讨苦吃? 她从来都是最识时务的。 她不会答应的。 可是,妙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非在这件事情上去和陈怀衡犯起了轴。 她看着陈怀衡,竟道:“好。” 陈怀衡听她应下,愣了片刻,可反应过后,很快勾唇冷笑:“好啊,跟朕犟脾气是吧......” 他倒是想看看,她这骨气是生出了几分,是能和他犟到什么时候去。 说着,他就起身,将妙珠拽去了自己的营帐处。 他把她按到了一旁的桌前,给她丢了一套笔墨纸砚,又拿了一本论語放她面前,他对她道:“抄,就在这里,朕看着你抄,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吃饭,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妙珠不吭声,自己给自己磨好了墨就开始动笔。 陈怀衡直到现在也还在等她告饶。 然而,她仍是一声不吭。 见她此举,他更咬牙切齿,拂袖坐去一边。 营帐之中安静,从早到晚都只有妙珠抄写的声音,陈怀衡坐在主座之上,视线阴郁地看着下位的妙珠。 从天亮一直到天黑,那个蠢宫女一直坐在那里抄书,期间卿云还进来点了灯火,传了膳,她看到两人之间那架势,就知道他们是又闹了不痛快。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不痛快,要通过抄书才能解决。 卿云见妙珠一直快抄到了子时,想要为她求情,说些好话。 然而都还不曾开口,就先被陈怀衡那冷冷的视线打断,后来,又被他赶出了帐中。 妙珠就这样一直坐在桌案前,从午时抄到了子时,没有喝过一口水,没有吃过一口饭,屁股都没抬起来一下,手已经快抄断了,眼睛抄得发干发痒,面前的字也都快看不清楚了。 可是,她还没能来得及读完一整遍论語,有些生僻的字也不大认识,这样一来,抄得便更慢一些了。 就这样磨到子时,每当她翻过一页总以为下一页就是最后一面的时候,可底下仍是翻不到头。 到了最后竟连一遍也不曾抄完。 陈怀衡用这种方式,又一次直白地告诉了她,礼义廉耻,确实是个很难维持的东西。 你连十遍论语都抄不下来,你想维持什么? 可是,还是不大甘心啊。 或许是在和陈怀衡怄气,又或许是在和自己怄气,妙珠怎么都不停手,一直到了后头,手开始发抖发颤,眼睛都已干涩得流泪,也仍旧不肯停手。 烛火惺忪的营帐中,女子的背影被投在了帐上,那瘦削的脊背都快薄得像纸一样。 陈怀衡从来没想过,那张薄薄的背,竟能硬挺成这幅样子。 她抄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看得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变得猩红。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一阵持久的对峙。 不知又过了多久,是陈怀衡先起了身。 他看着像是气极,走到桌边抽走了她手上的墨笔。 他折断了那只笔,丢到了地上。 “手若不要了,朕帮你砍了也行。” 妙珠听到他的话,竟也懒得去说些求饶的话了。 她有些太累了,嘴巴干,肚子饿,手好疼,人又好困...... 她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快没人样了。 身子和心,全都丢了样。 陈怀衡的声音嗡嗡嗡的,妙珠不想再听了,破罐子破摔,趴到了桌子上去。 可是下一刻,却又被陈怀衡扯了起来。 妙珠睁开眼,眼睛模模糊糊的,只能隐约看到陈怀衡在说些什么,渣渣呜呜的,听了只觉耳朵都好吵。 她疲惫至极不想再争,忽地开了口。 “錯了。” 陈怀衡见她突然开口说话,声音也戛然而止,他问她:“在说些什么东西?” 妙珠道:“陛下。奴婢错了。” 她确实不该读书的,一开始就不该的,她根本就用不着那些东西。 其实,脸面这东西,你生下的时候有,那大概这辈子也丢不掉,你生下来没有,怎么也都得不到了。 难道她不知道吗?难道她不能清楚吗?有的人不用抄十遍论语就可以维持自己的脸面,可她呢?就算是真抄了十遍论语,却也不见得能维持。 陈怀衡被妙珠突如其来的低头弄得沉默。 她和他犟了快有一天,吃尽苦头以后,终于肯认错。 陈怀衡以为,她这是终于想明白了。 行,既她低头了,他也不是那不依不饶的性子。 他将摇摇欲坠的妙珠抱起了身,看着她的唇干得起皮,又往她的嘴里喂了两盏的水下去。 她脸色苍白得不行,陈怀衡又捏了捏她的脸,问她:“饿不饿?” 妙珠没力气了,靠在他的胸膛上,了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陈怀衡又让卿云重新上了遍膳食上来。 陈怀衡抱着妙珠,一口一口地往她的嘴巴里面喂,妙珠累得狠了,一口要吃个老半天,可陈怀衡就像是寻到了什么趣事一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耐心,就那样不厌其烦地小口喂着她。 待她吃完了后,陈怀衡给她擦了嘴,还不忘记给人做起思想教育。 他问她:“现在知道错了?” 妙珠的手一直到现在都还疼着,听到陈怀衡的话后,终是没再犟下去了,点了点头。 见她温顺下来,陈怀衡的语气也柔下去一些了,他道:“何必呢,早些低了头,朕还能真叫你抄得断手?” 妙珠道:“是奴婢不知好歹了。” 陈怀衡托着她的臀,将人抱得更紧一些了,他道:“那些东西,对你来说只是伤神,你只需好好的服侍着朕就够了,至于陈怀霖......” 重新提起陈怀霖,他的手不可遏制地用了些力。 妙珠知道错了,不敢再提陈怀霖,更怕从陈怀衡口中又听到那些伤人的话。 她大着胆子抱上了陈怀衡的脖颈,她道:“陛下,奴婢往后好好服侍陛下,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像是怕陈怀衡不信,妙珠又补充道:“奴婢不读书了......不想知道谁是仁者,谁是善人,奴婢只跟在陛下的身边,知道陛下是天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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