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行抿唇不言,心中却是认同的。宋临能力不算出挑,只因他是嫡长子,自然而然成为太子。别的皇子需要足够出色,才能有资格和他一争。 可通天楼倒塌之后,宋临断腿,身体残缺,其余皇子只需要一副健康的身体,就足以比他优秀。 他战战兢兢地度过了四年,性情一定会发生变化。 这四年,宋远行见过太子三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阴沉。也因为他愈发敏感多疑,朝中“废太子”的言论越来越多。 幸亏明宣侯府还有话语权,好几次保住了他的位置。 但宋远行心中明白,他祖父为什么要保住宋临?只因废掉一个“残疾的太子”,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 宋远行叹了一声:“你可以选择一直辅佐他。” 周景寒摇头轻笑:“我没那么大的本事。真正能救他的人,是你。” “我?”宋远行面露不解。 周景寒嘴角含笑:“老侯爷野心不浅,从小 就把你当做储君培养,你有这个能力,护住天下也护住他。” 宋远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自幼学习帝王之术,这是宋家的秘密,祖父绝不会将这种事告诉外人。 周景寒看出了他的疑虑,缓缓道:“我幼年和你一样曾在鸿铭书院读书,曾在藏书阁找到一本《帝学校释》,上面有些注释,我初读时便从文字中感到一股强大的野心。那时我在书院对遍了所有笔迹,终于确认是你的字迹。” 周景寒从没对人说过,在书院里,他读过无数遍宋远行写的文章。 周景寒看着他,缓缓露出笑意:“宋将军,你才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只是比所有人都藏得更好。” 宋远行诧异不语,深沉的脸上逐渐变得怪异。 他的脑海中似乎想起了幼年的自己。那些暗夜里的读书声,是他的秘密,也是他流淌在血液里的野心。
第71章 第71章结束。 阳光穿过大帐,映照在宋远行冷峻的面容上。 他沉眸望向周景寒,声音暗哑:“你的计划是什么?” 周景寒淡淡道:“藩王动乱,谋害皇室。由你出面平定叛乱,主持大局。” 宋远行道:“皇室尚有子嗣,我若上位,恐遭攻讦。我又为何要为他们做嫁衣?” “顺服者,赏;违逆者,杀。”周景寒的声音淡淡的,可说出的话却如同重石,砸在心上砰砰直响。 宋远行眸中露出诧异之色,他没想到眼前清瘦寡言的年轻人竟会说出如此狠厉的话。 可话又说回来,他若不是杀伐决断之人,也不能逼着惯会隐忍的宋临作出宫变之事来。 宋远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口中感慨道:“也许,我该庆幸你不想辅佐宋临。” …… 宋远行的兵马按计划行进,在殡天大典当日抵达皇城,震慑意图谋反的藩王。 可随行军队之中,早已不见宋远行的身影。 京郊,偏僻小院。大太监王德顺早已等候在门口,神色警惕。 周景寒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我把宋远行和兵符都带来了。” 王德顺目光如炬,仔细检查了兵符,又看向周景寒身后一脸迷茫的宋远行,确认无误后,才侧身放他们进入。 院子不大,有块篱笆围成的菜地,种着些冬季蔬菜。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农夫打扮的老头正手持锄头劳作。 宋远行看见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脱口而出:“陛下?” 宋知璋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一抹淡笑:“来了?” 宋远行睁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鬼一样。 宋知璋朗声笑道:“你以为我死了?你以为你祖父那么轻易就能杀了我?” 宋远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面上却装作不知:“陛下说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脸迷茫,将目光转向周景寒:“到底发生了什么?陛下为何会在这里?你带我来又是何意?” 他一连串的发问,好像真的一无所知。 宋知璋笑出声:“你装傻的本事也比我儿子强。” 宋远行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满脸疑惑:“陛下这是何意?” 宋知璋放下手中的锄头,缓缓坐在院子中间,一双锐利的眼睛像是要将宋远行看穿。 “你不必跟我装傻,这些年明宣侯府在背地里做的勾当我都知道。我老了,不中用了,可我就算死了,也得带着你们一起下走!” 话音刚落,四道黑影从天而降,寒光闪烁的剑刃瞬间抵在了宋远行的肩膀上。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宋远行声音慌乱,“我是奉太子之名入京,阻止藩王叛乱的。” 宋知璋大笑着:“是阻止藩王叛乱,还是想趁机自己篡位?” 他举起手中的兵符,睨了宋远行一眼:“兵符朕已收回,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本朝大将军。宋远行,你且安心赴死吧?” “陛下!能否给臣一个明示?”宋远行仍在装傻,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宋知璋不再理会他,转身看向周景寒,声音苍老却透着无尽威严:“你做的很好,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周景寒微微垂眸,声音低沉:“您答应我的条件……” 宋知璋点了点头,没有食言:“城西五里坡,你父亲的尸骨就葬在那里。” 周景寒闻言,身子微微一颤,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没有一丝犹豫,转身抬脚向院门口走去。 眨眼间,整个院子除了四个黑衣人,只有宋远行和老皇帝。 宋远行道:“陛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知璋看着宋远行,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不必再装傻了,没人能救你了。” 只要宋远行一死,明宣侯府老老小小,也就不足为虑了。 此言一出,宋远行渐渐冷静下来,他也不再装傻,眼神中慢慢透露出一丝坚毅:“既是如此,臣也不说什么了。” 他看着院子里的菜田,笑了一声:“只是来时匆忙,没有吃饭。陛下能否开恩,让臣吃顿饭再上路?” 宋知璋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竟是盯上了他的菜园子。 他讥声道:“你不是想吃饭,是想拖延时间吧?” 宋远行低笑了一声:“看来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宋知璋看着他,生死之前还能镇定如常,谈笑风生。果然这几年的沙场生涯,又让他成长了不少。 “有时候,朕总想着,你要是朕的儿子就好了。”宋知璋突然感慨道。 不可否认,宋远行从小就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稳与冷静。 “可惜啊,你不是。所以你必须死。” 他子嗣不多,唯一能与宋远行相比的只有怡王一个。可惜怡王年轻,他曾几次暗示改立太子,却总有一些迂腐文臣拿着“立嫡立长”的祖训来阻止他,全然不知他的良苦用心。 直到太子等来了周景寒。 说实话,当看见太子敢逼宫的时候,他是欣喜的。可他心里清楚,周景寒一心报仇,无心留在朝堂。 倘若周景寒一走,太子根本不是明宣侯府的对手,所以他必须要把一切谋划好。他要放松明宣侯府的警惕,将宋远行骗来京城,一举诛杀。 宋知璋咳嗽了两声,五脏六腑都在疼。他叹了一声:“罢了,事到如今也不说这些废话了。你就陪我一同去地府走一遭吧。” 他轻轻抬手,霎那间,身边四个黑衣人齐齐举起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劈落而下! 宋远行闭上眼睛,不做挣扎,静静等待着刀口落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三箭齐发自墙头射来,正中三个黑衣人心口! 宋远行听见声音,猛然睁开了眼睛,身形骤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杀了剩下一人! 他夺过黑衣人手中的刀,抵在老皇帝的面前:“抱歉,您可能要一个人去地狱了。” 宋知璋脸色骤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猛然看向墙头,赫然看见了周景寒的脸! “你没走!”宋知璋惊呼出声。 周景寒缓缓落下,慢慢走到老皇帝面前。他扔掉手中的弓箭,把玩着腰间的匕首:“刚才我出门,不是去五里坡寻我父亲墓地,而是为了放松您的警惕,解决院墙周围的暗卫。” 宋知璋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周景寒抿唇,淡淡道:“不必喊了,千军万马我抵不过,杀你十几个暗卫还不成问题。” 宋知璋浑身颤抖,终于知道自己死到临头。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要你父亲的尸骨了?我实话告诉你,他根本没有葬在五里坡,只有我知道他葬在哪里!你杀了宋远行,朕就告诉你,朕亲自带你去!” 最后关头,他还想着控制周景寒。 可他话音还未落,锋利的匕首已刺进了他的心头。一股寒意笼罩全身,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宋知璋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他死死地盯着周景寒,嘴唇颤抖着,想 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周景寒抬起头,面无表情:“我入京城,只为报仇。” 宋知璋不敢相信:“难道你不要你父亲的尸骨了吗?” 周景寒声音低沉而冰冷:“你死最重要。” 他的眼神如深海一般平静,手中的匕首却更加深入,手腕微微转动,匕首在他的身体里搅动。 宋知璋浑身抽搐,痛苦地睁大了眼睛。可这些,和四年前他父亲所受的折磨比起来,远远不够。 冬日,寒风呼啸,如同罡风刮骨,刺痛着脸颊。 宋知璋缓缓跪在地上,没了气息。 宋远行走上前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与周景寒早已达成一致,今日来这小院,只是为了在老皇帝面前演一出戏,套出他父亲葬身何处。 但宋远行根本不相信,宋知璋会那么好心告诉周景寒真实地点,他一定会用周大人的遗体,一再要挟周景寒。 “我跟你一起找周大人的遗体。只要在京城,总会找到的。” 周景寒微微摇头:“不必了。父亲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我为此所困,受人威胁。” 他拍了拍心的位置:“这里记得就够了。” 宋远行没有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走出小院。 院外是一地的尸体,两个人踩过尸骨,慢慢走向远处。 …… 暮霭沉沉,黑云压城。 周景寒的身影隐没在宫墙的阴影之中,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缓步踏入停放先帝遗体的灵殿,昏黄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似随时都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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