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打从去年姚盈初出现后,在雪竹苑遇见过她几次,姜稚月便没怎么再来过了。 宋砚辞以为姜稚月说的是顺便来看看这些梅花,略一颔首,眼底不自觉浮现些许笑意,温声道: “可需要遣人给公主换一把剪刀?” 男人说话时,一片雪花恰巧飘下落在了他眼角的那颗红色泪痣上,又很快融化,晶亮的雪水像是挂在他眼角的一滴泪。 姜稚月怔怔地看过去,下意识想要伸手替他去擦,随即又猛地回神,收回手讪讪道: “不用,既然执玉哥哥已经修剪过了,我便不动手了,恰好我这次出来带了韩云,让他替你再看看可好?” 宋砚辞视线落在小姑娘那两根儿白皙纤细的手指上,见那小巧圆润的指腹拘谨地相互摩挲了几下,他抬起攥在轮椅上的手,轻轻将自己眼角那点水渍拭去。 冰凉的液体顺着指尖纹路丝丝蔓延,男人微微垂眸,声音如雪雾缭绕: “有盈初替我料理,还是不……” “哥!” 宋砚辞话未说完,宋知凌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宋知凌离得近,能看到宋砚辞提起姚盈初时,小姑娘眼角陡然泛起的红晕。 他飞快扫了眼宋砚辞: “既然阿月已经来了,便让韩云为你看看,两个人诊治,总比一个人好些。” 宋砚辞攥着扶手,沉默地与他对视了片刻,最后轻笑一声,视线略过他落在姜稚月身上: “有劳公主。” 说罢,又对一旁的常乐吩咐: “去将我房里那件月白色团花纹披风拿来。” 见姜稚月不解,他一面转动轮椅,一面解释: “那件披风做得短些,公主穿在身上不至于拖地,且是新做成的,还未穿过。” 姜稚月脚步一顿,看着自己身上极不合身的墨色大氅,低低“哦”了一声,转头对宋知凌扮了个鬼脸。 谁料,那宋知凌见状,伸手极快地往她头上一敲,姜稚月猝不及防地捂着脑袋“嘶”了一声。 原本在他们前面的宋砚辞回头往二人面上瞥了一眼,对宋知凌道: “公主喝惯的明前龙井在耳房架子上,你去寻来。” 宋知凌走后,韩云也替宋砚辞看完后离开,屋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姜稚月方才那点被压下去的尴尬又冒了上来。 宋砚辞视线往她手上扫了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方素白帕子,递了过去: “公主的手脏了。” 姜稚月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抬了抬手,这才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上不知何时多出个极小的泥点。 她过去接过帕子,不自在道: “想必是方才云笙骑马时溅到的。” 对面的小姑娘嫣红的唇角微微绷着,柳眉轻轻颦起,手底下擦拭的动作略显急躁,颇有几分嫌弃的意味。 宋砚辞盯着她的动作,不知想到了什么,怔怔看了须臾,方回神道: “公主若是不介意,披风便留在雪竹苑,待下人清洗干净再给公主送回去。” 这小姑娘最爱美,那脏了的披风她出了门转头就会寻个地方扔了,定是不会叫那沾了泥污的东西进到车厢里的。 但宋砚辞依稀记得,今日她那披风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刚制成的时候便迫不及待拿给他们看过。 姜稚月擦手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对面,诧异的眼神中带着隐隐的喜悦。 “执玉哥哥,你是不是……” 正要问话,宋知凌推门从外面进来。 姜稚月话音一顿,抿了抿唇,将想问的话慢吞吞咽了下去。 第5章 表明心迹 宋知凌煮了茶递过来,顺手解了臂缚放在桌上。 “方才你们聊什么呢?怎么我进来还不说了?” “要你管。” 姜稚月瞪了他一眼,瞧见他的臂缚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唤来朱砂,“你去将马车上我放在抽屉的那本蓝皮书册拿过来。” 她回头对宋知凌眨眨眼,“上次答应替你找的《六韬》。” 宋知凌一愣,哈哈笑道: “想不到还真叫你给找到了!” “唔。” 姜稚月冲他挑了挑眉,将指甲放在唇边吹了下,脸上得意洋洋的小表情藏都藏不住,却还是故作漫不经心道: “那你以为呢?本公主想要的东西,哪有得不到的?” 话音刚落,姜稚月脸上笑意忽然一僵,下意识往宋砚辞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好巧不巧正对上男人暗含深意的目光。 她的心倏地狂跳了一下,慌忙端起一旁的茶盏,又不小心被茶水烫得惊叫一声。 “当心!” 宋知凌飞快握住她的手接过茶杯,才避免了滚烫的茶水洒出来。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宋知凌从身后窗台上拿起一捧雪,捧着姜稚月的手敷在她泛红的手指上,小心翼翼吹了吹。 姜稚月嘴里胡乱应着,视线却不由落在宋砚辞那只放在膝头的手上。 若是方才她没看错,在她被烫的一瞬间,宋砚辞的动作其实是比宋知凌还要快的。 只不过他坐在轮椅上,离她有一段距离,腿又动不了,才在刚一抬起的时候,又落了下去放在了膝上。 她喉咙有些发紧,心跳得厉害。 视线顺着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一路向上,最后紧紧落在他的眼睛上。 然而在她视线看过来的前一刻,宋砚辞便移开了目光,攥着扶手,哑声道: “既然韩云已经看过了,公主与云笙聊吧,院中的梅花还未修剪完,我再去瞧瞧。” “宋砚辞!” 姜稚月在他将要转身的时候出声唤住他。 她很久没有连名带姓叫过他,宋砚辞拨动轮椅的手一滞。 姜稚月看着男人的背影,眼眶忽然发热,“你方才分明……” “公主!书拿来了!” 朱砂推门而入,急匆匆的声音打断了姜稚月的话。 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望了过去,又一同落在她手中那本书上。 然而这诡异的气氛着实让甫一进来的朱砂吓了一跳,手中的书册一滑,“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屋外寒风一吹,书页“哗啦啦”翻了几页。 所有人都看到,那翻过的每一页上面,都画了一幅俊美男子的画像,旁边写着名字和一段家世生平及在朝中的现任职务等。 房中静了一瞬。 姜稚月缓缓回头,对上宋知凌幽深的目光,吞了吞口水:“……你听我狡辩。” “……” 还不等宋知凌说话,她的余光中便瞟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了那册子上。 深蓝色册子衬得那只雪白如玉的手更加莹润,宋砚辞修长有力的手指攥着书页,轻轻翻了两页。 姜稚月喉咙发紧,紧盯着那手看了半天,忽然听得男人好听的嗓音淡淡道: “公主这是要……择婿?” 姜稚月心里忽然像是被一根极细的线提了一下,嫣红的唇轻轻抿了起来,下意识抬头望向男人。 门扉半掩,清冷的雪光从门外挤进来,斜斜照在男人冷白色的皮肤和雅白袍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笼罩在旁人无法触及的冰罩中,透着疏离的冷意。 光线只堪堪到他高挺的鼻梁处,双眸隐在暗影里,眼睫低垂盯着手中的册子,神情没什么波澜。 他又随手翻了两页,见无人答话,这才似疑惑般从册子里抬眸,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地朝姜稚月看了过来。 姜稚月猛的一个激灵,攥在衣裙上的手心渗出黏腻的冷汗,小脸涨红,磕绊道: “皇、皇兄让我先瞧瞧……” “你要择婿?!” 话还未说完,宋知凌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满脸急切: “你居然真的要择婿?!” 他手劲儿大,一时没收着,姜稚月疼 得蹙起了眉,挣扎着小声嘟囔: “宋知凌你抓疼我了!” “不行!你说清楚,你……” “云笙。” 宋砚辞不知何时到了两人跟前,攥住宋知凌的手,也没见怎么用力,便将他的手卸了力。 对上宋知凌满脸急切的怒容,宋砚辞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半晌,垂眸淡淡道: “你僭越了。” 宋知凌拧眉: “何为僭越?以哥你的身份,你明知阿月她……” “云笙!” “宋知凌!” 姜稚月和宋砚辞不等他说完,一同出口喝住了他。 姜稚月不敢去看宋砚辞的眼神,只低着头,手中反复绞着帕子。 方才发现册子被拿错的一瞬间,她其实心里是升起过希冀的。 她盼着宋砚辞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能表现出吃醋或者别的什么类似于吃醋的情绪来。 但他太平静了,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件事,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她将要嫁给谁。 姜稚月忽然想起从前她不小心被轮椅砸了腿那件事。 当时她以为,她为他受伤,他至少会表现出心疼之类的情绪。 毕竟从前幼时,她就是不小心被板栗壳扎伤了手指,他都要温声哄她好半天。 最后见实在哄不好,还会捏个泥塑的小阿月给她,那圆鼓鼓的小包子一样的泥塑才总算是令她破涕为笑。 但那一次,宋砚辞等到御医赶来看过后,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些责备地对她说: “公主金尊玉贵,莫要再做这些无谓之事伤了玉体,我有盈初照顾便好。” 一想起那时候宋砚辞的表情和语气,即便过了这么久,姜稚月心中还是止不住泛上酸楚。 她强撑着扯了扯唇角,对宋知凌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时辰不早,我该回宫了,那本《六韬》只能下次给你再带来了。” 宋知凌颔首,小心翼翼觑着她的神色,“不着急,下次春狩的时候,你再拿给我都行。” 姜稚月弯了弯眼睛,笑道: “春狩我就不去啦,到时我让皇兄给你带过去。” “为什么?之前每次春狩咱们三个都要去的,你这次有什么事么?” 春狩每三年一次,自打姜稚月和宋氏兄弟玩在一起后,三人每次春狩都要好好赛上一场马,两次都是这般。 不等姜稚月说话,宋知凌似是想到了什么,往宋砚辞腿上一瞧,皱眉道: “哥你今年不会也不去了吧?” 姜稚月刚起身整理了衣衫,闻言动作不禁顿住,抬头朝轮椅上的男人看过去。 宋砚辞随手翻了两下册子,交还到朱砂手上,含笑道: “自是去的。” 他不紧不慢对上姜稚月的目光,琥珀色瞳眸如幽深的潭水,一字一顿带着温润笑意: “春狩儿郎众多,执玉担公主一声兄长之名,合该替公主于择婿一事上把把关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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