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兰鑫一点也不想因刘国舅的死而卖力追查刺客。 承恩侯府历来张狂,承恩侯刘宣威手中人命无数,死有余辜。 只是兰鑫万万没想到动静会这般大,居然罕见的封城闭户,举全城之力追查刺客。 太子初立,外家是其最大助力和依仗。 当日惊闻承恩侯被杀,激怒之下,太子连夜求见皇上,恳请皇帝下旨封城追凶。 让兰鑫疑惑的是皇帝的态度。 兰鑫常年随侍君侧,对皇帝还是颇为了解的,皇上对承恩侯府的态度既矛盾又无奈。 与所有帝王一样,皇上也极为忌惮外戚做大,却又往往在拽住了承恩侯府把柄的时候,轻拿轻放。 甚至在不久前册封了太子,更彰显了对承恩侯府的信重。 听到刘宣威死讯时,兰鑫只觉皇帝松了口气,却又蹙眉凝思良久,一番犹豫后,竟答应了太子的请求。 兰鑫回到镇国公府,直朝西边一处偏院而去。 前几日府里也是被搜捡过的,不过久在京城当差的衙差那都是极有眼力见的。 进入高官勋贵府邸不过是叫来府里的管事,询问下府里是否有可疑的下人出入等简单问题,哪敢真的像在普通百姓家那般翻找? 何况搜捡的人中还有禁军军士,镇国公府当真是只走了个过场。 这让兰鑫对那场搜检的效果更添了几分质疑。 兰鑫来到一个小院前,推门而入,果然看见父亲镇国公与师父在廊下饮茶下棋,旁边一个小厮躬身伺候着。 见兰鑫阔步进门,师父智圆先笑了起来:“刚正说到你呢,这就回来了。快来喝杯茶解解乏,去去寒气。” 镇国公没言语,只看着兰鑫轻哼了声,颇有几分不满。 智圆调侃道:“怎样?折腾了这么几天可是抓到了那江洋大盗?” 镇国公也在一旁讥讽道:“满京城都是鸡飞狗跳,自是手到擒来了。” 兰鑫心里发苦,却也知道师父和父亲这是对皇上和承恩侯府极为不满了。 智圆解围道:“这关鑫儿什么事,他有那么大能耐封城?” 随即转移话题道:“承恩侯府的事情究竟如何?细细说来听听?” 兰鑫喝了口茶,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以及心下的那些猜测、疑惑向两位长辈和盘托出。 两位长者渐渐听出了几分兴趣,神色郑重起来。 兰鑫连喝了两杯茶才将事情始末说完,然后满怀期待地看向师父。 智圆年少时是个孤儿,被少林寺收养,并跟随一位高僧修行。 智圆习武天赋极高,颇有成就,却对佛法毫无兴趣。 加上其性情疏阔洒脱,对寺院的清规戒律极难忍受,因此一直未曾剃度。 待到年长一些便常年游走江湖,行侠仗义,甚是自在。 当年游历到京城时,一番机缘结识了年轻时的镇国公,相互引为至交好友。 待兰鑫十一二岁时,顺理成章地拜了智圆为师,关系更为亲密。 近年来,智圆逐渐厌倦了毫无目的飘泊江湖的日子,便时常赖在徒弟家,与好友喝喝酒下下棋,兴致来了与徒弟拆解几招,倒也惬意。 此时的智圆见徒弟定定地望向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失笑道: “你以为你师父是神仙?就你提供的这些线索指望我给你找出刺客,哪有那么简单?不过你那主意够缺德的,或许有意外收获。”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连镇国公也忍俊不禁。 兰鑫却正色到:“刺客应是不会超过两人,否则人多眼杂极易被发现。但轻功一定颇为了得。 “且两个出事的地方都使用了迷香,我猜测定是江湖高手所为。师父行走江湖多年,可听说过这样的人物?” 智圆凝思道:“使用迷香的手段并不少见,很难界定到何人头上,至于说轻功高手,哪个门派没传下些独门功法? “武当、昆仑、华山、乃至我少林都有各自的绝技,就是你小子轻功也不差,这又怎么查? “至于其他的更是无迹可寻,只怕唯有熟悉承恩侯府这一条还能细细盘查。” 镇国公:“圆兄所言甚是,我倒觉得这是仇杀。承恩侯作恶多端,迟早要死在仇人手上,不足为怪。” 智圆若有所思道:“五年前那淮阳知府程德芳可还留有后人?若说谁最恨承恩侯非他后人莫属。不仅惨遭灭门,死后还背负了那等污名,实在令人唏嘘。” 兰鑫摇头道:“不曾听说程德芳留有后人。当年那事草草结案,甚至不曾派人去淮阳查证。程德芳本是独子,据说全家皆死于府衙内。” 镇国公却沉脸对兰鑫道:“若真是程家后人来寻仇,危难之时你当设法助其脱困,万不可让天下人再寒一次心。” 兰鑫连连点头称是。 智圆又道:“保不齐是哪位江湖侠客心有不平,替程德芳全家及淮阳死难的百姓报仇也说不定。就是我,若不是怕连累了国公府,也想出手呢。” 说到这里,智圆两眼放光看着兰鑫道: “师父好些年不曾遇到这样有趣的事情了,反正闲来无事,我便帮你一把。不过此事需保密,真的发现了刺客我可不会交由你处置。” 兰鑫心底不屑,暗想道:师父哪里是想帮自己,分明是闲得无聊想要在京城刺激一把。 镇国公道:“此事确实还需从承恩侯府入手。那老虔婆和世子刘照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如果能探得其中原委,事情怕是要容易许多。 “对了,还有皇上,也一定知道些内情,才会这般大动干戈地追查刺客。” 说到这里,镇国公忽然顿住,只见智圆眼神游离,神情莫测,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见镇国公和兰鑫都疑惑地望向自己,智圆回过神来: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若是他还活着,这倒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镇国公和兰鑫同时问道:“是谁?” 智圆沉凝片刻,吐出六个字:“诡面神偷严琛!” 说完不顾镇国公和兰鑫震惊疑惑的神色,一把拽住徒弟的胳膊: “好徒儿,你务必尽快查清承恩侯府究竟丢了什么东西,这事极其要紧。” 镇国公看着神色激动的智圆,十分无奈:“圆兄,那严琛可是已经死去十几年了,你不能见到偷盗的案子便联想到他啊。” 智圆轻叹一声:“也是。我从不觉得那般人物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害死,还曾去他遇害的地方看过。 “那么高的悬崖被人重伤后跌了下去,确实难有生机,可惜了。他如果还活着,不知多少人怕是要日日做噩梦了。” 说完就像被人泼了盆凉水般,情绪瞬间低落。 一时间,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镇国公府以武起家,代代传承。 镇国公年轻时颇为豪爽,喜好结交江湖侠客,故此对江湖上的传闻逸事颇为了解。 当年严琛横空出世,惊才绝艳,在各地做下多少大案,镇国公也是十分神往的。 严琛被害一事当年曾轰动江湖,兰鑫也已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又一直跟随师父习武,常听师父讲起这位前辈的趣事,也曾遗憾无缘得见。
第5章 诡面神偷 镇国公父子离开后,智圆起身回了屋内,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虽然与镇国公是多年好友,兰鑫更是自己的徒弟,关系极为亲密,但他们之间对有些人或事的认知,却还是有着微妙差别的。 这些差别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端看各人的立场和心性。 智圆今日提起严琛,纯粹是多年来的一份执念作祟。 年轻时,智圆曾多次起过追随严琛行走江湖的念头。 奈何严琛一向独来独往,神出鬼没,智圆总是踩着严琛的足迹尾随却一直不得相见。 严琛被害的消息传出来后,智圆心痛不已,很长时间都十分抑郁。 偶与镇国公聊起,相互唏嘘一番,智圆却能感觉到镇国公与他态度的差别。 智圆心里明白,作为朝廷重臣、世袭爵官,对严琛那样视官府如无物的江湖人士,虽钦佩其侠义心肠,却无法从心底赞同的。 就是一些所谓的江湖正道也不屑于严琛的作为,盖因严琛行走江湖的方式太过特别:偷盗。 当然严琛偷盗不是像满大街的小偷小摸那样,去偷几个荷包盗几块碎银,他专门盯上那些贪官污吏、豪强恶霸,偷盗他们强取豪夺来的不义之财。 本来这等劫富济贫的事情,也是让所有热血男儿称道的,只是后期鱼目混珠,让严琛背负了太多污名。 智圆最早听闻严琛名号是在严琛身死前三四年时间。 当年陇原一带大旱,粮食几乎断收,挨到深冬时期,九成百姓断了炊。 朝廷拨付了少量救灾粮,各地地方官开粮仓赈灾,设法调剂。 多数百姓掺和着野菜树皮勉力支撑,唯有会安县极为凄惨。 该县历年上税本就比其他县要多上二三成,风调雨顺的年成都度日艰难。 灾年一到,百姓家中几乎没有存粮,救灾粮更是杯水车薪,刚刚立冬便有许多老弱饿死。 百姓为求生存,大量离开故土外出讨饭。 然而周边各地皆遭了灾,谁又有多余的粮食救济? 于是卖儿卖女求活路的比比皆是。 眼见饿死出走的人越来越多,民愤滔天,会安县令是着急的。 他已经在这个小县城蹉跎了两任,好不容易打通上司关系,年底任期一到便可升调州府。 这个关键时刻若是治下出现民变或人口大幅减少,别说升迁,怕是官帽都难保。 于是会安县令决定为百姓分忧。 他邀请县城各富户到县衙议事,软硬兼施要求各富户捐出余粮,他自己带头捐银百两,粮两担。 可这饥荒年月,粮食比油贵,富户们哪里会买他的账? 最终不过凑了十几担粮食,一个时辰不到被抢一空。 没分到粮食的百姓在县衙门口流连了几天也未散尽。 县令整日心情郁郁,忧心忡忡。 这一日忽然得报,县衙各粮店皆在开仓放粮,全县百姓均可领到足够两月的粮食,应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了。 县令惊讶不已,连连感叹世风依旧,人心向善。 望着满城百姓跪地高呼青天大老爷,县令喜不自胜,得意非凡。 县令回县衙后盘算着该如何再打点打点,在州府谋个好职,于是避着人去后衙的秘库准备挑选些宝贝。 哪知打开秘库大门,县令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秘库里干干净净,自己积攒多年的七八万两银子和各类奇珍异宝竟全部不翼而飞。 反复确认后,县令瘫坐在地,久久起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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