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宁目光望向厅外的阳光,似乎看透这一切、嘴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赵掌印查膳差,如螳螂捕蝉;可若想得实证,还需有黄雀在后。” 赵怀书笑了笑,语调平缓如流水:“关掌记此言,倒似在称赞我。” “岂敢?”关宁的声音轻缓如风,“不过是闲话,掌印无需放在心上。” 赵怀书目光微微下沉,心中却不自觉泛起些许复杂的情绪。 * 然而,数日来,他派出的小太监们盯梢方显英却一无所获。 司察司正厅,灯火摇曳,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跪在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懊恼:“奴婢无能,这几日盯着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动静。方校尉行事一如往常,没有任何越举行为。” “没有任何异常?” 小太监低下头,犹豫了一瞬,终是开口道:“奴婢虽未发现方校尉私下会面或收受财物,却听到了一些隐隐的风声……据说,方校尉最近接到风声,知道有人在盯着他。” “风声?是谁传出的消息?” “奴婢不知。”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答道,“应是方校尉似乎已经察觉有人调查他,行事越发小心。” 一旁的小太监见状,低声问:“掌印,是否需要奴婢将这几日值守名单再细细核对一遍?” 赵怀书站着低眉翻阅承应膳的当值表,手中的笔在薄册上写写画画。许久未曾抬眼,眉宇间凝着一抹冷静。 “不必了。” 他低头翻阅着案上的膳差当值表,目光在复杂的记录间流转。 第21章 一文五两(4) 夜已深,神威军的大门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被推开,一队甲胄整齐的侍卫押着一个高壮男子走了进来。 营帐内的火光将方显英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一身南衙校尉的戎装,虽显得稍有狼狈,却仍然步履沉稳,未露半分惊慌。 刘常云坐在主位,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而赵怀书则立在一旁,脸色平静。 “方显英,”刘常云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带威,“你可知道自己因何被抓?” 方显英抬起头,目光扫过刘常云,最终落在赵怀书身上。 他眼神复杂,身上衣服略显凌乱,神情却出奇的平静。 他站定后抖了抖肩膀,从侍卫手中挣脱出来,整了整衣襟,然后看向赵怀书,像是要将这位素未谋面的“敌人”彻底看透。 “赵掌印,果然好本事。”方显英开口,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早就听闻您的大名,只是没想到今日能在这般光景下见到。” “探花郎,果然名不虚传。” 赵怀书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回望他:“方监卫过奖了。今日你我相见,并非要聊这些身外之物。” 方显英微微垂下眼帘,不知想到什么低笑了一声。 他抬起头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释然:“你们抓我,是认为我贪了银子,是吧?” “再给我定一个‘收赃款’?你们好一个‘栽赃案’!” “这些银子是别人欠方某的债,现今钱还给我这个债主,何罪之有!”他瞪向他们,怒愤地吼道,一副完完全全被冤枉的模样。 刘常云冷哼一声,拍案而起:“方显英,莫要在这里装疯卖傻!你负责宫门出入,利用私权,谋取银两,这银票可是从你怀里搜出来的。还欠债?” 刘常云冷哼:“你既然说是还债,那可有凭证?更何况,左监门校尉的俸禄不过区区数十两银子一月,而你平日出手阔绰,家中早已没有什么产业,这些银子从何而来?还想狡辩!” 方显英不以为意,目光淡然地扫过二人:“刘将军,这世道谁还没几个朋友?方某手头也不是一直紧张。接济朋友几分,又有何不可?这些账目再详尽,也不过是我日常往来的记录,未必能证明什么。” 赵怀书静静听着,忽然出声:“方监卫,欠债还钱的事自然合情合理。但宫门守卫重地,方监卫作为左监门校尉,身为一军之长,掌管出入大权,倘若银钱来路不明,又如何能令人信服?” 方显英听罢,抬眼直视赵怀书,神色中多了几分探究。 “赵掌印果然有着能说会道的好口才。但掌印这话对我来说没有用,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监门校尉。” “我倒是没想到我竟能让您费如此心思,委实荣幸。至于您说的那些银钱,若掌印既无实证,我也便无话可说。” 说罢,他仰头闭上了眼睛,像是卸下了多年的重担,整个人竟显得轻松了许多。 赵怀书眯起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刘常云在一旁冷笑:“你倒是会装,方显英,你以为闭起眼睛故作深沉,就能瞒天过海?” 方显英拧开一只眼,撇向刘常云,只是摇头不语笑着,整个人安然地站在那里,任由侍卫押解。 他的神情平静得可怕,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刘常云大怒,拍案而起。 赵怀书忽然开口:“刘将军,不如先将他押入内牢,严加看守,不得与外界接触,等我们细细拷问。” 刘常云点头,随即挥手示意侍卫将方显英带走。 待方显英被押走,刘常云转身看向赵怀书,冷笑着说道:“赵掌印,方显英这话里话外,怕是另有所指吧。” 赵怀书:“刘将军,这件案子,只怕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刘常云冷哼一声:“不管有多复杂,他已经落入我们手中。只要你能挖出背后之人,神威军的这笔功劳,就算落到了实处。” 赵怀书微微颔首,低声说道:“刘将军放心,此案,怀书定会彻查到底。” * 赵怀书静静翻阅着一叠新呈上来的账册。 案几上,一盏茶渐渐冷了,他却未动分毫。 这几日,他让手下几名得力的小太监去各处打探御用菜园的消息,表面来看菜园的账目规整,每日所收所出皆有记载,甚至每一车蔬菜都详细列明何时送入宫中,验收者是谁。 然而,正是这份过于“规整”的记录,让他心生疑窦。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小太监匆匆进来,满脸无奈地拱手道:“掌印,您让我查的事情,暂时……没什么眉目。” 赵怀书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现下查到了什么且说来听听。。”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答道:“奴婢这几日守在菜园外,看着送菜的车队入宫,也曾尾随探过路,但那些菜车从头到尾都规矩得很。每一车进宫前,都有专人检查,没发现什么问题。”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奴婢还托人问过菜园里的几名粗使工人,他们说菜园的管事每天都盯得紧,所有蔬菜都是上好的,绝不会掺杂次品。” “是吗?”赵怀书轻声反问,似是思索,又似怀疑。 他伸手将案上的账册合起,推到一旁:“这些工人真是这样说的?” “奴婢敢保证,绝无半句虚言。” 赵怀书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踱到窗前。 他并未再看小太监,而是望向窗外。 “刘荣。”赵怀书忽然唤了一声,小太监立刻上前听令。 “这越是表面无懈可击,越说明背后藏着问题。”他说话时语调不疾不徐,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你再去打听,从这些工人的言语中,再挖一挖他们平日可有怨言,或是菜园管事是否有异常之举。尤其是……菜园的出产记录,真的每一批都送入了宫中吗?” 小太监低头听命。 赵怀书没有再多说,只是目光一转,落在窗外的某处,似在沉思。 次日,赵怀书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裳,只带了一个小太监,亲自去了御用菜园。 御用菜园坐落在宫外的一处山脚,占地甚广,四周是高高的围墙,仅开了一道朱漆大门。 大门外,几个守门人正在晒太阳,见有内廷之人到来,连忙起身行礼。 赵怀书并未声张,只道是奉命巡视,随意看看菜园的状况。 管事的老头儿满脸堆笑,将他迎进园中。 菜园内,一垄垄蔬菜整齐划一,绿意盎然。阳光洒在叶面上,仿佛一片青翠的海洋。 管事一路介绍着,语气中满是自得:“公公您看,这些都是头等的好菜,每一片叶子都精心挑选过,送入宫中绝不会有一丝差错。” 赵怀书微微颔首,笑而不语。他只是随意地在菜垄间走动,偶尔弯腰查看一片叶子,或是摸了摸土壤的湿度。 御用菜园里的蔬菜是专门供给皇家,种植蔬菜选用的都是最好的土壤,日日由人看守捉虫施肥浇水,这里面的蔬菜长出来的品种、口感也是最好。 “倒是不错。”赵怀书淡淡地说道,话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只是,这些菜送入宫中之前,是如何分类的?每日的收成可都登记在册?” “自然是有的!”管事拍着胸脯保证,“我们这儿每一车菜都有记录,绝不敢马虎。” “那便好。”赵怀书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的目光掠过菜垄间的几名工人,注意到他们似乎都在低头埋头苦干,不敢抬头看他。 他没有继续多问,而是在菜园中逗留了一个时辰后,便告辞离去,但心中的疑问却更深了一分。 回到司察司后,赵怀书将菜园的账册逐一翻阅,又派人暗中跟随送菜的车队数日。 然而,表面上这一切依然没有破绽。 “大人。”刘荣再次前来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挫败,“奴婢查了好几天,连那些粗使工人也问过了,可他们的回答都一样,说菜园没有什么问题……” 赵怀书轻叹一声,合上手中的账册。他的目光沉静如水,却让人无法看透。 他缓缓开口道:“刘荣,凡事不可轻信表面。表面越是干净,越要往深处看。” 他顿了顿,忽然道:“派人去查查,这些粗使工人的底细,以及往年的亦要打听,是否有人生活宽裕得异常,或是有大笔银钱进账。” “或者查一下是否出现大批人员换任的情况。” 刘荣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连忙领命退下。 赵怀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意。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回荡,宛如隐秘的回声。 “御用菜园……”他低声自语,“到底在掩盖什么?” 冬日渐深,御花园的梅花香气愈发浓郁,轻风一过,幽香似能随衣裳渗入心间。 “赵掌印,您吩咐的事情有了些眉目。”刘荣低声禀报道。 他将一叠薄薄的文书递上,脸上带着些许凝重:“菜园里的那些粗使工人倒没什么异常,可菜园的管事近些年换了一批……而且换过之后那群人便出手阔绰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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