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巧平日带她极好,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她,她出阁之前还一直担心婆媳关系,但嫁到孟家之后,陆天巧待她有时候都比孟陆待她要好。 今日绣的夏衣就是替陆天巧绣的,她一直在花铺子当账房。夏日天热,在花铺子勉不了要搬搬东西,衣服易脏,还易磨损,她便每年夏日都会替婆母绣几件夏衣。 她嘴唇发白,紧紧攥住孟陆的袖子,颤抖得厉害,一双眼睛蓄满泪水,嘴唇哆嗦着:“你……你说什么?母亲她怎么了?” 孟陆依旧是那副呆滞的模样,眼神直愣愣的,喃喃复述:“母亲被陛下任命……为户部书吏了……” 吴氏心中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蔓延开来。她眼睛微红,颤声道:“母亲……母亲她……” 她话未说完,已然难以自抑地闭上眼睛,捂住嘴巴,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已经预见了一场灭顶之灾。 孟陆木然地点头。 空气凝滞了好一会儿,忽然,吴氏的哭声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她猛地睁开眼,盯着孟陆:“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母亲她,到底怎么了?!” 孟陆愣了一下,这才从自己满腹的震惊与荒诞之感中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吴氏,缓缓吐出几个字:“母亲她……被陛下任命为户部书吏了。” 吴氏的眼泪顿时止住:“书吏?” 孟陆点头:“对。” 吴氏又重复了一遍:“……书吏?” 孟陆:“……嗯。” 吴氏瞪着他,眼神逐渐从悲伤变成迷茫,又从迷茫变成愤怒。她猛地站起身,抄起桌上的蒲扇就往孟陆头上拍去:“这么一件喜事,你丧着个脸?” 孟陆被扇了一下,慌忙抬手挡,一脸诧异平日温顺的妻子怎么突然暴躁:“不是,你刚才的反应不也是……” “那还不是怪你!”吴氏叉腰怒道,“你回来的时候那个表情,像是天塌了一样,我能不跟着吓死吗?” 孟陆:“……” 吴氏抱胸,狠狠剜了他一眼,气得直跺脚:“我刚刚还以为母亲出事了,吓得腿都软了!结果你给我整这么一出?” 孟陆摸了摸被扇过的脑袋,有些尴尬:“我也没想到母亲能被陛下亲自任命当书吏” 吴氏白了他一眼,心下也平稳了,替陆天巧感到开心,又听孟陆这话,嗤道:“我倒是觉得这很合理。母亲素来精明,算账一绝,比长安城的人都强。” 孟陆:“……” 夜色缓缓降临,屋内的烛火燃起,映得二人脸上一片温暖光晕。 第84章 左相与右相(2) 腊月里的一场雪,落得静悄悄的。 含元殿内,透过半掩的窗棂,可见金瓦白雪交相辉映,宛如天地间最肃穆的画卷。 然而,朝堂上的气氛却如同冰雪一般,凝滞不动。 今日早朝,左相李衡上奏乞骸骨。 朝野震动。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 自庆安元年至今,李衡为相已有二十余载。 无论是辅佐先帝,还是如今在当朝皇帝手下掌权,他始终屹立不倒,是朝堂中最有分量的大臣之一。 然而此时,他竟突然上书请辞。 含元殿中,群臣屏息。 皇帝将折子放下,目光深沉地看着那一袭深紫色朝服的老人。 李衡神情肃穆,腰背已经无法挺直。 虽已年近八旬,但眼中沉稳如昔。 他微微俯身,语气恳切:“臣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如今朝政已有条不紊,陛下英明果断,能断大事,臣请辞相位,告老还乡。” 这番话既是辞官,也是恭维。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烛火微微摇曳。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语气温和:“左相此言差矣,国家正值变革之时,新法方推行,尚需左相坐镇,朕岂能在此时放卿归去?” 言辞婉转,却是不容拒绝。 李衡神色不变,再次躬身:“陛下——” 皇帝却已不再听,挥袖道:“左相不必多言,朕心意已决。” 圣意难违,君臣二人一来一回说了数遭,李衡的折子被压了下来。 退朝后,朝堂内外却早已掀起了波澜。 *** 右相府。 厅堂之内,烛火摇曳,映得众人神色不明。 有人低声议论:“左相乞骸骨,这到底是真心求退,还是另有所图?” “是啊,左相一向精明,这般时候突然请辞,难不成是以退为进?” 众人讨论许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纷纷看向厅堂上方的徐勉。 右相徐勉负手而立,目光落在窗外那株枝桠横生的老梅树上。 他眉宇微蹙,似乎仍在思索。 左相李衡,与他明争暗斗数十余载,朝堂上的每一次交锋,都像是一场博弈。 然而这一次,李衡竟主动求退…… 徐勉缓缓摇头,语气低沉:“李衡此举……本相也未曾看透。” 这话一出,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若是连右相都看不明白,这背后的意味,便更值得深思了。 有人迟疑道:“难不成,左相是真的累了,想告老还乡?” 徐勉没有回答,目光依旧落在那株老梅上,许久才轻轻一叹。 他不信。 权臣一旦立于庙堂之上,便再无退路。 李衡何等人物,怎会真的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他,到底谋划了什么? *** 左相府。 厅堂之内,气氛沉闷。 李府的幕僚、门生齐聚,神色各异。 有的人面带忧虑,有的人神情茫然,而更多的人,是惶恐不安。 而在众人之中,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便是李博。 他愤怒地来回踱步,眼神满是不解。 “爹!”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隐隐的质问,“为什么?您一直谋划至今,好不容易稳住了朝局,为什么突然要辞官?!” 他心里不解,也不甘。 左相一派一直以来根深蒂固,李衡更是身居庙堂多年,李家在朝中举足轻重。 可如今,李衡竟主动放弃这一切。 李博不明白,也不愿接受。 “爹,我们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您……” “够了。” 李衡打断了他的怒言。 厅堂内骤然安静,众人皆不敢再出声。 李衡坐在主位上,眉头微皱,眼神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平静。 他缓缓扫视众人,声音低沉:“从今日起,诸位便不必再来李府了。”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骤变。 李博的眼睛瞪得更大,语气激动:“爹!” 李衡却未理会,神色沉凝,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意已决。” 厅内众人对视一眼,渐渐有人反应过来,神色从惊愕变得凝重。 李衡这次的乞骸骨,或许……是真的。 可若是他走了,他们呢? 这些年,他们跟随李衡,李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李衡退出朝堂,他们的处境又会如何? 有人低声道:“左相……您真的打算全身而退吗?” 李衡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意味深长。 “退,未必是坏事。” 他目光沉沉,看向窗外的风雪,仿佛已洞察一切。 而此时,风雪愈发凛冽,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序曲。 *** 腊月二十四的大雪下得格外尽兴。 整个长安都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宫墙上的金瓦闪着冷冽的光,街巷里积雪压得枝头咯吱作响,家家户户屋檐下都挂着晶莹的冰凌。 政事堂的大臣们踏着积雪走进宣政殿殿,呼出的热气在冷风中升腾,很快便消散无形。 今日是年终账簿核对的最后一日,户部尚书拿着拟好的账册,上前一步站在殿中,拱手朗声道:“陛下,今年的账目已全部核对完毕,并无丝毫差错。” 他身后的一众政事堂官员纷纷低首,神色添喜。 要知道,往年这个时候,总有一批人愁眉不展,担心年终清查时,账簿出现种种问题,可今年竟然没有半分异样,甚至比往年还要顺利。 这是为何? 殿中众臣纷纷交换眼色,目光隐隐想到左拾遗推荐的那人——陆天巧。 她是今年户部的异数,一个年近半百的妇人,陛下亲自任命她为仓部司书吏之时,朝野哗然,连户部尚书自己都不太信任她。 可短短数月,她不仅将仓部司的账目整理得井井有条,还梳理出许多旧账上的漏洞,让户部尚书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赵怀书侍奉在皇帝之下,垂眸观察着政事堂的这些大臣,他对这一切并不意外。 陆天巧的能力,他比谁都清楚。 应该说是,他对关宁的信任比谁都要深。 年终清账的顺利,使得官员们的心情都轻松不少,连皇帝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几年推行新法,阻力重重,好在一步步走到今日,国库不再亏空,官员们的俸禄也有所提升,就连这腊月,陛下也赏赐了各衙门官员一旦米、几十斤蔬菜和几斤肉。 新年就在一片欢庆的气氛中到来了。 皇帝听着户部的报账,也是面落喜色,拿过户部尚书呈上的账册,连连夸了几句:“新法好啊!新法好!” 外头,雪花飘飘洒洒,映得长安城一片祥和,瑞雪兆丰年,来年又将是个好年景。 谁也不知道这份宁静,能够持续多久。 *** 正月刚过,剑南道的军报便紧急送达。 传令兵快马加鞭,顶着风雪疾驰入宫,待到大殿外时,传信的校尉一身风霜,翻身下马时脚步踉跄,几乎要摔倒。 他强撑着冲进殿中,单膝跪地,高声禀报:“启禀陛下,安南道来报,南单部落在边境多次聚集,形势不妙!”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陡然一沉。 皇帝的拧着眉头接过军报,越看神色越难看。 七年前。 庆安十七年,他犹记得胡越攻打云州的惨烈情景,边军折损大半,接连丢了三座边境城池。 若非最后炎州带着全城百姓拼死守住,等到了援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南单开始蠢蠢欲动? 关宁目光微闪,心中已有计较。 朝堂之上,群臣面色各异,文武百官皆开口议论纷纷。 刚外放回来的庆安十六年的榜眼提议直接派兵增援,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皇帝沉声道:“即刻下令剑南道增兵安南!再命威武将军携粮草先行赶往剑南,以备后援。” 命令一下,太监连忙传旨。 赵怀书站在一侧,目光微垂。 他知皇帝本就打算先发制人,不给南单任何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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