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似有所悟 ,“刚才,你听见了?” 楚瑶看了他一眼。 这反应已说明一切。 楚玄自嘲:“姐姐,是不信吗?” 外头这场鹅毛大雪已渐趋于停。楚瑶盯着楚玄的表情,莫名读出一股心酸。 从小到大,她是真把楚玄当弟弟,当成亲人。 她自然是不愿看到楚玄露出这样受委屈的表情。 但刚才她在屋外,将里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楚瑶暗自握紧拳头,直道:“我一直以为,你把我当成是姐姐。” “原本是这样的。” 楚瑶怔了怔,就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说:“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朕除了把你当成姐姐,还……” 她的皇弟眸中盛满柔情。 “在梦里经常梦见你。” 楚瑶浑身一震。 “在梦里,我们——” “别说了。”楚瑶急急打断他,那样的眼神更是让她招架不住。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猛地被牵起,猝不及防间,她被楚玄拉着往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楚瑶被动穿过游廊,重新折回后院在一处偏厢停下。 这是昔日楚玄化名林从住过的屋子。 这屋子自楚玄登基后,卫国公便留着,让人日日打扫。不为别的,只因新帝未有旨意,谁也不敢乱动这里头的东西。 楚玄推开门,屋里所摆设的东西仍如三年前他还住在此处一样。 屋内隔绝了外头的冰雪,楚玄拉着楚瑶来到床前,侧过头反问:“姐姐,从小你心思就缜密,可也不知道朕对你的情意。你就不想知道,舅母是如何知道的?” “……”楚瑶想,依楚玄的性子,断不会自己向国公夫人表明。 她似有所感看向眼前这张简朴的床。 这床挂着白色纱帐,床板上铺的是松江棉布缝制的褥子,被子也是朴素的纯蓝棉被。 乍看之下,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楚玄忽地松开她的手,直接掀起半张褥子,露出底下的床板。 楚瑶探过眼一看,整个人却是震住了。 “那年王都疟疾横肆,舅母担心朕房中藏有蚊虫,特地趁朕不在,亲自带着人过来查看,她便是看到了这些。” 褥子底下的木板,恰好是枕头左右,刻着数十个字。这些字大小不一,是由匕首之类的小刀所刻,字迹从最初的生疏慢慢变得刚劲有力。 但刻的都是同一个字:瑶。 楚瑶怔怔往后退了半步,面上掩不住愕然,朱唇张开又合,却是除了一个“你”字,找不出任何的话来。 她该说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瑶”,是他在睡前刻下的。 没有哪一个弟弟会把姐姐的名字一遍刻了一遍。 楚瑶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巨大的恐慌紧紧攫住她,比那晚两人醉酒燕合更加可怕。 她想起先前楚玄对她的暧昧与亲昵。 不是错觉,而是她的皇弟当真对她—— 这个事实像惊雷,炸得楚瑶脑子空白一片,她下意识转过身就想跑,结果,却被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环抱住。 楚玄温热的气息紧紧包围着她。 “姐姐,不要走!”他的声音喑哑中透着绝望,“原本朕打算这辈子都不会让你知道的。可天意弄人,你既然知道了,朕不想再瞒你了。” “楚瑶,我爱你!” “早在十五岁那年,我就爱上了你。这辈子,我爱你,也只会爱你!” * * * * 宣成九年 夜色如墨。 一道身影悄然从后院墙中跃入,尔后如风般无声潜入院内。他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才打开房间的门,瞬间闪进去。 进了屋,他没有点燃烛火。长期的夜行已经养成夜色中也能窥物的习惯,借着窗台缝隙处泄露出来的些许光线,他能看见桌上放着个碗。 黑暗中,楚玄拉下黑色面巾,嘴角微微上扬。 不用燃烛,他也知道那碗中盛着何物。他走到桌前,端起那碗,轻轻嗅了下,然后用勺子舀起里头的东西放进口中。 舌尖最先尝到的是软糯香甜,虽然已经凉了,但这种糯米丸子仍是楚玄喜欢的。 对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来说,一整碗夜宵几口就没了。他心满意足地躺进被窝里,结束了平常的一天。 翌日 大清早的,楚玄起床后先是洗漱,然后提水给后院的花草浇水。 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走到他身边。 “昨晚那碗丸子合口味吗?” 楚玄转过头,就见林瑶眉眼含笑看着自己。 她只比楚玄大一岁,如今正是及笄年华。原先孩子气的脸长开来,愈发出落得水灵明艳。 左右看无人,林瑶凑到他耳边道:“昨个儿我在厨房趁孙小娘不注意,拿了些芋头剁碎,弄成甜馅在里头,让你吃得饱些。” 楚玄也悄声回道:“难怪昨晚的味道比平时好多了。” 得了这句,林瑶笑意更甚,“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跟着师傅学武,可不能饿着了。” 为避开耳目,国舅特地寻了位高人暗中指点楚玄武艺。每晚楚玄都是偷偷溜出府去学艺,林瑶怕他吃不饱,总是偷偷给他“开小灶”。 “姐姐,谢谢你。”楚玄看着她,也露出微微的笑。 照顾弟弟对林瑶来说,完全是天经地义的事。说话间她发现楚玄袖子肘部破了口洞,当即便要他将外衣脱下来。 “我今天找个时间给你补了。” 楚玄从善如流将外衣脱下递给她。 林瑶拿过衣服离开,恰好碰见其他小厮。双方打了个招呼,等林瑶离开后,来的两人对楚玄说道: “你姐又帮你补衣服呀?可真够好的。” “可不是么?我们这种没姐姐的,这衣服破了都没人管哦。” 楚玄嘴角弯起,却没搭话。 说话的两人,其中一个叫黄卫的,他上前勾住楚玄的肩膀,嘿嘿道:“林从,凭良心讲,咱平时对你怎样?” 林玄眼底闪过厌恶,脸上却浅浅笑道:“好。” “既然好,你能不能帮我在你姐面前美言几句?”黄卫谄笑着:“我未婚、你姐也未嫁,这不刚刚好吗?” 这话音刚落,旁边另一个小厮翻了个白眼,直接将他拉开,“拉倒吧,也不看看你这副样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府里想娶林瑶的你还排不上号呢!” “嘿,我这样子怎么啦?没看林瑶刚才还对我笑了。” “黄卫,你一个看大门的,还肖想夫人的贴身丫鬟?你没听说,昨个儿礼部陈尚书的公子还来跟夫人讨要她呢?怎的,你比人家尚书公子爷强?” 黄卫顿时就没声了。 说话的转过头,却发现旁边的林从早已没了影子。 …… 楚玄往内院走去,内院的丫鬟红桃告诉他,夫人大清早出去礼佛,林瑶自然也跟着去了。 “陈尚书家的公子?”红桃掩唇轻笑:“你消息可真灵。是前些天,那位陈公子陪同他母亲来府里,当时那位陈公子见到阿瑶后便惊为天人,听说回去后日思夜想,昨个儿就来府里向夫人要人,说是要纳她为妾。” 红桃瞧着楚玄绷紧脸,讶异道:“你不为你姐高兴?” “有何处值得高兴?”楚玄冷冷应着。 “尚书家的公子,听说已经考取了功名,咱们这样的出身,当个妾室已经够福份的了。”红桃以为楚玄是觉得自己姐姐委屈了,循循劝道:“总好过嫁个小商贩或庄稼汉,就算是正妻,说不定连糊口都艰难。阿丛,你姐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你这个当弟弟的,总该为她想想才对。” 楚玄抿紧嘴角。 嫁人。 原来林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就算她要嫁,一个陈公子又怎配得上她?” 红桃被逗笑了,“尚书公子你还不满意?难不成,你想你姐嫁给皇上当贵妃娘娘?” “有何不可!” 红桃怔了怔,随即呵呵笑开了:“你这小子,心倒挺大的,不过历来选秀可都是选官家小姐哟。” 楚玄冷眼瞧她,只是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主人不在,后院的活儿不多。整个下午,楚玄在庭院中扫着落叶,双手握住扫帚,脸色阴沉沉的。 路过的丫鬟或小厮打声招呼,也不见回应。 不过这府中的人都知道,林家姐弟,姐姐开朗热情,弟弟却是阴晴不定。 直到日薄西山,后院的脚步声匆匆。 夫人礼佛回来了。 楚玄等着林瑶从夫人房中退出,特地在她拐过院子时将人拉至墙角。 “怎么了?吓我一跳。” 楚玄紧紧盯住林瑶,问:“我听说了,昨天陈天来的儿子来找夫人。” 陈天来是礼部尚书的名字。 林瑶眨了眨眼,才道:“你这么急着找我,就是为这事?” 楚玄没答话,但他的表情已经写得明明白白。 林瑶也不绕弯子,直接笑道:“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你姐姐吗?且不说我对那陈公子根本一无所知,单就你。我怎能跑去嫁人,将你一个人扔在这府里?” “放心吧,夫人疼我,我不愿意,任他是尚书公子,夫人也不会把我许给他。” 楚玄暗暗松了口气,又想起今日红桃的话,顿时正色说道:“姐姐,你等着,迟些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区区一个尚书公子,根本配不上你。” 这话若让其他人说了,林瑶只当是哄人高兴。可楚玄说的,必定有实现的一天。 她执起他的手,心中暖意无限,“弟弟,姐姐只希望能帮助你早日实现心中的理想。至于我,怎样都无所谓。” “不行,”楚玄异常执拗,“你这么好,只有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才能跟你匹配。” 林瑶忽然生起逗他的心思:“那你说,谁才是这世界最好的男子?” 楚玄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却是怔怔看着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样,你也答不上来吧?”林瑶失笑拍了拍他肩膀,“好啦,先去吃饭吧。” 窈窕的身姿转身离去,直到在视野中消失,楚玄才后知后觉自己连后背都惊出了汗。 在林瑶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他的心比理智更快给了答案。 这世间的男子都配不上他的姐姐,除了…… 很久之后,他双唇张开又合,随着清风消散而去,还有一个轻轻的“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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