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让我们修正这个错误。 。 换个身份? 楚瑶被这疯狂的想法震住了。 一灯如豆, 无风的春夜,窗外树影静立不止,此刻倒映在窗纸隐隐透出过于安静的诡异。 “朕知道这法子会委屈姐姐。可,这也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你我之间今日种种困难, 皆因朕当初那道圣旨。当年, 那道圣旨如果不是册封你为长公主, 而是皇后,也不会有今日两难境地。” “姐姐, 不如就此,让我们修正这个错误,好么?” 楚玄的声音过于温柔,这道声音甚至无形地在为她描述两人的未来。 如果,她不是长公主…… 楚瑶很少去想“如果”的事。如果, 只是一种假想, 它不是真的, 仅仅只是幻想。 幻想的东西再甜美, 它也不是真的。所以她从未想过自己如果有一日不是长公主。 “殿下如果不是殿下的话, 那……”青箩歪着头, 着实认真地想了又想。 最后,她摇了摇头,“奴婢还真想不出来。” 打从当年被安排到长乐宫时,楚瑶就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了。她从未想过这样的假设。 楚瑶站在梅树下, 怔怔地望向已再无红梅的枝头。 如果她不是长公主, 那可以是世间任何一个平凡的女子。 这女子有幸得到天子青睐, 承恩于后宫,享受无上的尊荣与宠爱。 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站在她的阿玄身侧的身份…… 听起来,真是个甜美的梦啊。 * * * * “少爷, 您做噩梦了吗?” 李顺儿端来热水和毛巾,拧干净了递上。床上的男人伸手接过,胡乱地抹几下,借着烛火发现窗外一片黑暗。 “几更了?” “才三更。” 平缓呼吸,连同失序的心跳一同回归正常。段琼后知后觉自己寝衣后面凉飕飕的,伸手摸出满手的冷汗。 “帮我更衣吧。” “是。”李顺儿从柜中取出衣服,帮着主子将汗涔涔的贴身衣物换下,换上新的。 “这会儿还早,要不您再眯会儿?小的就在这边守着,待会要上朝了就叫您。” 段琼摇了摇头。 李顺儿皱眉:“少爷,您最近是怎么了?打从过年那会儿起,您要么就是睡不着,要么就总是夜起,您自个儿没注意,这都瘦了一圈了。” 他是段琼的贴身小厮,对主子的变化再清楚不过。这会儿,连往日的寝衣腰身都宽了一寸有余。 段琼抿紧嘴角,没有应话。 李顺儿自顾自又说:“您就算不担心自个儿,也要想着老夫人呐。最近您这样,她也挂心。” “……”段琼拂手,示意他先去歇着。 三更半夜,屋外静悄悄的,偶尔听得两三声虫鸣。 他想起李顺儿的话,抬脚便往西院走去。这一路,除了走廊上留的灯,整座宅子都在深夜中沉睡。 拐过转角,段琼看见西院窗户内透出一片昏黄,脚步顿住,随即又加大步伐。 推开门,果然这屋子的主人跪在佛像前。 “娘。”段琼走到她旁边,眉头轻蹙:“这么晚,您怎么还在礼佛?” 段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嘴角正弯起,忽地又停住,转而长长地叹息。 借着儿子的手,她缓慢地起身。母子二人走到桌旁,段琼摸向茶壶,手碰到一片温热。 “我让云娘给我备些热茶,便叫她去睡了。” 三更半夜,这段府中一老一壮两位主人相对坐在灯下喝茶。 段老夫人只抿了一口,便没心思再喝茶。她用那双浑浊的眼看着自已儿子,“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更天在礼佛,那你呢?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段琼起了个头,暗地里正斟酌着语言,又听段老夫人说:“别骗我。” …… 段琼低头看着杯中水面里的自己,坦诚道:“我睡不着。” “是因为朝堂上的事,还是其他的?” 段琼沉默了。 “唉……”段老夫人见他这样,不禁叹道:“阿琼,朝堂上的事娘不懂,也没办法帮到你。但自从你——” 她沉了沉声,仍是选择继续说下去:“自从你跟瑶儿和离后,这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坦白讲,当初你要是想让那个西蛮女子进门,娘也不是不讲理的,可你这也不要,那也不去争。” “到头来,只有苦了你自已哇。” “娘,”段琼握着杯子,低低应道:“不是您想的那样,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段老夫人张了张口,却找不出任何话来,末了,她自嘲地道:“是,这事也不单单怪你,也怪我。” “当初若不是听信了凌云子所说,我也不会糊涂到对瑶儿……唉。” 段琼知道这桩往事,但不愉快的事情,往往没人喜欢提。 如今,他也只能安慰道:“已经过去了,娘,是我们家对不起阿瑶。” “但娘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悔。我时常在想,依瑶儿的性子,倘若当初我没有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或许她能容下那个西蛮女人和孩子。” “不是的——” “现在想想,我当初就是入了邪似的,因为那凌云子才见面就说出咱们家往上三代所有事情,所以我信了。后面他说瑶儿克你,我连做梦都梦见你在受苦。” 段老夫人无比懊悔:“可你回来了。阿琼,想到这些,我的心就难受极了。” 段琼听着这些话,原本沉浸在悲伤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不对。 有哪里不对。 “娘,您是说那凌云子第一次见您,就完全能讲中我们家的事?” “嗯,当年我在灵光寺外遇见他。先前也没听过有这号人,他说自己是云游四方的方士,遇见我是有缘。” “当时征西军送了棺材回来,娘以为你真的没了,在那个当口,他又提到你,所以娘就乱了心神……” “后来呢?”段琼问:“这凌云子在哪?” “啊?”段老夫人怔了怔,才道:“不见了。瑶儿回宫后,我给了他一笔银子,然后他就突然不见了。” “像他们这种云游四方的人居无定所也不奇怪,只是现在回想起来,这凌云子根本是信口开河,来骗 银子的……” 不对。 若真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是谁给了他那么大的胆子,敢在长公主身上作文章!? 那如果这人是有意为之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家三代单传,楚瑶又是冥婚嫁进段家的,不可能留下子嗣,这偌大的家产即便楚瑶在,将来也只能过继给旁亲。 拿着八字相克作文章,楚瑶没查么?涉及到皇帝最亲爱的长姐,背后作局的人难到没想过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天子盛怒之下说不定还会诛连家人。 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段琼这一日恍恍惚惚,等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朝堂上。 “大月国国主来朝一事,就按卿家们刚才所议行事,其余人等,是否还有其他建议?” “臣等无异议。” 察觉有人扯了下自己袖子,段琼赶忙将神游的思绪拉回,跟着其他人作揖行礼。 只是他特地看向龙椅上那道欣长的身影,年轻俊美的天子脸上依旧是那副疏离淡漠的表情。 天子的右手尚未除去那层白纱布。 五天了。 这五天里,段琼的头上悬着一把看不见的剑,那把剑随时随地会掉下来,结果他的性命。 不,或许还会祸连整个护国将军府。 只要龙椅上的那位想,一个区区的护国大将军甚至可以死在无人知道的地方。 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愿意放过自已吗? 在知道那样的秘密,还动手刺伤了龙体,他当真什么也不计较,还是……另有打算? 那把剑一天不落下,段琼连睡觉都无法安稳。下了朝,他浑浑噩噩走着,不小心竟在宫道拐角处迎面撞了个人。 “唉呀!” 段琼反射性将人扶住,“对不起,你没事吧?” 来人站稳身子,瞧清是他,才赶忙行礼:“奴婢请段将军安。” “你是……” 眼前这女子一身宫女装束,不过姣好的面容隐隐透出几分熟悉。 “奴婢乃披香殿宜贵妃跟前的阿枳。”阿枳微微笑道:“去年端午,您当时进宫,奴婢还为您端过酒呢。” 段琼想起来了,去年他携楚瑶进宫赴宴,确定在当日宴会上见过宜贵妃的这名贴身宫女。 “阿枳姑娘好。” 阿枳并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这两人一个押着一名宫女,另一个手里提着条小狗。 段琼好奇地瞧着那条狗,后者“嗷嗷”嚷着,大眼水汪汪的,看起来有些可怜。 “这……”他一时生出恻隐之心,“这小狗是怎么了?” “这个啊,”阿枳瞥了身后小宫女一眼,“段将军有所不知。这后宫历来禁止宫人私自蓄养动物,一则是这些畜生容易伤人,二则以前发生过因动物引起的瘟疫。这小宫女明知故犯,偷偷将冷宫里的小狗养在自已住处,这不人赃并获,肯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听起来怪可怜的,段琼不由得道:“段某知道宫规森严,阿枳姑娘也是奉旨行事。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小宫女想来也是爱惜生命。” 这话是在替这一人一狗求情,阿枳笑道:“段将军好心地。不过娘娘治宫严谨,莫说是宫人,就连娘娘们的住处,也是早早就传了旨,这奴婢不得蓄养宠物,主子们的也要管好,不能放任这些小东西在外头乱窜,省得伤人或传染疫病。这定下的规矩奴婢可不敢逾越。” 阿枳朝他行了礼,领着人走了。 段琼站在原地,目送这群人不断往前走。意外遇见阿枳,这让他缓缓忆起某些遥远的回忆。 去年的端午。 过去的画面断断续续地闪过,最后定格在脑海中的,是那支随同和离书被退回来的兰花珠钗。 段琼心口微窒,他见过楚瑶重新戴着那支钗。 去年端午,她告诉自己是在落英殿睡觉时压坏的,可后来她在公主府重新戴上了。 宫里……皇帝……公主府…… 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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