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执墨瞧他说得情真意切,想来是在京中受了莫大的委屈,忍俊不禁,“岁岁她……”他顿了一下,笑意淡下来,表情落寞,“她还好吗?” “好啊,她好得不得了。”李择言掀开帘子,邀着贺执墨进去,“阿臻当了太子后她的日子就更好过了,贺兄你不知道,她就算要天上的星星阿臻也得给她摘下来。” 李择言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夸大其词,特意列举了几件事,贺执墨安静地听着,只觉心里一阵酸楚。 他想,他本该参与其中的。 击退南蛮后,李择言率军离开,临走前他问贺执墨有什么要他帮忙捎给西宥的,贺执墨摇头。 远望着京军离去,贺执墨沉默走回营帐,掀开帘子,他脚步一顿,就这么停在原地。 两息后,拔足狂奔。 他不后悔背井离乡寻找线索,也不后悔从此在岁岁的生活中变成无名氏,他只是遗憾,他只是遗憾! 明明你想要的那颗星星,我也可以给你摘。 贺执墨摔落下马,抬头看,是一轮潮湿的月亮。 他压下心头无限蔓延的苦涩,重新投入到新的征程中。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最关键的线索。 京城,他来了。 似乎怪物找到了新的目标,他经常往花楼跑。贺执墨和单梧心生一计,在那个夜晚齐力杀死了怪物。 贺执墨感到解脱,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重担彻底消失,他心绪难得放松。 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他眨眼,看见空中悬挂着的圆月。 他想,他是该去见一个人了。 在生辰宴上,太子臻被挑衅,贺执墨吩咐下人去取他的红缨枪来,然而不待他上场,一道白色的身影站了出来。 她青春洋溢,自信张扬,和幼时一样,仅一眼他就认出了她。 贺执墨看直了眼。 可老天似乎不想让他顺心,那个怪物又出现了,并且盯上了岁岁。必须永久杀死他,让他永远没机会靠近岁岁。 可他能随意更换身份,要如何才能在月圆之夜找到他并杀了他呢?不对,月圆之夜杀不死他。 贺执墨紧紧闭上眼,他明白他还需要继续寻找线索。 不过在此之前,他也要有所行动才行。 贺执墨终于听到那声熟悉的“贺大哥”,不过却是以他要永久离去为代价。 是的,他要以自己为饵,他要彻底除掉这个怪物。 单梧不同意贺执墨的做法,尽管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贺执墨坚持己见,单梧没了办法,带他去找沈远扬。沈远扬听完他的计划沉默了好久,最终应了下来。 屋外传来少女懒洋洋的声音,沈远扬一拍桌子站起来,颇为头疼,“西西但凡出门就很难再找着人影了,墨儿你随我来,我让她带你走走。” 西宥刚走出大门就被叫住了,贺执墨看见她苦大仇深的表情,直发笑。 西宥虽有不愿,却也老老实实带着他逛了一圈,两人在将军府前准备分别,西宥眼珠一转喊住他。 “贺大哥,你能不能先别还大宛?我有用。”她又在撒娇,把难题丢给了他,她明知道沈远扬不给她碰大宛的。 贺执墨没立刻答应,她便迈了一步来到他面前,伸手扯他的袖子。她仰头笑着看他,他莫名也跟着笑。 不需要再多言语,他已然成为降兵。 “好。”他说。 他离开这么久,是该好好补偿她的。 可是岁岁的眼里不再只有他。 大宛是为那人准备的,秋猎那天她那么急匆匆找上他要他帮忙弄匹快马,也是为了那人。她翻山越岭,连脖子上的抓痕都不顾,只为求那一株铃兰草。 再是十恶不赦的犯人,也不该受此折磨。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奔向他人,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能看看我吗?岁岁。 他在心里苦苦呼喊,可紧闭着嘴是不能让对方发现的。 岁岁离开京城了,贺执墨明白她要去哪,却只能欺骗自己这不算什么大事。没有人知道当他去将军府提亲时他有多高兴,哪怕这只是一场骗局也好,至少有那么一刻,他曾是岁岁名义上的夫君,这样便够了。 月圆夜就要来临,贺执墨和单梧吃完最后一顿饭,他拒绝了单梧的挽留,独自从侯府走到将军府。这一天的月亮特别圆,贺执墨如愿听到一声声“姑爷”,他心满意足回到院子。 为了这一天,他已准备许久。 岁岁落崖之后伤了眼睛的事他知道,这帮了他很大的忙,但她一向聪明机警,仅凭一点声响她也能认出他来,他不能让她发现对手是他。 那就毒哑他吧,就由他来下手。 意识一点点溃散,贺执墨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怪物在操控着他的身体,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许是共享了身体,贺执墨竟能隐隐约约感知到怪物的想法。 在望日这天,他不怕死。甚至于在发现自己被围剿时他也不慌不乱,还主动把自己送到西宥面前。 在花魁出现的那一瞬间,贺执墨捕捉到怪物的异样,他在害怕。 所以他主动寻死,企图借此逃脱这具身体。 他求死的念头强烈,贺执墨要他活的念头更强烈。 他不允许他再逃,他不会再让危险靠近岁岁。 贺执墨拼尽全力伸手握住刀身,鲜血慢慢流下来,他眼里只看得见她眼前夺目的红带子,他庆幸,却也感到难过。 到最终岁岁也没能听见他的呼喊,她双目失明,再也不能看他了。 看不见也好。 刀尖刺入胸口,贺执墨身体忽地一轻,这些年来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涌入他的脑海,最终定格在那红色布带上。 贺执墨忽然落泪。 如果那天他没有拒绝她而是跟着她上山寻仇,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第54章 于文番外 于文出生在一个动乱的时代,自他记事起他看到的就只有父王的背影,母妃说父王去干大事了,他回答说他也要干大事,母妃听了直笑。 同于文一起长大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不爱说话,一个很爱说话。按理来说这两个人是不可能打起来的,但偏偏世事无常,他们经常意见不合,而男人们面对这种情况通常会撸袖子用拳头说话,他被迫拉架。 他拉架的方法很简单,把人打一顿就好了。 周北呈挨了顿打,表情更臭,“于文你别嚣张,大虞境内总有人能治你。” 于文笑着整理被弄皱的衣领,“你说的那个人只怕不在这个世上。” 苏煜揉着被踢痛的屁股站起来,龇牙咧嘴的,毫无形象,“孙大将军的儿子肯定能治你,孙大将军何其生猛,他儿子想必也不差。” 于文:“总之你们要是不想受皮肉之苦就少拌嘴,至少目前我还是能撂倒你们的。” 周北呈和苏煜对视一眼,两人一咬牙齐齐朝着于文扑。他们今天还就不信了,两个人都拿不下他? 结局就是于文大笑着骑马离开,留下两个人躺在地上,他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摇头。 邪门了,还真就拿不下! 长平军的威慑力越来越大,何栩许是听闻了于文乱世魔王的事迹,特意赶回南部同他见了一面。 于文被提溜着进了军营,何栩怼着他的脸骂:“老子是没功夫搭理你,你还真以为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何栩手一指,指着一个抱着银盔的男人对他说:“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出去之后给我夹着尾巴好好做人,不要再丢我何栩的脸。” 于文撑着地站起来,“把他打趴下就好了对吧?” 周围人都在笑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拿起剑看向那人,连护甲也不屑穿,只喝道:“来!” 后来于文才知,那人是何栩的副将,长平军的大统领,所以他将人踩在脚下磋磨时军中才会鸦雀无声。 何栩愣,而后大笑,没有半点被打脸的尴尬,“好啊,这才是我何栩的儿子。” 那天之后,何栩给于文安排了一位师傅,专门教授他兵法和剑术。 在这之后的战役中,于文经常会给出自己的建议,可无一例外都没被采纳。他很是不满,如果要让他继续当个纨绔,那就不要给他指派师傅,既然教了他兵法,又为何不采纳他的意见? 长平军众人是这样回答的:虽然你打败了我们的大统领,但你没有打败我们啊。 于文心气高,听到这话几乎都坐不住,提着剑就杀去了军营。 长平军被捅了个底朝天,何栩就在一旁看着,并不阻止。等到众人心服口服恭恭敬敬唤他“世子”后,何栩才不急不慢走了过来。 “你前一阵来信要说什么?” 于文答:“我认为不该出兵支援沈李二将,卧龙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大月人轻易攻之不下,长平军应当抄其背部拿下谷城,阻断敌军支援的可能,这才是对两位将军最大的支援。” 何栩头一转,看向众将士,问:“你们觉得呢?” “羽卫附议。” “爪卫附议。” “......” 经此一事,于文才明白何栩原来一直没停止对他的锤炼,何栩要培养的不只是一个熟读兵法并且会舞刀弄枪的接班人,他还要他有野心。 一个没野心的人是不可能在这乱世立足的。 但是父王,真正有野心的人是不可能屈居人后的,哪怕这人是赋予他生命的父亲。 在收复西北这一事上,于文同何栩意见有了分歧,两人战术不一致,谁也说服不了谁,至此陷入僵局。 何栩才懒得继续和于文讲道理,反正兵在他手上,意见不对他带着兵跑就是了,难不成于文还能追上来捅他屁股蛋子还不成? 让他没想到的是,于文真追上来了,而且还是拿着那把捅了八卫首领的剑追了上来。 全军数十万人,二十来万双眼睛,就这么看着他持剑策马把自己老子斩下马。 风萧萧兮,老脸何依? 何栩一抹脸站起来,他出色的儿子正高坐在马上,那双眼睛是出奇的明亮,看向他的眼神写满了野心二字。那一刻,他只看见一把出鞘的利剑。 没多久,于文就收获了他人生中第一匹宝马——大宛。 坐在马上驰骋,于文感到无尽的畅快。长平军大权已经完全落入他手,宝马在下,宝剑在手,收复西北指日可待,试问天底下有谁人如他一般快意? 然而生活给了他一记重创。 在马上,他的心脏突然痛得厉害,他被重重甩下马,自那时起,他的风光就到了头。 医师的一句“日后不可再骑马”彻底断送了他的从军生涯,他的生活彻底变灰暗。 于文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他试着上马,却再次摔落在地,反复上马,反复落地。心痛到无以复加,他缓了好久再睁开眼,看到的是母妃含泪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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