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眨巴眼睛,小屁股能感受到父亲的胳膊很硬,但心砰砰的,在父亲的眼神下,鼓鼓脸颊:“我不怕!” “朕抱你,你欢喜吗?” 汉王:“儿臣喜欢父皇抱。” 乾元帝给皇后一个‘你多虑了吧’的眼神,就这般架着儿子在殿内空地上绕了两圈,边走边同皇后解释:“佛家好似有个说法,大人肉体凡胎沾染红尘,眼睛没有小孩子的干净,有时候小孩子能看到些不寻常。” “太医来还得一阵,也不急在这一时,今日不是大朝会嘛,陛下先去前朝吧。” 他戴君王冕冠,黄袍尊贵又威仪,立在这方殿内,不合礼仪。 乾元帝哪管旁的,吩咐人去前朝传话,今日大朝会延迟两刻钟,消息传至外朝,自然引得大臣们不太满意。 大儒出身的仲首辅说陛下太过任性,皇后有孕就能弃江山社稷在后?来日诞下子嗣,岂不是越发嚣张? 崔次辅从太监的话语中听出隐意,斜眼这位顶头上司,“皇后康健关系我大乾国祚,你这老货真没眼色!” 被回护亲女的下属顶个气仰,仲首辅愕在当地好半晌没说话,看得内监心里舒坦。 谁人不知陛下期盼皇后早日有孕,这可是关系陛下雄风与体面的核心! 太医局当值的两位并几个医女很快到了。 几人轮番诊脉,起初从他们冷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后来从医正眼角觑起的皱褶里辨出端倪,乾元帝激动地呼啦从长榻上站起。 高高的个头落在皇后娘娘脸上有一重喜悦的影子,很想仰天大笑,又怕吓着她和她肚里的孩子,只好快步出了院中,寻到一处廊庑僻静处,左右看看,恰好胖黄和它母亲躺在一块睡大觉呢。 迷蒙的黑白大猫警惕地望向来人,乾元帝露出得意的笑。 “你以为就你能生?呵呵!”朕也能生! 后宫传喜,朝堂政事亦顺合皇帝心意。 安妃....安贵人的投诚恰到好处。 大朝会上,凡与高家牵扯上的,俱寂静不语,甚至喘气的声儿都不敢太大,生怕御座之上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 譬如帝后大婚之夜那不长眼的规矩嬷嬷,汉王苑场惊马一事,在高家父子谋逆造反前,显得无足轻重。 前朝清算高氏附庸如何震荡,不必多打听,高家累两朝门阀,牵一发而动全身,望京人家只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连一贯热闹的春花秋月都闭门不做生意了。 因高家投诚开城门之义举,当年多少门第不曾遭新皇清算。 如今高氏倒山,磨刀霍霍,京兆尹忙得焦头烂额,大狱更是迎来前所未有的堵塞期。 那铡刀是一点点往下落的,有些人家免不得想求宽恕,便寻门路求到坤宁宫皇后这里。 崔梅越:“当初父亲不叫三房的人焦急给丛哥儿定亲,他们偏不听,非说跟高家的闺女定了亲,能在科举上帮衬。结果丛哥儿自己没考上,现在又急着想划清界限。父亲说崔氏子弟自有风骨,既定了亲,就该履行婚约。” 他也很难为情,只是昔年沾过三房的恩情,人家求到名下,只好今日请安时提上一嘴:“三房的意思是,想问问娘娘,丛哥儿和那高家远亲的婚约,会不会不妥?” 明面上是问崔家三房的婚约,实则是想打听高家那远亲的处置,试探一番陛下对于高家的态度。 “五服之内,便是拼着三房落个不仁义的难听名声,也要尽快斩断联系。” 闻言,崔梅越心里有数。 又道:“娘娘,过两天臣弟要去南部了。” 崔雪朝想想:“父亲帮你寻了门路?” 崔梅越点点头,“三年一次闱考,许是我性情急躁,实在坐不住去读书。父亲帮我在兵部谋了个九品的流吏,虽在外埠,远是远了些,但我想阿姐当年与父亲母亲南下时也才十六,如今我都十九了,还有官府文书,想来并非难事。” 崔雪朝免不得提到些外埠生活的要点,两人说了半晌,崔梅越见她面露疲倦,及时起身告别:“三年后回来,外甥应该会喊人了,阿姐莫忘了教他‘舅舅’。” 崔雪朝笑着点头,目送他隽秀的背影消失在殿外。 片刻后,另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槛处。 汉王进殿先擦拭一番,换过洁净的衣衫才问母后呢。 阿屏指了指后殿寝居:“娘娘说困了,这会儿正歇着呢。殿下先写会儿功课吗?” 汉王点点头,又问:“母后今日吐了吗?父皇今日来看过母后了吗?午膳给母后吃什么?” 汉王板着与陛下七成像的冷脸蛋,问这问那,阿屏并不因他是个小娃就随意敷衍,依样仔细回答了他,而后端着一小盘甜瓜送到汉王写字的案头:“这是娘娘吩咐给您预备的,不过殿下在长牙,太冰太甜都不好,最多只能吃五块。” 汉王眼睛一亮,吃着甜滋滋的瓜,认认真真地完成文先生留下的功课。 画龙()()——汉王写:画龙点睛 伴读杨戎之父身高七()——汉王想想:寸 ... 功课完成,本该先由皇后娘娘检查过后再交给文先生,但皇后娘娘初初有孕,精力不足,昨日陛下主动揽下为汉王预查功课正误的差事。 功课托在红盘上,在汉王只担忧了一盏茶的目光下被内监送到乾元帝手中。 高家大公子在通衢一带被禁军追上,拒不接旨被斩杀当地。南康城致仕的高老闻此消息,大恸之下一口老血吐出,竟是真的昏迷快要西去了。 高老临昏迷前写下一篇感天动地的告罪陈书,将一切罪责揽于一身,只求陛下看在高家当年有功的份上,高抬贵手。 柱国公恨道:“高贼一篇告罪陈书,江淮地界打了三天,死了好几千官兵。陛下,绝对不能与南部叛兵和解!” 主战与议和派吵得沸反盈天,陛下一字不语,只让众人退下单独留下柱国公。 乾元帝忙了一上晌,接过汉王功课打算放松放松。 半晌后,紧绷的精神不紧绷了,乾元帝支颐在桌,把汉王的功课递给他只有七寸的外祖,柱国公杨镌。 柱国公从兵部来,还沉浸在方才与几位主和派争执的愤怒之中,接过陛下递来的白卷前还以为又是锦职司传回来的密信,定睛一看,真是...还不如不看! “老臣惭愧。” “国公惭愧,朕这个亲生父亲更是惭愧了。” 杨镌想想家中杨戎不肯读书写字与他斗鸡眼的场景,明白陛下这是在敲打自己。 “皇后娘娘用心良苦,老臣惭愧。” 汉王惊马之后,皇后将汉王从贤贵妃手中生抢过去,柱国公仿佛已经瞧见汉王不日命丧,借着各类名头发挥过几次。 前几日中宫有喜的消息传出,陛下颁下不少恩旨,柱国公便又耸动贤贵妃把汉王接到身边养着。 看今日这情形,怕是不成,但柱国公还想为汉王争一争:“皇后娘娘有孕是我大乾之喜,万事皆要以皇后养胎为重,汉王正是顽劣之年,臣觉得还是交由贤贵妃抚养为好。” 不好驳了面子,乾元帝说让汉王自己定吧。 柱国公告退之后,皇帝内库使促步进来回话,喜气盈天道:“陛下,西郊的东西全都入库了,烦请您过目。” 厚厚的册本一垒竟有二十来本,乾元帝随手拿了最上面的一个,朱玉玲珑琳琅满目,金银夹在其中显得那般不上台面。 “传闻朕当年入望京时,高家先把末帝的宝库腾过,后来落到朕手里的,不过十之一二。看来所言非虚。” 粗略一看,样样都很适合送给皇后做为嘉奖! “皇后今日做了什么?” 童公公说崔家公子进宫给皇后请安,顺带提了一嘴崔公子补官去外埠的事情。 想起柱国公几番对于汉王的执念,再对比皇后母族的克制,乾元帝想想,让人把今日从高家宝库查抄的东西分一半送到皇后那儿,“午膳传贤贵妃来。”
第48章 居功至伟 贤贵妃奉召而来, 临行前,格外打扮了一番。 瞧着铜镜中自己秀美的容颜,扯个笑容, 比哭还难看, 贴身宫人说娘娘不笑最好看了。 她很勉强,随她入宫的杨家宫人也知道她的勉强, 叮嘱道:“姑娘且忍忍,只要御幸过,往后在宫里的日子就有了指望。” 贤贵妃没应声,跟着内监走到陛下跟前, 恭敬地跪下请安。 乾元帝没叫她起, 给童公公一个眼神, 童公公便领着一众伺候的避到殿外,确认没人能听到里边主子们说话, 柄着拂尘老神在在地站起岗。 “幼安,你想养汉王吗?” 幼安是贤贵妃的乳名, 初听时, 贤贵妃有些恍惚,眼前闪现的另一个男子通透清澈的眼眸, 而非冰冷的地砖。 她不知道乾元帝为何唤自己乳名, 按照他们的亲疏, 其实这种叫法让她很不自在,不像后妃,像乾元帝的某个小辈。 转而一想,他本就她的姐夫。 “回陛下,汉王是长姐的血脉,嫔妾愿意抚养汉王长大。” 殿內安静一瞬, 这份静默让贤贵妃心里咚咚,思绪转了一圈,又道:“皇后娘娘有孕会诞下大乾嫡子,汉王正是顽皮的年纪,不该留在娘娘身边。陛下放心,从前是嫔妾太过严苛以致于汉王对嫔妾有误解,嫔妾往后会对汉王...” “你对汉王的执念,是国公府的期望,还是你真心喜欢汉王?”乾元帝顿了下,语气冰冷彻骨:“亦或是因为你进宫前失去过一个孩子的缘故?” 话音刚落,贤贵妃愕然仰头,触及到乾元帝自上而下剔视的眼神,阴鸷可怕,反应过来自己竟敢直视天颜,瞬间伏跪,“求陛下恕罪!” 心里却颤栗万千:知道了!陛下知道自己在陇右的事情了! “朕有山海胸襟,对汉王生母亦有几分愧疚,但这并不代表你和杨家可以肆意践踏朕的脸面。” 贤贵妃吓得抽泣,却不敢辩解一字。 “汉王与她母亲不同,杨家所奉行的严苛儒道不必套进他的骨血,有朕和皇后在,不会折损你长姐的养育之恩。明白了吗?” 贤贵妃噤噤点头。 “去用膳吧。” 不多久,殿外的宫人如水般蔓延进来,贤贵妃被两个宫人一左一右扶到食案前,吃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陛下未曾留下用膳时悄悄松口气,一刻钟过去,从殿內出来,日头晒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回到住处,不及进屋,扶着院里的荷塘栏杆哇啦地大吐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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