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男人的目光从上垂落,冷如冰刀,惊得药商说道:“二十根!黄天师给我的就这么多了,我通通给你。” 李非白问道:“黄天师为何要给你钱让你不卖药给百姓?” “我不知道啊,他倒贴钱给我估计是想卖自己的黄符水吧。” “黄金如此贵重,他名声已足够高,怎会做这种赔钱买卖。” 无论怎么想,那个黄天师都颇有古怪。 药商说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拿不拿钱走?这二十根金条足够你潇洒过一辈子了吧?做人可别太贪心!你冒险捉我不就是为了钱么?” 李非白问道:“是不是我拿了金条,你依旧不开药房?若有人卖药,你还要他们性命?” “废话!我损失了那么多钱,自然要从别人身上捞回来啊。” 药商自以为金条收买了他,话越说越张扬。可对方却扬起手中的剑来,剑光闪入他的眼底,刺得眼睛生疼。 “但凡天灾,朝廷便会放粮赈灾。可难保有些黑心商人大发国难财,非但自己不愿救人,还要阻扰别人救人,视苍生如蝼蚁,随意践踏,如今我便要替聚宝镇的百姓斩去祸害。” 药商茫然抬头,却见剑光落下,脖子刚感觉到剑身的冰凉,就再不知沧海变幻了。 “咚、咚、咚——” 温热的头颅带着鲜血从台阶滚落,震得满场鸦雀无声。 李非白朗声道:“若今日起再有人敢抬高药价,奇货可居,下场便如他一样!” 发怔的众人终于回神,随即高声欢呼。 药商的副手一瞧这架势,边吓得哆嗦边颤声道:“这药我们原价卖、卖!” 众人再次欢呼。 一连三日,姜辛夷都在衙门口看病开药,依照她的吩咐,那在街道的尸首也被放到郊外焚烧,虽然亲人痛苦不舍,可为了让活着的人活下去,唯有忍痛道别。 那三日里,悲痛的哭声依旧。 瘟疫的阴云莫说三日,就算是三年,都不会消失。 到了第五日,聚宝镇已步入正轨,没有新发病的人,患病的人也在逐步好转。 李非白曾去黄天师的老巢找过人,但那里已是人去楼空,什么都不见了。 连他拿回屋里县令受贿的账本,也在那晚大火时凭空消失。 但不管受贿的证据是否还在,县令他是一定要押送到京师去问罪的,如今他手上收集的证据足以要他项上人头。 被捆得像虫子被绑在马背上的县令咿呀求饶,便被姜辛夷取了针往他颈前颈后各扎了两针,县令立刻只剩张嘴发不出声音来了。 此时还未天亮,几人怕百姓知晓他们离开,特地择了这个时辰走,街道没有人,一如他们来时那样安静。 只是来时悲凉得寂寥,此刻却是一种安详的宁静。 李非白说道:“我还要赴京上任,先行一步。” 姜辛夷说道:“京师见,李大人。” 李非白顿了顿,知道她这句话指的是什么——她是要被押送到大理寺候审的囚犯,他是大理寺少卿,两人终有一见的时候,只是再见时,便不是如今共患难的模样了。 她会在牢房里,他会在大堂上。 他说道:“宋捕头,可否告知我姜姑娘所犯何事?” 如若可以,他想先去查阅已快马加鞭送到大理寺的相关卷宗。 出于私心,他不信她杀了人,他想找到破绽,为她翻供。 他想救她。 宋安德欲言又止,但还是摇摇头:“抱歉李大人,我不便告知。” 李非白理解,随后上马抱拳说道:“京师见。” “李大人京师见。” 宋安德对姜辛夷说道:“我们也走吧。” “嗯。” 镣铐重新戴到手上时,姜辛夷想——我们快见面了,成大人。 骑马北上的李非白带着县令赶赴京师时,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记不起来了。 远在三十里地外的书童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在牛车上,颠簸的车让他没睡好觉,早早就醒过来了。 车夫问道:“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出门啊?” 宝渡说道:“我是跟我家少爷一起出门的。” “那你家少爷呢?” “不知道啊,我贪睡,又把他弄丢啦。”宝渡不气不恼不骄不躁,又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反正呀,到了京师一定能找到他。” “那可得好些时日呢。” “是呀。” 老牛慢如蜗牛,迈着稳健的步伐穿透了黎明曙光,悠悠前行。 第9章 大理寺 第九章 大理寺 快至中秋,往来京师的人每日都多达万人。 或往南走,或往北去,除去脚步匆匆为利而往的客商,几乎都会在京师停留几日。 沿途可见卖弓箭时果的,也可见卖帽子冠子的,占卜算卦者、杂耍舞剑者、沿街卖唱的,药铺走禽、衣裳靴店,首饰店也是挂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李非白幼时来过京师,已无孩童时沉迷于这里的繁盛和丰富的物品,儿时喜欢的泥塑和皮影,此时掠过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再看一眼。 一路抵达大理寺门口,他刚下马门口就有人来牵马,问道:“敢问是哪位官人?” 李非白说道:“在下李非白,前来大理寺赴任。” 衙役恍然,抱拳说道:“原来是少卿大人,有失远迎。请问这位是……” 李非白说道:“是我路上捉的贪官,此人就交给你们审问了。” “好、好,大人一路风尘仆仆着实辛苦了,这人就交给属下吧,请大人入里面休息。” “寺卿大人可在?” “在的。”衙役笑道,“我们大人都十来年没离开过大理寺了,李大人应当有耳闻。” 李非白点点头,听闻那成守义大人性情古怪至极,不知何故十余年不曾离开过大理寺的大门,即便是遇见大事要三司会审,他也不走,非逼得都察院和刑部的人将就他,来大理寺审人。 但成大人断案如神,单靠一份详细卷宗便可看出案主是真冤假冤,纠正了不少冤假错案,也定了不少凶手死刑。 李非白等了片刻,门外就有衙役来报说成大人来了。 他站起身来迎,门外进来个身形精瘦的男子,他的面颊微陷,显得颧骨略高,双目明亮犀利,进门便扫了李非白一眼。 “见过成大人。” “李少卿晚了三日进京,你知道这三日在大理寺能审多少案子么?”成守义翻阅着手上卷宗,也不听他解释,说道,“在你晚到的第一日我就该跟吏部说退了你。” “是,抱歉成大人,是下官耽误了就任的时日。” “你连借口都懒得想了。” 李非白没有再辩解,他看得出来成守义十分厌恶玩忽职守的人,再多说只会挨更多的训斥。 不过不听对方辩解的脾气多少显得他有些武断。 成守义说道:“一会我让人把卷宗送你房里去。” “是。” 成守义走后,来领路的衙役说道:“少卿大人刚到这儿就挨了寺卿大人的一顿训,一定觉得他特别刁钻刻薄吧?” 李非白说道:“不会,晚到确实是我的不对。” “哈,那是成大人还不知少卿大人捉了个贪官过来。”衙役说道,“成大人面冷心善,待我等下属都很好,大人待久了便知道了。要成大人宽厚待人,无非就一件事——所经卷宗,无一冤魂。” 李非白客气道:“多谢小哥提醒。” “大人折煞我了,这是我分内事。”衙役将他领到他的住所,片刻就有人抱了一垒的卷宗过来,那半人高的卷宗看得他咋舌,“这得看上三天啊。” 那人苦笑道:“可不就是少卿大人耽误的那三天要干的活么?”他对李非白说道,“着实抱歉了大人,这是成大人吩咐的。” 李非白不急不恼,说道:“多谢。” 两人关了门出去便低声说道:“这李大人真是好脾气,竟一句骂人的话也不说。” “弄不好是城府极深,喜怒不言于表呢。” “嘘,且看吧,先去瞧瞧寺丞大人问的那贪官如何了。” 那县官渴了饿了一路,到了大理寺就被吓个半死了,又碰见杨厚忠审问,早闻他心狠手辣审讯手法的县令吓破了胆,一张嘴就全招了。 杨厚忠带着供词去见成守义,进门就乐呵呵说道:“新来的那年轻人不错。” 伏案的成守义连头也没抬,哼笑道:“足足迟了三日的不错?” “你这人就是武断。”杨厚忠与他相识已久,说他们二十年都腻在一起也不为过,“你知道李非白为何晚到京师么?” “为何?” “他捉贪官灭瘟疫去了。” 成守义说道:“捉贪官我信,灭瘟疫未免太扯。”他又道,“他竟给你编了这么个谎话?我给他的卷宗看完了吗!” 杨厚忠朗声笑道:“说了你这人别如此武断。”他坐在案前给他递了供词,“看看这个。此人是安县县令,安县有个聚宝镇,那里有金矿银矿,虽然规模不大,但足以吸引许多客商来做买卖,镇上的百姓也比一般人要富裕。可半个月前小镇突发怪病,单凭一座七千余人的小镇已无法控制,但那县令既怕上报朝廷丢了乌纱帽,又想借机勾结药贩道士大发横财,于是下令将去路给封了,让外头的人只进不出,关起门来赚黑心钱。” 话说到此,成守义大为震惊,他说道:“这狗官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对啊,这事直到李非白路过,便捉了县令,还砍了一个带头高价卖药的药贩,平息了民怨,救了火海中的百姓。”杨厚忠说道,“我想此事很快就会上报到朝廷,还有刑部也会来问话。” 成守义说道:“若事情属实,即便不能论他功劳,也不会让他受到责罚。”他微垂眉眼,抬头说道,“我错怪他了。” 杨厚忠笑道:“速速去与他道歉吧,这孩子不错,根儿正。我早听闻他的家事显赫,所以对他年纪轻轻便空降至大理寺做少卿一事颇有心结,但如今看来,他敢单枪匹马闯入县衙,捉县令,砍奸商,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属实有勇有谋。” 成守义说道:“你这就心服口服了?在大理寺不需要能打能杀,破不了案,脑子不好用依旧是徒然的。” “犟,你就继续犟吧。”杨厚忠又说道,“那县令还交代了一件事,他说李非白身边还有一个姑娘同行,那姑娘精通医术,此次抚平小镇怪病的,就是用她开的药方。但李非白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吧?” “嗯,是。” “那姑娘凭空消失了?”杨厚忠说道,“你一会去寻他就顺口问问,那姑娘去了哪里,看看她能不能治治我这不寐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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