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成守义答完话蓦地说道,“谁与你说我要去见他!” 杨厚忠笑笑,放下供词就走了。 成守义拿了供词细看,这县令招供得十分详细,但有几处略显模糊。 比如那黄天师。 他来自何处?又去了哪里? 又比如这姜姓姑娘。 来自何处?又去了哪里? 他细细看完,决定再去审问县官,若李非白真的是为民杀了奸商,他还得让人去刑部说说此事。 最后,他还要去见见李非白,那个根儿贼正的年轻人。 第10章 贼山命案 一连两日李非白都没有出门,衙役将饭菜送到他房里,起先还想说他官威大,但每次过来都见他埋首卷宗,便没有说什么,这已是第三天,他放下午饭时终于说道:“属下夜里还见大人房里的灯亮着,您该不会是三天两夜都没睡吧?” 李非白微微笑道:“我倒是也想免去这就寝一事,可以省下许多工夫,做多些事。” 衙役笑道:“这话听着耳熟,我们寺卿大人也说过这话,他最腻烦睡觉了,总说它费时,可又不得不睡。” 李非白说道:“这几日寺卿大人可忙?” “有点忙,成大人亲自去审问了大人带过来的县令,又寻了刑部的人来,属下位卑,没能进去听听是为了什么事。” 李非白想了想前审县令后寻刑部,估摸是为了自己斩杀奸商一事吧。 他急着赶到大理寺,便修了书信给刑部的旧同僚说明,但此事成守义没有问,他就没有提。 没想到他会亲自见刑部的人。 他将送来的卷宗理好放在一旁,有疑问需要复核的案子竟占了一半。 成守义这边已经与刑部细说了李非白的事,刑部也寻人去聚宝镇找人证问话去了,有那县官的交代,并没有什么问题。 刑部那边也问了话,说道:“圣上最喜有谋略之人,那聚宝镇的事着实顽劣,事情紧急,李大人又是为数千百姓着想,唯有那样处理方能威慑别的奇货可居的药商,令百姓信服。处事如此果决,或许他还会得到嘉奖。” 成守义一听当场就说道:“不论罪就好,嘉奖便不奢求了,若圣上有提及,还请大人阻拦婉拒。” 那人微觉意外,问道:“他年纪轻轻就得赏识的话,不是好事么?” “哪里是好事,毕竟是杀了个人,若得赏识,就怕被人妒他才能,小题大做上奏。他年纪尚轻,根基不稳,先将锋芒藏起,真是有能之人,终究难掩锋芒,不急于用这招险棋,风光一时,却后患无穷。” 那人恍然大悟,又说道:“看来成大人是爱惜这人才的。” 成守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说道:“此事有劳大人费心了。” “成大人客气了。” 送走刑部的人,成守义便去找了李非白。 可到了后衙却不见人,桌上的卷宗也不见了,他看着桌上那悬挂的刚洗过的毛笔,默了默猜到他去了哪里,便转身去了藏卷阁。 李非白果真在那,他与杨厚忠说着两垒卷宗的事,成守义便在旁边听着。 事无巨细,都交代得清楚。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份,是一个屠夫的案子,上头已划了复核的标记。一般复核建议都只是稍提疑点,再细致调查。可李非白却是将有疑点的供词和陈述上都标记了起来,再注明自己的看法。 说是案件复核,可依照这详细标注,直接断案追凶都没有问题。 杨厚忠显然也发现了这点,见成守义过来,说道:“文然,你怎么得空过来了?” “哪里有空,来拿卷宗。” 论刀子嘴成守义就不曾输过,也亏得杨厚忠早已熟知他本性,说道:“李大人先去休息吧,这些要复核的案子我会尽快看看。” 李非白说道:“劳烦大人了,下官有一事想麻烦大人。” “李大人请说。” “不知道最近的凶杀案中,可有一位女嫌犯的案子送来?她由临县而来。” 在一旁翻看卷宗的成守义冷不丁说道:“你问这个案子做什么?” 李非白说道:“一路听来,疑点颇多,下官想看看卷宗。” 杨厚忠说道:“这件案子牵连极大,也只有寺卿大人和我阅过,少卿如果想看,就在此处看吧,不可带出房门。” 这令李非白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案子,要这般谨慎?” “官银失窃。”成守义又说道,“一百三十条人命。” 李非白微愣片刻又问道:“嫌犯是……” 成守义说道:“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囚,倒是稀奇,审了那么久??????连她的名字都问不出来,这帮县衙天天干吃白饭。” 杨厚忠素来宽厚,他说道:“定是那女囚死活不说。” “……”李非白难以置信,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与姜辛夷共患难过,又亲眼目睹过她行医救人,在这件事上他第一反应确实是不相信。他说道,“劳烦杨大人调出卷宗。” “好。” 李非白拿了卷宗去窗台案几那边翻阅,这边杨厚忠低声说道:“瞧瞧这一垒案子,不足三天他就看完了,着实厉害。” 成守义哼哼:“不过是随便翻翻,给我三日,这整个房间的案子我也能看完。” “你这人就是嘴硬,方才你都快钻进这卷宗你的标注去了。这较真观察入微的模样与你年轻时如出一辙,若非卷宗不外传,我都要怀疑他看过你批注的卷宗。” “你对他偏心得紧。” “大理寺来了个人才这不得敲锣打鼓的,你收好你的臭脸,别被刑部的人挖了墙角把人撬走了。” 成守义嘴硬道:“受不了就走。” 杨厚忠摇头直笑,既觉得人家不好,那你还死死捧着卷宗瞧做什么。 “失窃赈灾官银六万两……” “牛头山山贼一百三十人,皆死于砒霜之毒……” “……手段残忍,用毒杀之,以刀渎尸……” “刑罚用尽,一字不言……” 因卷宗附带了一百三十贼人的详尽资料,姓名样貌年龄死时症状,卷宗展开足足有一丈之长。而关于姜辛夷的描述,除去样貌和揣测的年龄,无一供词。 上面的每个字都令人触目惊心。 春日雨多,南方一带素来多洪涝,每年都有地方上奏请求拨款赈灾。而今年安林等县水灾严重,波及十三州二十七县,因此朝廷拨了足足六万两的赈灾官银。 谁料到了牛头山一带,竟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山贼劫持了。 待官府带人奇袭牛头山,却见一个猎户惊魂下山,说山上有鬼魅杀人。 官府百人立刻飞扑山寨,只见一貌美女子手持尖刀,正在雨中劈砍贼尸,血水喷溅,场面令人骇然。 后官府将其擒住拷问,以笞刑、夹棍、悬吊等刑逼供,然其一言不发,不辩解、不求饶,令官府无法追踪失窃官银,更不知贼山毒害案真相。为免民怨积压过甚伺机途中报复袭击,故而令二名衙役秘密押送大理寺。 李非白放下手中案卷,久久沉默。 用尽酷刑……无怪乎她的脸色那样苍白。 为何姜辛夷不辩解?又为何要手持尖刀渎尸?她是贼山的人? 诸多隐情,她却一句不说。 此事涉及官银,就已经让事情变得并不简单了。如果她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朝廷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否则难以平民怨。 “报——”衙役飞奔入内,抱拳说道,“寺卿大人、寺丞大人,牛头山命案的嫌犯已押送到大理寺,朝廷有令,事关重大,命大人亲自审问,尽早结案,问出官银下落。” 成守义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临走时又瞥了一眼窗台那,只见李非白的耳朵都好似竖起来了,他哼哼一声这才走。杨厚忠笑道:“李大人,你也一起吧。” 李非白立刻站了起来:“好。” 第11章 再会京师 大多牢狱为恐囚犯逃脱,位置总是偏僻又少门窗。 窗户不过巴掌大小,可曾有囚犯用缩骨功逃离,自此巴掌大的窗户又多了两个十字铁架,横竖一插,便再无逃狱的可能。 牢笼晦暗又多犯人,狱卒抬的饭菜偶有倾洒,尿壶也倾倒不及时,以至于大牢里常年都散发着一种潮湿的霉味,还有隐隐臭味。 囚犯们早已习以为常,只有新来的犯人才会抱怨,随之后悔,随之失常,大多过了一个月才会认清现实,变得死寂,然后迎来下一波新囚犯,看他们重复着一个月前自己崩溃的事。 今日来的犯人却很冷静。 女人长发凌乱,脸庞已见污浊,身上的衣服更是破旧。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大牢门前,听宋安德与狱卒交接的事。 头上日光灼热,浸透了青丝,热气钻进头顶,有些烫人。 她抬头望向天穹,汲取即将离去的热意。 灼日刺眼,令人眩晕。 “姜姑娘,我的事都办完了。”宋安德从聚宝镇离开后,就一人押送她进京,路上两人交谈不多,但他已尽力对她好,因为他知道她是个好人,不愿她受太多苦,“李大人就在大理寺,我相信他会还你清白的。” 姜辛夷问道:“你真的相信我有清白可还?” 话有讥讽,似在嘲笑他的无知。宋安德没听出来,他展颜点头:“嗯!” 看着这憨厚的年轻人,姜辛夷也不嘲笑他了,又转身面朝日光。 宋安德说道:“保重,姜姑娘。” 他将镣铐的钥匙交给狱卒,此事就正式结束了。 从大理寺出来,他以为自己将犯人安然送到心里会瞬间轻松,可怎么把人交出去以后他反而觉得沉重了呢。 这种把自己娃娃交给别人任凭别人定夺的感觉可真不好啊。 他们会查清楚案子,还姜姑娘一个清白吧? 宋安德的衙役官服本来就是质质量下乘的布,穿了三年,早洗得发白破旧,经过一路奔波,衣裳更是添了脏乱,这让他与大理寺进进出出的人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外面小地方来的人。 “宋捕头。”李非白认出了他,走快两步唤他。 宋安德转身看去,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欢喜:“李大人。” 一旁掠过的成守义瞧了两人一眼,便进去了。 李非白说道:“一路辛苦了。” “也没啥,姜姑娘不折腾人,不像那些个犯人,总想着法子逃跑。”宋安德说道,“人我送过来了,也该走了,大人也去忙吧。” 李非白见他又多看了几眼大理寺门口,笑道:“对大理寺感觉如何?” 宋安德挠挠头颇不好意思地说道:“大理寺真大,大牢也大,比我们那小地方好太多了。我没有来过京城,也是第一回押送犯人到京师,这儿可真好,好像心都跟着变大了。啊哈,像土包子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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