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萝与吉香在那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出发前往庄子。 原本昨日夜里是与谢元墨说好一同过去的,可这一日,纪萝却特意比二人约定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时辰离开。 从昨日夜里见过谢元墨之后,她便明白,若是自己继续留在上京,那么二人之间的纠缠怕是不会有休止的时候。 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纪萝决意改变原本的计划,转而选择离开上京。 去一处谢元墨也寻不着的地方定居。 但不论如何,她都得先去祭拜过芸枝。 等她与吉香上了前往京郊的马车,客栈的二楼却有人立在那扇半开的窗子旁,目光似有些受伤又有些无奈地落在那辆马车上。 马车在路上行了三日余,等到了京郊已经是午后。 纪萝先去镇上买了些芸枝从前爱吃的点心水果,而后才到了芸枝墓前。 虽不过才一月余未见,可纪萝看着那块冰冷的石碑,却感觉她们仿佛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 她立在那墓前,心里好似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她沉默良久,不知不觉间眼眶却先红了,才终于声音艰涩地开了口,“芸枝,可惜你不曾亲眼瞧见那样的景象,我们的仇人,她现在大约过得生不如死。” 她垂下眸子,眼底的恨意却怎么都无法掩盖,“李氏那样看重她那个儿子,可儿子却偏偏死在了她自个女儿的身上,只这一桩罪行,便足以令李氏恨极了王玉盈,更不说王玉盈已经离开了侯府,她所筹谋的,所想要得到的,最终都烟消云散。” “这样的下场,是她应得的。” 话音落下,周遭忽地起了一阵风,从细密的叶缝中穿过,沙沙的声音许久不曾停歇,好似在给纪萝回答。 但等风声停下,耳边却依旧有声音并未止息,似乎是脚步声响。 纪萝意识到什么,猛然往身后看去,果真见几个匪寇模样的大汉手中拿着大刀逼近。 领头那人看着纪萝,狞笑道:“倒是我们运气好,荒山野岭地竟能遇上这样的美人儿!” 他身后几个匪徒闻言也都嚣张大笑,显然都为这意料之外猎物的到来感到高兴。 毕竟眼下他们眼前的只是两个模样柔弱的女子,而这两人衣着打扮却并不似寻常人家,想来这一回能从她们身上捞着不少银子。 “你们要银子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纪萝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道:“闹出了人命,对你们来说也没有好处。” 一旁吉香见了这样的景象也不免害怕,不过却还是强撑着挡在了纪萝的身前。 可纪萝却握住了她微微有些发颤的手,让她心底不自觉安定许多。 但纪萝这话却并未吓唬到这些匪徒,领头那人更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又是止不住大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所在?这样的穷乡僻壤,不论是天潢贵胄还是寻常百姓,到了这儿,都是一样的。” “自然,我们不会杀了你们,毕竟两个活生生的漂亮姑娘可远远比两具死尸要值钱得多!” 说罢,他转头瞥了一眼身侧之人,示意他们可以动手。 身旁那几个匪徒会意,步子渐渐往纪萝与吉香的方向靠近,颇有要将她们团团围住的意思。 纪萝与吉香二人见情况不对,也知说服不了这匪徒,便要转身逃跑。 她们的马车正停在不远处,若能顺利上了马车,便能有一线生机! 可等她们慌忙往马车方向跑去之时,那些匪徒也很快有了动作,自是不会令她们轻易逃脱。 眼看那马车就正在眼前,纪萝与吉香也顾不得这么多,只是那些匪徒的动作极快,不消多时便追了上来,甚至在看着二人就要上马车之际,追在最前边的那个匪徒下意识举起了刀子。 在这一瞬,纪萝脑中想到的是庄子里的那个雨夜,芸枝不顾一切地挡在了她的身前,为她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也正因此丢了性命。 此时的景象,与那日夜里的几乎并无不同之处。 纪萝没有再多想什么,她只觉得那样的景象不能在她面前发生 第二回。 若可以,她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自己。 所以下一瞬,她用尽所有力气将吉香护在了自己身后,吉香还来不及反应,那匪徒的刀子便正好生生砍在了她身上。 温热地鲜血从伤口处弥散开来,这一刻,纪萝仿佛感知不到身上的疼痛,只用尽最后的力气想将吉香推向马车。 只是也正在这时,有十余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而他们似乎是来帮助纪萝与吉香的,什么话也不曾说便直接与那些个匪徒打斗起来。 这些人显然都是有些功夫的,与那些匪徒打斗之时不仅不落于下风,甚至隐约有能压制的趋势。 眼见这些匪徒已经被拖住,吉香便索性搀扶着纪萝要上马车。 只是这会儿的纪萝却已经没了气力,她强撑着让吉香上马车,可在说完这话的下一瞬,眼前便被铺天盖地的浓重黑色所淹没,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周遭却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纪萝神色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直至听到一旁吉香的声音,眼神才逐渐清明。 她转头,看见吉香正守在她身边,一脸惊喜道:“姑娘,您醒来了!” 纪萝刚想开口说话,可却被喉咙处传来的干涩感呛得连连咳嗽,吉香慌忙去倒了水,又手忙脚乱地替她轻拍着后背,好半晌才算是缓和过来,而后抓住吉香的手,问道:“这,是哪里?” 吉香正欲开口回答,便见有人推门进来,“这里是沈国公府。” 纪萝抬眸,看清楚了眼前女子的面容,顿了片刻之后才想起来,“你是……沈小姐。” 她与沈文清原本便是见过的,当初赵倩桐因着王玉盈的算计记恨于她,便是在沈国公府算计了她落水,那时若不是这位沈小姐相帮,纪萝即便能解决此事,却也少不了狼狈几分。 虽说那时候纪萝与沈文清不过一面之缘,但沈文清却帮了她不少,所以她自然是记得的。 沈文清笑着点头,“看来夫人……不对如今应当唤你纪姑娘了,看来纪姑娘还记得我。” “当初在国公府多亏了沈小姐相帮。”纪萝神色中却依旧难掩疑惑,“只是如今我为何会在此处?” 一旁吉香叹了口气,解释道:“姑娘,您已经昏迷了好几日了,倘若不是沈小姐在上京寻了一位颇为厉害的大夫,您的伤怕是……” 说到此处,吉香的声音中也不免有些哽咽。 可沈文清却摇头道:“这事我可不敢居功,倘若不是那位点了头,这位大夫可是我有心想,也不一定能请来的。” 纪萝神色一顿,又想起自己遇上那些匪徒之时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护卫,再联想到自己为了与赵承嘉和离之事费尽心思,可南星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此事促成,更不说他帮着自己将当初的闯入庄子害死芸枝的匪徒抓住,甚至安排自己可以亲自审问…… 而眼前的又是沈国公府独女沈文清。 这些事联系到了一处,即便她再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也不得不这样想。 她抬眸看向沈文清,福至心灵般道:“沈小姐说的那人,是当今天子么?” 吉香一听这话顿时睁大了眼睛,可沈文清却只轻笑一声,“纪姑娘果真是个聪明人,是,我所说的那人就是我的表兄,也是当今天子。” 原来如此。 得知了南星真实身份的一瞬,纪萝也并没有那么意外,毕竟他是那样神通广大的一个人,就连永宁侯府,都不曾放在眼里。 除却这样的身份之外,纪萝实在想不到旁的解释。 事已至此,纪萝也不再打算隐瞒什么,她垂眸,轻声道:“那我的孩子,还在吗……” “放心。”沈文清知道她担心,便安抚道:“你的身子不错,虽然折腾了这一番,可孩子却没出岔子,只是……” 她眨了眨眼睛,眼底的好奇分毫不曾掩饰,“只是这孩子,是我表兄的么?” 她的语气认真,也并不拐弯抹角,这让纪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骗她,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轻轻点了头。 这事是瞒不住的,即便不告知沈文清,只要根据这孩子的月份往前推算一番,谢元墨也能知晓这孩子正是他的。 所以也不必再说假 沈文清夸张地用帕子捂住嘴,而后禁不住连连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早知他惦记着你,却不想他动作这样快,当真做出了挖人墙角的事情来!” 纪萝没想到沈文清是这样的反应,听得她说天子早就惦记自己更是意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沈文清却来了兴致,拉着纪萝的手道:“你可不知,当初在国公府那回虽说是我吩咐人给你拿的衣裳,但这事却是表兄令我去办的,还特意令我拿了与你当时穿的颜色相近的衣服,可谓是用心至极!” “后来他还有心让我去打听你的身份,可惜你当时还是永宁侯夫人,那会儿我见他没再提这事,还以为他已经死了这心思,却不想……” 说到此处,沈文清不由又笑了,“不想他背着我早已与你有了这层关系。” 纪萝听着沈文清的这些话也颇有些意外,她倒是记得那日落水后极为狼狈之时确实是遇见过一个男子,只是当时她一只低头掩住自己面容,又担心失了仪态冲撞了国公府的贵客,所以索性躲进了一旁空着的客房中,自然也就不曾瞧清楚那人面容了。 如今听着沈文清提及那时候的事,倒是想起来那男子的声音与后来的南星声音似乎确实很是相似…… “阿萝!”两人正说着话,谢元墨却正在这时匆忙推门进来,他显然颇为着急,推开门之后便大步走到纪萝面前,见她当真醒过来了之后面色才稍稍松缓,“阿萝,你终于醒了。” 纪萝的目光却落在他身上,他刚下了早朝便赶了过来,连身上的朝服都来不及更换。 沈文清也看向他,忍不住调侃道:“表兄,怎么连衣服也不换一身就来了,就算再着急也不当这样吧,人就在我这儿,又跑不了!” 纪萝却让吉香搀扶着自己,要起身向谢元墨行礼。 谢元墨忙向前几步拦住了她,“你这是做什么,阿萝,你这是在怪我么?” 纪萝摇头,“陛下,此事并非是您有意瞒我,反而是我自己并不愿去探知,只是有些意外。” 她微微抬眸,“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在庄子里陪在我身边的小护卫,竟会是当今天子。” 她并未有责怪谢元墨的意思,甚至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是谢元墨的心底却隐约有些发沉,片刻后,他才轻声道:“阿萝,那个孩子,是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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