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的父亲,直呼她的大名如此自然,像是背后叫过无数遍。 她不禁想起自己前阵子还在因为父亲在和私下对话时,把“你母亲”和“易氏”区别开就感动不已。 他甚至都没有问过一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给她定好了罪。 广康伯夫妇拌了几句嘴,才想到当下最紧要的事,广康伯眯起一双细小的绿豆眼,严厉地看向纪襄道:“纪襄,来找你的人是谁?” “没有人来找过我。” 易氏扯着嗓子道:“不可能,王婆子都听见了你院子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纪襄看向那个明显变了变脸色的仆妇,问道:“是吗?我说了什么?” 易氏见她装傻不承认的模样,气得眼睛发红。她是真没有想到,纪襄竟然会这么不要脸!门窗大开,说话声音响到巡夜的都能听见了,还厚着脸皮不承认! “纪襄!”易氏咬牙切齿,“你怎么敢的?你这般不顾廉耻,和......” “好了!”眼看易氏说得有些过分了,广康伯吼了一声制止她。 他看着纪襄,道:“纪襄,你怎的这么不懂事?快快说出是谁,也好让我们心中有个计较。” 纪襄沉默不语,碧梧抢白道:“两位不由分说给姑娘定好了罪,还能让姑娘说什么?” 易氏冷声叱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她原本碍于碧梧曾是长秋殿宫人的面上,对她一直客气。如今时日久了,看出她和宫里也再无来往,不过是纪襄的一个婢女罢了,哪里还需要敬着。 易氏瞪着纪襄,额头青筋绷起。广康伯亦是面色不善。 纪襄道:“没有人来找过我,王婆子定是听错了。” 她态度坚决,神色亦是十分平静坦然。 但广康伯夫妇却没有一个信她所言。 第26章 易氏是巴不得纪襄真的和人私通,且最好是不会传出去丢纪家的脸,又能让丈夫彻底厌弃了这个女儿的。日后给她的嫁妆越少越好,最好令其自生自灭。 而广康伯到底是活了近四十年,看出了她屋内的门窗都明显开过,和她下意识反应上的不寻常。 女儿这次归家时,提起被未婚夫骂了几句时都泫然欲泣。要真是被冤枉了,会如此平静? 怎么会被宫里教成了这个模样?如此的不知羞耻? 他不敢过于腹诽太后,怒气腾腾道:“纪襄,你立刻说清楚是谁!你做出这种败坏门风之事,竟然还敢站在这里直视我和你母亲?” 广康伯余光里看到桌上的一把小刀,大步走过去,将刀重重砸到地上,呵斥道:“纪襄,一个女子最基本的屋内整洁你都做不到?” 他简直痛心疾首,想起纪襄生母似乎就是这样不大讲究,不似易氏庶务能干。他指着地上,厉声呵斥道:“你给我跪下。” 这时,窗户突然一撞,发出巨大的“砰”一声响,章序从窗外翻了回来,一把将神色恍惚的纪襄扯到自己身后。 他没有走,蹲在了窗户下。他从易氏开口起就气个半死,迟迟不进来就是希望纪襄能认清父亲和继母的真面目,不会再抗拒和他私下会面。 可他没想到广康伯会这么咄咄逼人,还要纪襄跪下认错。 章序再也忍不住了,跳了出来,恶狠狠地看着这对夫妇。 “是我,如何?” 他一露面,广康伯夫妇对视了一眼,又是惊讶,又是气恼。 尤其是广康伯,他本来就被章序幼时骂过一通,丢了脸面。但畏惧章家的权势当时不敢说什么,也劝过女儿忍耐,可此人对他居然还是无一分对岳父的敬重,到这种时候了竟然还不知礼数! 他气得快要仰倒,发出“嗬嗬”的怪声。 此时,他又想起来了,纪襄是他的女儿,而章序是夜闯她闺房的恶人。 易氏惊呼一声,道:“夫君,他来来往往如此容易,我们府上的护卫实在是太没用了!你得想想办法,万一日后有贼人伤到阿喻可怎么办?” 话音落下,屋内都静了一瞬。 章序懒得理会易氏,看向广康伯,冷冷问道:“你想对阿襄做什么?” 他如此强横,广康伯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汗水从肥胖的脸上滴落,看着一脸高傲的章序。 竖子实在无礼! “我如何教导女儿 ,无需你来插手!“广康伯抚着自己的胸膛,“此事就是进宫请陛下太后评理,我也不怕!章家小子,你欺人太甚!” 易氏连忙伸手掐了广康伯的腰一下。疯了?这么和章序说话? 章序嗤道:“陛下会见你?” 眼看二人就要大吵起来,纪襄拉了拉章序的衣袖,轻声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她态度一软,章序立即眉开眼笑,高兴了起来。 正要下意识听她的话时,突然想起了眼前这对夫妇说是纪襄的父母,却又要把她送到寺庙,又要她跪下的。他知道这二人一直对纪襄冷漠,却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凶神恶煞。 “不行,我不走,或者你和我一起走好了。”他道。 纪襄不合时宜地扑哧一笑,是真的被他逗笑了。 她道:“我这里真的没事,你快回去歇息吧。” 广康伯看着二人说话形容亲密,呵斥道:“逆女,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 闻言,她身形微晃,心中从他们进门起就浮着万千伤心和失望的心绪,愈发涌现心头。 她骨肉血缘最亲近的人,如今只剩下一个父亲。若是他一开始能询问她是否有和人私会,她甚至愿意如实告知。 哪怕她先前被人下药时,都没有想过父亲会替她出气。可即使毫无指望了,眼下她还是觉得很委屈。 纪襄道:“您想要我如何呢?” 广康伯厉声道:“章序先给我滚出去,再来处置你的事。” 章序终于有自己确实害了纪襄的实感,知道自己应该走了,却又怕纪襄被他们磋磨。 他一动不动,目露凶光看着广康伯。 纪襄早已泪盈于睫,闭了闭眼睛,拼命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哭的,这一切都不值得她哭,想想白日里开心的事情呢...... 她将汹涌的泪意逼了回去,道:“章序,你先回去吧。” 都不知是今夜第几次说这话了。 章序回过身,握住纪襄的手。他行事如此猖狂,如此不顾忌,惹得易氏倒吸一口冷气,身边几个仆妇面面相觑。 “不成,他们要是欺负你怎么办?” 纪襄道:“不会的......” 她父亲打断了她的话,怒道:“我要怎么管教女儿,和你无关,你再不走,我明日一早就去状告你!” 易氏目瞪口呆,她是没看出广康伯何时变得如此关爱女儿了,竟然对章家子如此不客气。 转念一想,是这章家小子狂妄自大,太不给丈夫脸面,才彻底惹恼了广康伯。 要是他懂得给广康伯赔罪道歉,说些恭维的话,这事说不定就这么过去了......易氏心里嘀咕着,伸手拍了拍气得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的丈夫后背。 章序当然不怕广康伯去告状,只是怕纪襄会因此受更多委屈。 他看过去,见纪襄朝他微微一笑。 “你若是敢对阿襄动手,我一定让......”章序扫了这对夫妇一眼,“我就让人将你儿子打废。” “章序!”纪襄喊了一声。 章序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纪襄顶着父亲要吃人的目光,低声劝了章序几句。 如此闹了许久,章序总算肯翻窗走了。 几个仆妇今夜看了这么一出戏,都恨不得立刻插翅回家去好好说道说道。 易氏愤愤地瞪了纪襄一眼,也预备走了。她虽然是继母,但论理是纪襄名正言顺的长辈。原本想要借着此事好好管教她一番,但章序这么一说,她确实心有忌惮。 她看向广康伯,低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广康伯一字一顿道:“关她禁闭。” 轻拿轻放,易氏大为不满,却也不敢在广康伯真动怒时多说什么,也不好在人前过多展露她恨不得纪襄倒霉的心思。 广康伯走到纪襄面前,盯了她木然的脸一会儿,道:“你以后就算是去做妓,我都不会再管你。” - 广康伯说的禁闭,当夜就开始了。 他连夜命人封死了窗户,不准纪襄踏出房门一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一日有人送三顿饭和水,打算关她到章家上门提亲为止。此后就再也不管她了。 纪襄被关的第一日浑浑噩噩躺了一天,想要求救,却不知该怎么办。 或者说,不知该向谁求救。 她谁也没有想到,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家里这些事,在屋里枯睡了一日。 纪襄自幼读圣贤书,和公主一道承庭训,知道自己和章序私下会面的事确实不对,被惩罚是应该的。 可这,也不是她想见的。 她倚在床上,突然间对自己此前更大胆的行径产生了怀疑。 司徒征可没有逼迫她,只是暗示了他的条件。是她自己应下的,也是她主动问了下回是什么时候。 她不由担忧起来,司徒征要如何联系她?会不会因为寻不到她,他们之间的事就这么算了? 他和太子的谋算里,本来就没有她的位置。纪襄也想不到自己能做到什么,可是她真的非常非常想要参与其中,想要看着害她的人倒台。 她知道自己会无止境思虑的毛病犯了,却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她胡思乱想了好几日,梦里都是司徒征再也没有联系她,而谈氏又寻了机会害她...... 也反反复复梦到了父亲和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梦里她苦苦流泪,醒来时枕头都是湿透的。 夜里睡不安稳,白日里她逼着自己打起精神做事。她逼自己沉浸在了文稿上,但心里,始终悒悒不乐。 从前她也不怎么出房门,可之前是她乐意,现在是被迫的。 五日过去了,纪府风平浪静,只当没有发生过这事。仆妇也在易氏的管束下不敢四处去说,只能在府里嚼舌一番。 但这事实在稀奇,姑娘和未婚夫私会被抓了个正着。原本,只要服软认错就能睁只眼闭只眼放过的事,竟然闹到这个地步。姑娘被关了几日,章郎君居然就没有上门过,章家也没有来人登门...... 纪家仆从不多,很快便是人尽皆知,一得空就絮叨此事。 整座纪府,只有年纪小的纪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之前对姐姐印象不深,但这几月纪襄都住在府上,他知道姐姐很好看,很温柔,送过他几次小玩意。几日没有见到她,问了易氏姐姐是不是又进宫去了。 易氏敷衍了过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广康伯。广康伯只装作没看见,闷头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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