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闯了那般大祸,我罚她是想让她长些记性,”詹铎又道,解释着自己刚才的做法,“不要因为她年纪小,就理所当然被原谅,有错便是有错。” 袁瑶衣是心疼耿芷蝶,却也认同詹铎的这些话。 错了就是错了。 “风大,别站这里。”詹铎道声,随之转身。 袁瑶衣看着人走出去的背影,想着那间舱房。早上起来,她问过连婶,要说能住的房间确实有,但是在船的下两层,那里是船工和军人住的地方,她一个女子真真不合适。 “瑶衣。”前面的人唤了一声。 袁瑶衣回神,看去甲板上的詹铎,他披着青色的斗篷,长身玉立。 他看着她:“你过来看。” 闻言,她迈步朝他走去。 “什么?”她在他身旁两步远站下,问道。 “那里,”詹铎伸手握上她的手腕,往自己身旁一带,“看见了吗?” 他的另只手伸出去,手指指着一个方向。 袁瑶衣没想到他会突然拉上自己,这一带着实突然,一侧的肩头撞上了他。不由抬头去看他,正看见他落下来的视线,嘴边带着浅淡的笑。 她站好,抽着自己的手,下一刻,对方手一松。 抬起头,她顺着詹铎指的方向看去,见到远处矗立着一座山峰,不算高,峰顶是一块巨石。 “像不像鳌台?”詹铎问,侧过脸看着她。 阳光好,他半垂着眼帘,眼角微弯,少了以往的疏淡,进多了些柔和。这双眼,竟有些桃花眼的意思。 袁瑶衣点头,下颌微扬:“像。” 真的像,尤其这样明亮的日光下,那块巨石俨然像只巨龟趴在那儿。比巨峰山的大,但形状极像。 詹铎薄唇弯着,望去那座山峰:“还未跟你道谢,巨峰山的事很顺利,你画的路线起了关键作用。”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刚好知道。”袁瑶衣回了声。 看来,詹铎真的是按照她画的路上了巨峰寨,不然他不会看到鳌台,现在也不会指给她看前面的山峰。 “不能这么说,你的确帮了很多,”詹铎道,“没有你指的路,怕是现在还留在闳州。” 这一次,官军这边的伤亡极少,给了匪寨一个措手不及。 袁瑶衣很少听詹铎说这样多,以前别说这些重要事,就是平常,也只是淡淡看一眼就过去了:“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也清楚一方安定。” 詹铎点头肯定:“若是军中,你这便是又立了一大功。” 这话让袁瑶衣发笑,遂抬手挡在唇边:“若是男儿,理当冲去最前方。” “胡闹,”詹铎道声,视线中是女子姣好面容,“女子家的,有什么可冲的地方?” 袁瑶衣没再说什么,见副将走过来,便顺势退开,先回了舱房。 因为耿芷蝶被罚抄书,她不好过去打搅,只能回到詹铎的那间房。没什么事做,便拿出自己的小册子看。 晌午的时候,船停下了。 重五过来敲响了门:“瑶衣娘子,安通镇到了,你想不想下去看看?” 袁瑶衣放下册子,笑笑:“不是不能下船吗?再说,我也没什么要去的地方。” “不能下船,那是单指耿家的蝶姑娘,你自然可以下船,”重五笑道,接着介绍起来,“你恐怕不知道着安通镇是什么地方吧?这里可盛产各种药材,比你小册上记得多多了。” 听他这样一说,袁瑶衣稍稍来了兴趣:“即便这样,我也不能耽误行程。” “镇子就在岸边,靠江搞漕运,药材运进运出的可不就是方便。”重五道,“至于行程,明日早上才会启程。公子说了,娘子你可以下船。” 袁瑶从窗口往外看,果然见着一座临江镇子。 既如此,下去看看也无妨。药材的事,她能碰到就瞧瞧,主要想买点儿好吃的好玩的,回来给耿芷蝶。小姑娘被罚,捞不着下船,定然无聊。 打定主意,她便收拾了下,叠好一个包袱出了房间。 和重五一起,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船。 才站到岸上来,便看见詹铎站在前面,正和副将说着什么。他一路而来,也是时刻关注着沿途水路的情况。 当今朝廷重文轻武,很少有这样年轻的世家子弟愿意投身军中。当日在周家,曾听说过他中过榜眼,最终却没走文臣的路。 “往哪边走?”袁瑶衣问。 重五在旁边引着路,出口的话全是自信:“我来过,你跟着我绝对不会走丢。” 如此,瑶衣跟着他走出渡头,上了街道。 虽然是冬日,但是街上还算热闹,马车、推车,总有那满满当当的货物往渡头这边送。 看得出这一代比较安定,没有闳州府的那般惨淡。 “要说药材各地都有,同样的一味黄连,偏就这里产的效用大。”重五讲着自己知道,“所以,大都会送去京里。” 袁瑶衣了然点头:“难怪这般繁忙。” “就今年春,营里发生一件大事,”重五小声道,“朝廷给咱水师营送了药材,结果被发现以次充好。那时船队正要从海路北上,阻截南下的北诏人,出了这事儿军心开始不稳。” 袁瑶衣认真听着,要说这药是用来救命的,以次充好、以假当真,简直就是不拿人名当回事儿,更何况是国家抗敌这种大事。 她从小看着祖父行医,知道这些道理。 就听重五继续道:“好在公子当机立断,查出一干人等就地正法,后面通过他自己的关系,找到了药材。” 说着,就走到一处岔道口。 “往哪边走?”袁瑶衣问。 重五往两边看看,然后抓抓脑袋,遂指着一条路:“这边。” 两人正待往那条道上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等等。” 两人回头,见是詹铎走了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跟来的,一身利落的冬日便装,行走间带着属于士族的矜贵气。 “公子,你怎么来了?”重五往回几步,到了人跟前。 詹铎扫了眼自己的随从:“我不跟来,你打算把她带哪儿去?” 说着,往路边俏丽站着的女子瞅了眼,人安安静静的。 “这不就上次咱们走的”重五边说边指着前方,然后剩下的话断在了舌尖处。 前方不远处,几个打扮艳丽的女子坐在街边,正看来来往走路的人,其中有的还往他们这边看。 詹铎鼻尖送出一声冷哼,随之擦着重五身边走过。 “你要去哪儿?”他去了袁瑶衣面前,问。 袁瑶衣看看那边的重五,回来又看着詹铎,看起来他脸色不太好看:“重五带我去看看药材” “那边没有。”詹铎也不等她说完,然后抓上她的手腕就带着离开,走上另一条路。 袁瑶衣被这一带,脚步踉跄的跟着。 而重五站在原处,自然不敢再跟上去:“得,又做错事了。” 这边,袁瑶衣被拽着往前走了一段,有些不明白,不就是重五指错了路? “公子,我自己走。”她道。 詹铎停步,低头便看见被自己抓在手里的细细腕子,那几根手指又紧紧攥着。 “你倒是实诚,他说往哪走你就跟着?”他看她,没有松手。 袁瑶衣听着这话,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和重五熟悉,他就算说错路也不是故意的。” “你忘了耿芷蝶的事了?”詹铎眉间拧了下。 袁瑶衣越发不解,小声道:“可重五是公子你的随从,我自然是信任的。” 这怎么又说去耿芷蝶了?再说,不是他跟重五说,她可以下船来走走的吗? “你信任。”詹铎琢磨着这三个字,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 他松开手,下一瞬女子的手里像泥鳅一样滑走。 他也知道船上闷,所以让重五接她下船来。可是她下来后,就这么直接跟着重五走了,没看见他就站在那儿吗? 就算是再熟悉的人,她不该有点儿防备心? “公子,”袁瑶衣不知道詹铎在想什么,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头晌还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这才多点儿时候,脸又阴沉下来。难道是重五传错话,她不能下船? 她唇边轻轻一笑:“我没想走太远,这就回去” “在前面不远,”詹铎开口,“是有几间药材铺子,去看看吧。” 见此,袁瑶衣也没再说什么。也便过去看两眼,不多耽误功夫,过后就回去。 两人往前走着,詹铎走在前面,回头时,女子总跟在他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他停下,她也停下,他走,她便跟上。 分明,她和重五一起时,两人有说有笑,还是并排着走。和他,反倒这般生疏。 他不是她的夫主吗? 往前面一走,拐到另一条街,便是詹铎所说的地方。不算长,但是两旁药材铺子是真不少,店门上头悬着各种招牌。 “这一家吧,进去看看。”詹铎在一间稍大的铺子前停下,回头看袁瑶衣。 袁瑶衣瞅了门匾一眼:“好。” 忽的,她听见詹铎笑了声,朝他看去,他正盯着他看。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说好,对吧?”他问,嘴边笑容仍在。 袁瑶衣眼睫扇了两下:“自然。” 不是他让过来看的吗?药材当然要进药铺里看。 詹铎抿平唇角:“那你这样,是不是也算信任?” 他摇了两下头,随后迈步走进了药铺去。 袁瑶衣见他走开,心里寻思着他的话。要说信任他,不完全是,他为士族,她为平民,地位等级横亘着,她对他的话其实算照办。 紧随其后,她也进了药铺。 这边的药铺和药堂不一样,更多的是大批量出手货物。所以,铺中只摆着些样品,定下了要多少,便直接从后院仓库出货,离着渡头近,甚是方便。 这里充斥着混杂的药草香,掌柜在柜台后噼里啪啦的打算盘。 袁瑶衣简单看了看,她是知道一些药草和效用,所以能看出这里的确有上好的药材。 “瑶衣,你来看。”墙边,詹铎站在那儿朝她勾了下手。 她便走去了他边上,见他站在木架前,手里捏着几根药草。 见她过来,詹铎把手里的药草给了她:“你看看这药草怎么样?” “三七参,”袁瑶衣看着手中土黄色的草根,晒干后重量已经很轻,“多用来做外伤药,止血。” 詹铎颔首,眼中多了丝赞赏:“所以,这是真的?” 听他这样问,袁瑶衣瞬间想起方才重五的话,今春送去水师营的次药。战场上伤亡难免,好的止血伤药是用来救命的。 “是真的,且药味儿浓厚,颜色鲜亮。”她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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