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东说西,就是不肯给他一点时间去验证事实。 她是善良的人,可怜的人,活在自己的思想里不断为所有人找台阶,却不肯多看一眼她的夫君,正在竭尽全力,在这扭曲的浊世里给她寻一处净土。 所有努力被她轻飘飘误解为洗白祖父的罪孽。这种感觉,温行川觉得很难受,也很无力。 “朕今夜不一定能赶回来,如此的话,父亲,你留在府里,或是住宁儿那边,帮儿子看护好她和孩子们。”温行川目光凛过冷元初的面靥,留下这句话走了。 “唉,孩子啊,好人是不应该生在帝王之家的。”温琅望着儿子的背影,叹息道,“想要与命运抗争,多难啊。” “好人就应该生长在帝王之家,因为恶人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会有。该担心的,应该是如何防止好人变坏。”冷元初向温琅行礼,抬手示意其坐在抱山堂的主座,再亲自为公公斟茶,而后拿起一本书坐在一旁。 冷元初道:“晚辈担心的,是教育不好两个孩子,若他们不懂善恶,未来掌权后会出大问题。” 温琅点了点头,“你有这个想法甚好,不管如何,留下来好好教育熙安和景程,对了,他们在哪?” “在午睡呢。” “睡觉好啊长身体,那孤等等。”温琅打量了一下抱山堂,看到对面用屏风隔断的议事堂内有沙盘,不再打扰冷元初读书,起身去看那沙盘布置的东海布防。 冷元初见状,沉下心来看起这个前朝嘉明太子留下的手记,逐渐沉浸其中,直到翻过一页,掉落一封信,是温珣致林婉淑的绝笔信。 - 下午江宁府突然刮起狂风,温行川没急着去天牢,而是先沿着密道,来到璀华阁。 这位暴露马脚的大教场指挥使韩秉,才被叶骏上过重刑,除了头脑必须保持清醒,其他的基本上全废了。 韩秉被吊在十字架上,掀起眼睑盯着坐在面前的温行川,喘了两口粗气。 “你应该知道朕为何没直接要你的命。”温行川让叶骏把那些玄铁打造的面具和盔甲拿来,照着韩秉的身量比划,完全合体。 “给冷兴茂打工,他能给你什么好处?” 韩秉没有立即回答,但温行川现在完全没有从前做郡王审讯犯人时的耐心,站起身来拿过一个竹制的刑具,准备亲手为妻子报仇。 为妻子?温行川突然回想起冷元初那几句话,心里的火气仿佛燎过枯草,一点就着。 他已经彻底改变他所有的规则,就为了包容她,努力这么久他也想得到妻子的关怀和……体谅。 他想有回报,这个回报便是妻子真正懂他在做什么,而不是一句“我放下了”,一笔勾销他全部的心血。 原来努力不得重视,是这么难受啊。 温行川越想越气,拔出刀来就要砍死韩秉,被叶骏冒着生命危险拦下。 叶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皇帝还没问出一句有用的信息呢,就这么砍死了他,后面怎么和皇后交待? “陛下陛下息怒,脏活交给属下来。”叶骏抱着温行川的腰退远些,再戴上铁手套准备给韩秉来几个真正的铁砂掌,忽然被韩秉低沉的话语打断。 “温姓人德不配位,谶言二世而亡,臣如良禽择木而栖,陛下有何不理解。” 温行川哼了一声,笑这无稽之谈误人性命,看来这造反的什么褚太子荼毒不浅,已经渗入军营,是时候清洗一波了。 他 道:“你想杀朕,冲着朕来,动皇后算什么真男人?” “她没完成主子的任务,必须死,”韩秉哼了一声道,“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我的失误。” 温行川紧锁剑眉,一时众多想法纷纷涌进头脑里,阖目冷静片刻,再问道: “你的主子是冷兴茂。” 韩秉没拒绝,“是的。” “他为何要杀皇后?” “因为秋氏当年闹着与陛下和离。做郡王妃的时候,她向皇帝你提出和离,乱了他的计划。” 温行川心里突然难受,深深调整一下呼吸,再问:“飞泊猎场附近那个刺杀,是冷兴茂指使你所为?” “正是。” “再之前七夕行刺,也你冲着皇后,蓄意筹谋?” “正是。” “那时候她没有向朕提出和离,按照你们的计划,挑选她顶替真正的冷元初嫁给朕,应是为了挽救他们冷姓整个宗族的命运,那个时间点,你,或是冷兴茂,不应该有杀她的动机。” “因为那时还是郡王的陛下你,公开表示不喜欢这个小女子。郡王府里传出的信息,郡王妃娘娘不得宠,那便是这个秋氏没完成她享受富贵而必须做到完美的任务,至于结果,我主子他做事从来都是,不留闲人。” 温行川几乎僵在座中,本是卷着怒火的凤眸忽被这轻飘飘的话语夺了光彩。 是因为新婚燕尔之时刻意回避冷元初的他,才有这么多的波折?! 一切错误都是因为他……没有尽快意识到,他爱他…… 第90章 “皇帝还好奇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韩秉悠哉说着,完全不像一个受过大刑的阶下罪臣,“反正我也没有完成主子的任务,死是逃不掉的,愿赌服输。” 温行川压着怒火,问道,“穗德钱庄江宁分号的爆炸,是你派人所为?” “正是。” “也是冷兴茂指使?”温行川沉眉再问,“据朕所知,他们姓冷的,对亲缘关系看得比皇室宗族还重,江宁分号爆炸,炸死了好些冷氏族人。” “亲缘?在利益面前屁都不是。”韩秉笑得阴森,“永康十七年冷公的确在先帝的逼迫下步步后退,必须与穗德钱庄割席来保全他自己。定下炸毁江宁分号是冷公原话。 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有能力,把我们堵得没办法退出江宁府。所以我从大教场运了几千斤火药把江宁分号炸了,既帮冷公把祸水引到冷元知那里,再顺便销毁火铳,一举多得。” “一举多得?” 温行川拧着眉听完这些狂悖人伦的言论,想起在爆炸之中无辜惨死的江宁百姓,遽然起身,拿起一旁悬挂的链铁向着韩秉抽去。 “皇帝要是打烂我这张嘴,有些真相可就听不到了。”韩秉被呼啸的铁链抽到脸颊破裂,嘴角骤然出现豁口,但他似乎毫不介意,笑得发癫。 他继续说道:“皇帝可知,永康七年杀你的,就是冷公,只不过那个人做事不行,让你逃过一劫。” 温行川垂下手,握着铁链站在一旁,目光凛然。 不用韩秉讲,他也能推断那场令他往后十几年都在重复的噩梦,就是这个奸诈佞臣所为。 “陛下想不想知道前因后果?”韩秉莫名亢奋,眼球凸起,像是中了什么药。 温行川转了转手中的铁链,还是坐了回去,一双凤眸死死盯着他,仔细听起他接下来讲的每一句话。 “这个故事可要从建元时讲起。”韩秉道,“当年你那先帝祖父杀了他妹妹彻底掌控大燕全部的军权后,诸位建国功臣再无异议,彻底臣服于他。” 前朝末年割据势力蜂拥而出,温裕身旁所谓的谋臣良将,暗藏的心思可不单纯是效忠一个自北幽起家的小国之主。只不过温裕听从冷兴茂的意见,先用重金诱使这些人集结兵马,侵吞异类,承诺等到一统江山,再与这些诸位同道者坐下来,烹羊宰牛,详谈封地与分权。 “只不过功成之时,你爷爷把自己的手足兄妹都杀光,再拿下几个居高位的权臣武将家族,目的就是为了震慑住他们,保全他的地位。” 温行川薄唇微动。想到魏嫆的母族彭城卫家,便是因温裕巩固皇权而枉死在封功铭德的前夜。 再往后,便是他的阿公阿婆…… 年轻的帝王终究是未发一言,继续听韩秉说下去。 韩秉似是在说一个惊天秘闻,语气压得甚低:“冷公当年交了手里的兵权换了在大燕全域商贸通衢的权力,再加冷氏宗族本就有钱庄祖产,很快就成了威震江南的豪门大族。 那时邱氏年四十岁,突然怀了孩子,冷公甚是高兴,在聚宝门外斥巨资兴修长干寺,就是为了给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添福。但冷公后来发现,邱氏与她的老相好通了奸,邱氏知道这件事暴露后受惊早产。” 温行川问道:“倘若真是邱氏做错,以冷兴茂的脾气,应该早对她动手了吧?” 韩秉垂着首笑道:“冷公对邱氏如何外人不好置喙,但我们都知道,对那孩子血脉的猜疑从未停止,所以把那孩子丢在溧阳借养在秋氏宗族,对了,那秋家,就是陛下皇后的母族。” “朕知道。”温行川冷冷回了一句。 韩秉接着道:“所以冷公在永康七年与先帝就那些港口产生争执时,想出了一个办法。 冷公这人做事从来都是一箭三雕,他安排了人,先去溧阳把那冷三小姐接回江宁毒死在众人面前,再栽赃给你的祖父。 冷公在朝中有眼线,打探到温裕动了害死他‘孩子’来逼他知难而退的想法后,就用尽办法窃来先皇后用的毒药配方,再去那南诏买药草,弄出两个瘴丸。对了,那些糖丸,是我给的那个冷三小姐。” 韩秉不再看面前这位年轻帝王的复杂神情,自顾自沉浸在对冷公狠辣筹谋的敬佩中,语气里遮掩不住溢赞: “再之后,他向大燕的百姓散播先帝不仁的名声,与此同时再派我的同僚对你下了手,就是为了告诫先帝,你不仁我也不义,别以为他冷兴茂没本事杀皇孙。 陛下你是先帝孙辈的独苗苗,所以先帝恐惧了,把港口让给了冷兴茂。这样一来,冷公得了利,毁了先帝在民间一贯而来的仁君名声,又摘了头顶的王八帽子,一箭三雕。 至于误伤到秋皇后……这件事在冷公意料之外,但那时秋家已被他派人屠得一干二净,留这个小姑娘,大概是他心里还有一点仁慈吧。” “好一个仁慈。”温行川盯着韩秉,冷寂逼问:“秋家也是被冷兴茂杀的?” 韩秉回道:“自然,因秋郅秋菻违逆冷公的意思。 他们和我一起受的训练,后来想金盆洗手,嗐,这兄弟俩可是想太简单咯。冷公要他们杀害他的手足弟兄,做了这种事,注定要被灭口的,所以当年我借口兵营事务繁多没有空闲抽身,没领那任务。 不过话说回来,与冷公做了金钱交易的,要么自己死,要么连着家人一起死,哪有逃得掉的。” “所以你们能从冷兴茂那里获得什么利益,能为他忠诚至此,连命都不要了?”温 行川强忍着情绪,问道。 “利益?共享天下就是最大的利。”韩秉讲话的语气突然充满了斗志,“冷公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与先皇交换的是财权而非兵权。他枕着万贯家财后,就想拥有更多的,比如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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