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元初被他吊到精疲力尽,终于趁一个空档糯糯回阿娘道:“无事。” 魏嫆在马车外等了一会,没听到车里传来难堪的声音,将信将疑回到丈夫身边。 三个长辈面面相觑,想说什么都很无力。 - 冷元初和温行川在马车里僵持甚久,直到她彻底撑不住,干脆坐在温行川倾斜的大腿上,赌气不语。 温行川顺势坐下,让她跨坐在身上。冷元初怕他又来,只觉腰腿发酸,连连推搡。 “你笑起来很美。”温行川一手按住她的后腰,一手掠拨开她额前的青丝,视线看向指尖缠绕的一缕乌发,语气缱绻又沾满遗憾。 “但是你,从未对朕笑过。” 女子推搡的动作停下来,撑住男人的锁骨,直到二人视线对齐。 她好像,的确没有对他笑过。 温行川沉声说道,“朕看过你和丫鬟们谈笑风生,看过你对岳父岳母发自内心的笑过,朕亦知道你怕你这位二爹,如今却也能与他笑得这么舒展。” 他将指尖发丝松开,轻轻点在冷元初肥润的下唇,一点点滑到精致的唇角向上扯了扯,道: “朕想看你对朕笑一笑。” 冷元初面无表情听完这一切,冷嗤一声,“我不愿。” “为何?” 冷元初从他身上滑到一旁,坐在绣满垂丝的垫子上,取了篦子重新梳好每一缕散发,浅浅回道:“我只对喜欢的人笑。” 温行川才从袖中取出戒盒,正想将戒指拿出来,闻言身子僵住,稍顷,将它放回原位。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车厢内一片寂静。 冷元初背对着温行川,好一会没听身后动静,有些奇怪,回头看过来一眼。 见温行川垂首静坐,半梳的长发静静搭在肩侧,神情一如往然。 年轻的帝王虎踞龙盘在马车正中,甚是威严,不过身上褐底皇袍上的金龙似是萎靡不振,唉声叹气。 冷元初心里暗讽,他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她抱着膝盖坐在一旁,有些紧张于温行川会不会像之前,突然压过来解开她的罗衫。 可他半天过去连坐姿都不变,冷元初坐累了,干脆躺下来,把鞋子和罗袜脱下来,伸直腿,将双脚搭在马车里的暖炉上。 没想到这时温行川伸出手,握住她的左脚。 冷元初只觉痒得很,用右脚踢他,却踹不开男人紧握的手。 温行川感觉到她的脚背过分寒凉,只用一只手捉住双踝,将两只小巧皙白的足塞到怀里,替她暖起来。 “松手!”冷元初扛不住脚底被温行川有意无意搔过,实在控制不住,像是不小心跳上渔船的游鱼,无助地翻了个面,捂住嘴低低笑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这样不好,但她控制不住,用最后一丝清醒咬住自己的手腕,抑住忽高忽低的笑声。 直到马车忽然停下,温行川松手的同时,冷元初一个激灵坐起来,将被搓红的脚藏进裙摆,交替踩着。 的确不凉了,但这鱼贯端进来的补品又是什么情况? 冷元初眼看着马车里的桌案摆满鱼胶燕窝,还有一大碗金黄的姜汁,不理解。 “过来,把它们用掉。”温行川等到侍从低 头退下,抬眼看向冷元初。 冷元初想起,这些补物是她怀熙安时王府安排她日日服用的,那些没味道的胶质物就算了,那姜汁辛辣,可不是好喝玩意。 当年是为了女儿,明明不能吃辣的她,强忍着辣气一杯杯吞下,现在她不想再遭这罪! 女子摇头如波浪。 温行川端起姜汁闻了一下,扑鼻的姜香,放到唇边轻抿一口,味道是冲了些,倒也可以接受。 “我不要喝。”冷元初缩着肩膀蹭到车厢对角,疑惑温行川布置这些孕期补品作甚。 温行川没多言,起身把住冷元初的手腕把她拉到身边,端起碗勺就要喂她—— “我不喝!”冷元初推开他的手,只觉莫名其妙。 “你不是怀孕了吗?”温行川语气平静,“用下吧,对你好。” 冷元初怔了半晌,这才意识到,那天和佩兰的对话,被温行川听到了…… 她当然没有怀孕,手脚寒凉大抵是因那碗避子汤,只要不与他房事就可以避免。 或许,假借这个借口,能躲一躲温行川无尽的体魄? 想到此,她夺过白瓷碗,一饮而尽,辣得频咳嗽,浅淡的脸色没一会开始发烫。 她被姜汁呛得难受,就势将鱼胶和燕窝大口大口吃掉,最后取了角落里的那杯甜醇的花生汤,吃个干净。 一边嚼着,一边看向温行川刚眉硬目。 虽然不知道那天的对话他听进去多少,但,既然他认定她怀了新生,应该知道这绝非是他的孩子。 “我就是这样的女子。”冷元初端起茶碗漱口,而后把空荡的碗具摞在一起,摔在温行川眼前,说道: “我不对你笑,是因为我们之间没什么好回忆能让我笑出来。我可以对任何人笑,唯独无法对你,发自内心笑一声。” 她思考一下再补充道,“景程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都不是你的孩子,温行川,你何苦非要留我?” 温行川不言,挥手将碗碟丢出窗外,在落霜的官道摔得稀碎。 冷元初只觉那些瓷片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心口炸开,深吸一口气平稳情绪,再道,“这次回绍兴,我便不会再回江宁府,请陛下成全民女。” “你,就那么恨熙安吗?”温行川盯着桌案上遗落的一只汤匙,平静问道,“凭什么熙安从出生起,便没有母爱?” 冷元初没有回他。熙安是她的福官,她一定要带走,这几天福官对她越来越依赖,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她不必理会温行川胡说八道。 她叫停马车,唤来侍女扶着她到置放浴桶的马车。沐浴更衣后本想寻佩兰,听说她在与冷元朔谈话,便去了阿爹阿娘的马车里,抱着孩子们说笑。 直到二更过去,孩子们早在她怀里睡着,冷元初见熙安今日没非要见一眼温行川,早就甜甜睡在她的身边,心情畅快。 她一定要让熙安脱离这奇怪的习惯,她不否认温行川爱女儿,但他对女儿的要求实在是太过苛刻。 这么小的孩子,本该释放天性的年龄,就开始为了温行川的私念,读起比她小人儿还高的大部头。 做她冷元初的孩子,永远不需要这么累。 冷元初亲了亲熙安和景程,再摸了摸莳儿毛茸茸的头,正想和魏嫆说留在这边过夜,就听温行川传人,有几句话要对她说。 冷元初回绝几次,但龙虎卫坚持不懈传话,她只得下了马车,沿着车队,一边仰头赏月,一边慢悠悠走去。 路过佩兰的马车,她听见冷元朔的声音,正想听听他们讲什么,就见车帘被掀开。 冷元朔走下马车正与冷元初迎面相对,犀利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拍了拍她的肩侧,便纵马而去,他要与自己的妻女同行。 佩兰听到车外动静,隔着车窗看到小姐,立即换上笑靥。 “小姐可有吩咐?” “无。”冷元初深深凝视佩兰一眼,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她一直都觉奇怪的一件事,今日似乎有了解释。 过去在绍兴,她每次见到出海归来的冷元朔,总有一种在二爹面前毫无隐私的无力感。 就连她把钱庄活纸账册弄乱了这种,她拼命想要隐藏住的糗事,都被才上岸的冷元朔知晓得清清楚楚。 随即换来的是,每次见到他,都得站在门口换着花样背《陶朱公商经》、《生意初阶》…… 就因为她讨厌背书,才会对温行川要熙安背书心存不满! 看起来,是佩兰泄的密啊?! 佩兰看着小姐意味深长的眼神,心底闪过一瞬紧张。 她从来都是冷二爷的人,奉二爷吩咐留在小姐身边,将她每日的事情写信寄给主君。 她是最懂,冷二爷对小姐有多上心。 当年他带着九死一生的小姐回到山阴冷家庄,临时到杭州府处理一些事务,将小姐托付给宗妇,哪里想到只过了三天,小姐饥寒交迫,险些…… 当时的冷二爷想把小姐带到广州府,但被时年十五岁的知公子拦住。公子发誓会对小姐好,冷二爷便让她来到绍兴,既是监视,又是替他照顾小姐…… 其实她,比小姐年长三岁,第一次见到小姐,是在满剌加。 小姐记不得她们的初识、记不得在满剌加治病的时光,也算是天神予小姐的一种仁慈吧…… 冷二爷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曾与他以命起誓,一定会护好他在乎的小姐。 方才她与冷二爷说的是,这些日子小姐与陛下的事情,尤其是陛下的态度。 但她能做的只是陈述事实,不知冷二爷会作何安排啊…… 。 冷元初无心探究佩兰到底忠于她,还是忠于冷元朔。 她的二爹不会害她,他还抱过她在扬帆的洋船上,看过暴风雨后的日出呢。 “阿叔,太阳真美啊!” “好了好了知道你现在看什么都新鲜。一会日头升起,就不许盯着看了!听到没有,蘅姑?” “我知道啦!” …… 女子的脚步逐渐止住。 她为何会突然有这么清晰的回忆? 蘅姑?秋蘅? 被唤作“蘅姑”的小姑娘被年轻的冷元朔高高抱在臂弯坐着,重见光明的她欢喜看着金乌破云,再回过头来摸了摸尚且二十七八的男人,咂咂嘴道: “阿叔怎么长这样……” “怎么,不好看是吗?” 小姑娘嘟着嘴亲在黑面男人的颧骨处,环住他的脖子,“阿叔为何不是我的阿爸呢?” 她不懂,只有阿爸,才该对她这么好啊! 一阵寒风吹过,冷元初紧紧攥住狐腋制成的裘衣,低头看到手中浮现出的馒头。 这次,她拽住递过那杯水的手,一点点抬眼,顺着男人靛青的衣袖看过去—— “二爹,是二爹救的我……!” 冷元初只觉头痛如被沉香以斧破山,属于秋蘅的回忆如海湾的浪潮,争先恐后涌入狭窄的缝隙中—— 她看到年轻的冷元朝,蹲在她的眼前与她告别,“我要去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太原府。” “阿伯,我不能和你走吗?是我不乖吗?” “蘅姑当然最乖,但你的家在这里,我无法带你走。” 男人将天珠戴在她的脖子上,握紧她瘦小的 肩膀,轻轻说道:“这是我从雪域之上,一个叫宗喀巴的高僧那里请来的天珠,孩子,一定要平安长大,等你再大一些,我带你去草原纵马,好不好?” 一旁一个同龄的小姑娘缓缓走过来,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叫冷元初,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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