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望着他笑。 她知道,魏梁两国征战多年,不睦已久,魏帝几乎不可能答应让自己的儿子去敌国做什么王夫。 可她相信他。 但沈忆万没有想到,返魏之期将近时,少年突然对她说:“别等我了。” 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冷道:“我喜欢你,但我不可能娶你,我回大魏是要继承帝位的,我凭什么放弃皇位,来当你的王夫?” 沈忆不可置信,正要问到底,恰逢梁帝派人急召,她只好按下不问匆匆离开,谁知是夜冒雨再去时,她站在少年门外,半边身子都湿透,拍门的手掌几乎痛得麻木,他却再没有出来见她。 她淋了雨高热昏迷三日,醒来时,魏国使者的车队已经走出很远。 那是他们二人之间最后一别,从此以后,便各自音尘悄然。 “——来了来了!!” 下人兴奋得过头的声音从前头遥遥传来,拽回沈忆飞远的思绪,她倏然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快步向府门走去。 刚走到照壁处,正遇到一群人进了府门。 最前面是一个男人,他逆光往里走着,身姿修长,看不清容貌,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沈府下人,众星拱月的架势。 未料到季祐风竟来得这样快,沈忆步子一顿,停在了男人几步外的地方,低头行礼:“臣女沈忆,见过翊王殿下。” 空气忽然格外寂静。 沈忆垂着头,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漫不经心地划过。 心脏跳得飞快,她不动声色地吸气,压下胸口的紧张。 片刻沉寂后,一个长随打扮的青年小心地打破安静:“这位姑娘认错人了罢,我们公子不是什么殿下。” 不是季祐风? 沈忆愣了下,慢慢抬起头。 视野从脚下的青石砖一点点向上转。 碧蓝苍穹广阔深远,雁群无声飞过,男人站在沈府古朴厚重的黑色大门前,背后是无际的秋日晴空,霜色素袍在干燥微凉的秋风里摆动,周身气质疏冷淡漠至极。 沈忆看着他的脸,男人面容深邃冷峻,五官线条呈现出一种极凌厉的俊美,一双黑眸凛冽而锋利,无形之间冷肃之气扑面而来。 这样陌生又令人过目难忘的面容,的确不是季祐风,她微微一怔。 这时,男人垂眼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漆黑平静的瞳孔定在了她脸上。 沈忆一愣。 心中忽然划过几丝异样,她暗生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淡笑开口:“敢问阁下是何人,怎的这般瞧着我?” “你是沈忆。” 这陌生的男人忽然开口。 “我是,”沈忆微一挑眉,“阁下是?” 男人望着她,一时没有开口,眼底的一丝波澜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惊动是她的错觉。 他垂下眼。 许久,沈忆听见男人的声音,清冷低沉,一字一字格外清晰。 “我是你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古言《被迫和亲之后》求收藏~~[猫爪][猫爪] 【爹系dom熟男PK黑化竹马】 温嘉禾自幼毫不起眼。 她才貌家世皆不出众,又胆小怯懦,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忤逆任何人。 魏梁议和的那一日,为了保住阖府的荣华富贵,父亲退掉她和心上人的婚约,推她去大魏和亲。 宫中长夜寂寂,嘉禾数着与心上人往日温存时刻煎熬度日,五年里只得见皇帝一面。 那天大雪纷飞,冷淡威仪的男人坐在步辇上,居高临下,漫不经心打量着她,声调比雪凉薄。 “大点声儿,再说一遍,你是谁。” 嘉禾曾听人说,魏帝杀伐果断,性情冷酷,喜怒无常,且生平最厌恶女子近身。 她吓得口齿打颤,语无伦次,男人不耐烦挥手打断她,华贵帝辇被乌泱泱的仆从簇拥着,如彩云般飘远了。 彼时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温嘉禾并未想到,后来有朝一日,在这深宫之中,她会与心上人重逢。 嘉禾更没想到,重逢的那天,心上人立在御书房外,一门之隔,皇帝俯身把她按在御案之上,眼眸深黑几乎将她吞噬,神色却温和到极点,语调也轻轻,微笑说: “原来嘉禾的心上人是他,那朕把他杀了,嘉禾心里,是不是就会有朕了?” - 季玄彻九岁登基,隐忍十余年清除异己,稳固皇权,二十四岁独揽实权,三十岁荡平梁国,一统南北。他见惯了刀光剑影,习惯了玩权弄术,始终信奉强大和权力,从不相信人心,更厌恶弱小。 所以在见到那个柔弱又怯懦的和亲公主后,他轻易将她忘到了脑后。 他从未想过,后来有一天,自己会嫉恨如狂,举止疯魔般囚她在身边。 只因为她心里那个人不是他。
第2章 不识 原来是出家六年的沈家大公子沈聿。 沈忆这才注意到,男人披着麻衣,风尘仆仆,虽浑身气势冷冽,眉目间仍可见倦色,想来是接到讣告之后连夜疾行,片刻未歇。 心中暗生的警惕便消了。 方才沈聿那眼神,她几乎要疑心他是不是在哪见过她。 她大梁皇室的真实身份敏感,一个不小心就前功尽弃,还会把小命搭进去,她不能大意。 还好。沈聿大抵是因为没见过她这个养妹,不习惯,所以才面有异色。 宽了心,沈忆这才有功夫多打量沈聿几眼。 其实之前她对沈聿的印象并不好。 沈家是武将世家,从沈聿祖父那一代起已掌军务要事,到了沈庭植这一辈,更因显赫战功而水涨船高,日益炙手可热起来。 但再强大、再兴盛的家族,也是要有人继承的。 老的致仕,新的顶上。如此一茬接一茬,才能永远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一代代地维护、繁衍下去,家族才能长盛不衰,根基深厚。 否则,世上多的是人想凑去皇帝跟前,你家不去,几年过去,看谁还鸟你。 沈家经过几代经营,如今正是如日中天,要站稳脚跟的关键时候,外面族亲摩拳擦掌,宅府数百人嗷嗷待哺。 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候,沈聿这个已经长成了的沈家大公子居然跑去出家,一去就是六年。 沈忆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能想到,眼前这么一个钟灵毓秀,卓然挺拔的男儿,竟会干出这种毫不负责、毫无担当的傻事呢。 再转念一想,若沈聿没有出家,沈家在朝中后继有人,她如今便能背靠沈府,又是沈大将军亲自上了族谱的嫡女,配翊王…… 足够了。 哪还用得着现在小心谋算呢? 沈忆眼角牵出几丝怨来,方才初见沈聿的惊艳之感瞬间大打折扣。 她垂下眼,提着笑行了万福礼,客客气气地道:“原来是兄长,恕小妹有眼无珠。兄长日夜兼程,想来也累了,不如先去歇息,待小妹迎过宾客,再好好与兄长相聚。” 说着,她站直了身子,越过他向前去。门外已经传来侍从高声清道的声音,季祐风快到了。 却听身后,沈聿又问她:“你在等哪位殿下?” 沈忆只好停下步子,再转身时,唇边笑意已淡了三分,“翊王殿下今日要登门吊唁,小妹在等他。” 沈聿眸色不易察觉地转深,目光一寸一寸划过少女的面容。 阳光下,少女一身素白孝衣,风致楚楚,肌肤胜雪,眼下乌青被巧妙细致地遮掩在薄薄胭脂下,若不细看只觉得其丽质天成,足见上妆之人的用心。 和他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几次往门外瞥去,可见是急着见季祐风。 沈聿负起手,慢条斯理地问:“为何是你来迎客,白氏呢?” 沈聿生母林氏早已过世,如今的沈夫人白氏是沈庭植续弦,沈聿的继母,听说自她过门,沈聿未唤过她一声母亲。 沈忆道:“母亲伤心过度,卧床不起,特命我代她打点丧事。” 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就差把“不想说话”四个大字写脸上了。 “原来如此,丧仪繁琐,你本来对这些也不甚熟悉,辛苦了。”沈聿点点头。 翊王仪仗的车马铃声已经隔着宅墙传了进来,沈忆看了沈聿好几眼,这人真是不知所谓,难道瞧不出她根本不想搭理他吗? 扯了扯嘴角:“不辛苦。” 谁知下一刻,沈聿便接着道:“不必强撑,看你神色疲倦,眼底有血丝,便知这几日必然没睡好。这事本也不该你操心,怪我回来得晚了,你去歇息罢,这里有我即可。” 沈忆一愣,心里一个激灵。 沈庭植在世时,沈家始终在朝中保持中立,从不倒向瑾、翊二王中的任何一位,沈庭植私下也严禁她接触两位皇子,她根本没有光明正大认识季祐风的机会,如今沈庭植去世,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沈忆当即截住他的话,“这就不必了。我瞧着兄长脸色也不大好,必是接到讣告之后连夜奔波赶回来的,我还撑得住,还是兄长先去歇息罢。” 闻言,沈聿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沈忆突然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但还是硬生生顶住了,做出一副真诚关心的模样。 “你的身子更要紧,”沈聿慢慢地说,没有再给她反驳的机会,径直吩咐刚才匆匆赶来的管家秦绍,“派人送大姑娘回房。” 沈忆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眼睁睁看着秦绍挥了挥手,两个廊下侍立的丫鬟飞奔着过来,一左一右门神一般把她夹在了中间。 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沈忆往远处看了一眼。 不知什么时候,远处回廊里已经聚起不少沈家下人,窃窃私语着,脸上喜色如出一辙,即便隔了很远她也能看清。 沈聿六年不回府,刚一露面,这些下人们便闻讯赶来迎接他了,就连这几日对她言听计从的秦绍,也立刻转向了沈聿。 其实沈忆能感觉出来,自沈庭植去世,下人们便像失了主心骨一样,虽然嘴上不说,却都不知不觉间开始心浮气躁,而这,已是她刻意控制之下的局面了。 可就算她再能干、再会笼络人心,在下人眼里,她也只是个女子,不能入仕做官,撑不起沈家的未来,如今沈聿奔丧归家,在他们眼里,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沈忆唇边牵出笑,面上未有半点不悦,温和地道:“既然兄长如此体贴,小妹便回去歇息了,有劳兄长。” 话音刚落,门外正巧传来一声唱喏。 “翊王驾到——” 沈忆的目光越过男人的肩膀,在门外那一角缀着香囊的深绀色车帘上定了一瞬,平静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沈聿一直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游廊的转角处后,才转身迈出了府门。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30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